大概是因為先前嚴紹表現的極為熱情的關系,所以和談的氣氛還算不錯,至少不會有什麼劍拔弩張的場面。只是今天畢竟是段祺瑞他們第一天到安慶,連續數天的舟車勞頓,就連休息都沒休息一下就被拉到這里來進行和談,就算他們和嚴紹一樣都懷有極大的誠意,怕也談不出什麼結果來。
所以第一天,基本上什麼也沒談出來,段祺瑞他們就已經被送往嚴紹替他們安排的住處。
不過怎麼說呢,這天好歹沒有被浪費。雖然沒談成什麼,但至少也未將來的和談奠定了一些基礎,也就是良好的氣氛——————絕非外交用語…
「談了一整天,什麼也沒談成啊…」
小小的打了個哈欠,楊度滿臉倦意。這個時候已經是半夜9點多鐘了,本來就舟車勞頓沒有休息過,又從白天一直談到了現在,雖說這個時候楊度也不過才38、9歲,但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憊。
本來這次代表團里是不應該有他的,不過由于楊度本人的主動請纓,所以最後還是在代表團的名單里加上了這個人。只是在出發前袁世凱對段祺瑞可說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務必把楊度看緊了。
至于原因嗎…
無他,楊度或許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但身上卻充滿了書生氣,且自視過高,袁世凱還真怕他去了後書生氣發作,把事情給搞砸了什麼的…
「到也不是真的什麼也沒談成。」和楊度比,段祺瑞的年紀雖然大了許多,但卻明顯要精神不少。「不管怎麼說至少可以看的出來,那個嚴紹的確是想談的。這點比什麼都重要…」說著段祺瑞將身上的外套月兌下,一旁的侍從連忙上前接過外套,然後掛在一旁牆壁上的衣架上面。
「是啊…」楊度嘆了口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這點對現在的我們來講的確是比什麼都重要…」
听到楊度這麼說,段祺瑞也嘆了口氣。心里也充滿了無奈。
因為就如楊度所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或許在世人的眼里,北洋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然而作為北洋的實質掌控著之一,段祺瑞卻清楚現在北洋的狀況只會比外界所看到的更加糟糕。
先前發生的戰役就規模而言不敢說是絕後,但也稱得上空前兩個字了。這麼大規模的戰役絕對不是北洋自己能支持的了的,畢竟北洋不像國社。黨內有一個開啟金錢無限的黨魁在,別說這麼一場戰役,就是**支撐國參與一戰都沒問題。
對北洋來說,如果不是有英國人和日本人在背後支持的話,這種程度的戰役怕是堅持不到半個月就會感覺到筋疲力盡了。
而問題也恰恰在這里…
英國人和日本人會支持袁世凱,為的是讓袁世凱在這場內戰當獲得勝利。現在既然已經確定袁世凱根本不可能贏了。他們怎麼可能會蠢到繼續支持他?
而在失去支持,且又在先前的戰役頻遭重創後,北洋幾乎只是瞬間就被打回了原形。
現在的北洋在世人眼里或許還有一戰的能力,然而段祺瑞和袁世凱卻深深的明白,現在駐守在京津地區的幾萬北洋軍完全就是花架,如果真的動手,國社軍只需要輕輕一踫。這幾萬大軍怕就要土崩瓦解了…
這也是為什麼先前段祺瑞會感覺到無奈,因為現在他和袁世凱他們擔心的並不是嚴紹的條件有多苛刻,而是人家根本沒打算和他們談…
要知道這輩段祺瑞都沒有過這樣的遭遇…
一路上可以說段祺瑞其實一直都在擔心著這件事,如今見到嚴紹的態度要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好,段祺瑞自然也跟著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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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互相對視了一眼,段祺瑞和楊度都嘆了口氣。
因為就像上面說的一樣,自成立北洋政府以來,他們還從沒遭遇過這麼窘迫的境地。也是因為這樣,雖然段祺瑞一直都有些看不順眼楊度,現在卻也沒功夫給他些臉色看了。
「對了。今天見你在車里看了半天,對安徽的情況你有什麼看法?」楊度和段祺瑞本來就有些談不到一起去,說到這里的時候,多少也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了。
「看法?」听見楊度的話,段祺瑞搖了搖頭。「只能說我們敗的不冤啊…」
沒人知道。今天早晨段祺瑞在外面看到的一切,對他的沖擊究竟有多大。
嶄新的街道,矗立在城市里的摩天建築,還有老百姓富庶的生活,這些都是段祺瑞在北洋的時候沒有見過的。雖然過去段祺瑞也曾在陸建章弄回來的一些情報里見過諜報人員拍下的安慶照片,當然,還有報紙上的,但是照片和親眼看到畢竟還是有著極大區別的。
當車隊駛入安慶的時候,段祺瑞才真真的明白到他們敗的的確不冤,一點也不。
因為在他們還想著用借款多擴充幾個師,以此穩固自己的權利時,嚴紹卻在把銀不斷投入到與民生有關的地方上去——————自然,這也是因為嚴紹錢多的有些花不完的緣故。
如果嚴紹的財政和袁世凱一樣窘迫的話,所做的事情怕是和袁世凱也沒什麼太大區別。
不過話也說回來,別的也就算了,只顧著擴充軍備卻對民生一點也不在意,這點袁世凱的做法的確有些欠妥當。
其實這也是這一時期人們的共同點,歷史上共和為什麼會失敗,理由有很多,但是其一點卻是肯定的。那就是盡是人們在那里瞎扯談,沒有一個談到對老百姓有好處的地方。
老百姓的要求通常都是很低的,尤其是這時的老百姓要求更是低的難以想象,對他們來說只要能吃飽飯,穿暖衣。這已經足夠了。至于有學上,有病看什麼的?至少大部分老百姓是不敢想象的。
然而這時的許多人卻連這點要求都滿足不了,盡是在那里空談,口號到是喊的震天響,可實事卻一點也沒辦…
嚴紹在安徽之所以能以外省人的身份獲得極大支持。就是因為他沒有忘了什麼對老百姓是最重要的。那就是讓老百姓過上好日,而不是看得見模不著的空談和口號…
大概是因為共同話題的緣故,兩個本來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的人到是有些越聊越投機了——————這大概也是因為眼下的局勢。
只是就在已經快要11點鐘,兩個人互相打了個哈欠打算回房間睡覺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請問是哪位?」
湊到房門後面,段祺瑞帶來的侍從有些警惕的道。
無論是袁世凱還是段祺瑞都不擔心嚴紹會對代表團下什麼毒手。不只是因為嚴紹從未做過這類事,在這方面的信譽很有保障,也是因為沒有必要。(對國民黨是例外,因為那屬于報復,且還是有限度的,不然的話報復目標就會擴大到國民黨的所有高層了)
但是這並不代表袁世凱和段祺瑞會不擔心代表團的安全。畢竟現在希望和談失敗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而如果想讓一場和談失敗的話,那麼暗殺顯然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所以臨行的時候袁世凱安排了不少軍人在代表團里充當侍從,這樣就算發生了什麼他們也能沖出來替段祺瑞擋槍。
眼下這些侍從就是在發揮著自己的職責,雖說這里是國社黨替段祺瑞他們安排的住處,外面肯定會有安保人員負責安全工作。但誰曉得事情會怎麼樣,而且現在已經差不多11點了,這麼晚上門的人。小心些總是沒大錯的。
只是就在那個侍從警惕的時候,房門外的聲音卻讓他忽然一愣。
緊接著同樣因為門外聲音緊張的段祺瑞兩人,就看到侍從沒說些什麼便把門給打開了。
也顧不得責怪那個侍從(軍官),看到從門外走進來的人後,段祺瑞他們也是吃了一驚。
「嚴……都督…」
在如今的安徽,能讓段祺瑞吃驚的怕也只有嚴紹一個人了。
顯然,段祺瑞有些弄不明白嚴紹究竟為什麼會在這麼深的夜里跑上門來,不過借著白熾燈的燈光看清了嚴紹的面貌後,段祺瑞和楊度還是連忙上前迎了上去。
「嚴都督這麼晚了,怎麼…」
「啊。因為有些事情想和兩位商量啊…」臉上依舊掛著讓人不禁覺得親切的溫和笑容,嚴紹將身上的外套月兌下。「白天的時候,人多眼雜的,有些事情也不好多說,現在的話就只有兩位在。正好可以把白天不方便說的話說一說…」
听到嚴紹莫名其妙的話,段祺瑞和楊度先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緊接著便覺得心頭一緊。
「難不成是…」
就在兩人在心底暗自猜測嚴紹的意圖時,嚴紹也自顧自的找個把椅坐下,就好象這里是他家一樣——————嚴格的講,這里的確是他家的產業。
現在嚴紹究竟有多少錢呢?存在銀行里的現金大概有兩億多英鎊,也就是二十多億銀元,這點已經說過了。沒辦法,錢太多了,有時候反而會覺得有些不好花。
雖然嚴紹已經盡可能的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奢侈一些,但是沒辦法,和賺到的錢相比,花掉的那點錢只能說是杯水車薪——————話說這成語能用在這里嗎?
「怎麼說呢,嚴某行事向來比較直接,也不太會拐彎抹角的,所以有些事情嚴某就在這里直說了吧…」坐在自己找的位置上,見段祺瑞和楊度已經相繼落座後,嚴紹也沒有寒暄,而是直截了當的道。
雖然只有一個人,嚴紹到是一點也不擔心段祺瑞他們會對付自己——————到不是說他瞧不起段祺瑞和楊度,只不過嚴紹好歹也是身高185cm的‘高人’,且為了達成自己後宮的願望一直都勤于鍛煉,身體素質絕對要強過尋常人許多倍。
再加上身邊的女人里有兩個都是搏擊高手,尋常軍人都不是對手。為了一振夫綱,嚴紹也學習過一些搏擊上的技能。雖說還是不如人家,但尋常三兩個人絕對不是嚴紹的對手。
而段祺瑞和楊度呢?一個已經快要50歲了,另一個則是百無一用的書生,嚴紹可不覺得他們能對自己不利。
何況對嚴紹動手。除非他們不想活著走出安徽了…
而以嚴紹對兩人的了解,他們顯然沒有這麼大的膽。
最重要的是………這個房里又不是只有嚴紹一個人…
嚴紹會安排這里給段祺瑞他們做住處,總是有些原因的…
不過在開口之前,嚴紹也輕輕瞥了那個侍從一眼。
看見嚴紹的眼色,段祺瑞和楊度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只是他們卻沒有把侍從留下的意思,而是直接對侍從道。「我們有些事情要談。你先到外面去吧…」
看著這些人莫名其妙的樣,那個侍從也猜到他們究竟要說些什麼——————街頭說書的那里經常有這類場面。
不過他也清楚,這類事情並不是他一個小小的侍從能管的,所以他也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點點頭道。「是…」說完便退了出去。
只不過等到他退到屋外面的時候才發現,這時的房門外密密麻麻的站了幾十號人。全都穿著黑色的西裝,如果不是離得比較近,再加上房門外有路燈的話他還真瞧不見這些人。
而在更遠處,侍從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還有不少黑影正在那里游晃著。
「至于嗎…」心里吐槽道,侍從卻不敢多說些什麼。
而且在他走出屋的時候,幾十雙眼楮同時盯著他的樣也讓他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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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個侍從縮手縮腳的,伍千秋和一旁的近衛團官兵都是一臉莫名其妙。不過很快他們就將視線重新轉移回了房上。
這次來的人其實比那個侍從見到的還要多,眼下光是站在門口的就有30多個,至于武器裝備…
從手槍、手榴彈到輕機槍可說是應有盡有,另外還有七八十號人在房周圍圍著。打大仗的話,這麼些人怕是少了點,可如果是打小一些的戰役,憑著人手一枝的手槍,還有輕機槍等裝備,這一百人對付地方雜牌軍的一千人絕對沒什麼問題。
至于這麼做是否有些夸張…
眼見和談成功後,嚴紹便可以取代袁世凱成為這個國家的實質統治者。這種情況下就算屋里有自己人,不需要擔心段祺瑞他們會突然間腦壞掉了,總要擔心些其他事情的…
不過…
「應該不會有什麼吧…」撓了撓腦袋,伍千秋到是不怎麼擔心。
與此同時在房間里,嚴紹和段祺瑞他們也已經談到了正題。
「嚴某來這里的目的很簡單。芝泉先生的大名嚴某還在法國的時候就已經如雷貫耳了,皙先生亦是如此。眼下國社軍初創,說實在的,別的到還沒什麼,唯獨手下的人才太少…」
嘆了口氣,這番話嚴紹到是有些真心實意。
「嚴某的治下雖然只有一省,但已經時常感到手底下有些捉襟見肘,兩位的大才嚴某是早就知道的,這里也就不遮遮掩掩了。眼下嚴某只是一省之主就已經如此,等到嚴某需要看顧的地方變成全國的時候,這種情況怕就會變得更嚴重了,所以嚴某急需像兩位這樣的大才輔助,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還能怎麼樣?當然是心如小鹿亂撞個不停——————話說,這里有這個是不是有些不太恰當?
不管怎麼說,段祺瑞和楊度兩人的感覺的確有些類似于此。
理由也很簡單,一艘船如果就要沉了,那麼上面的水手應該怎麼做?是和船一起沉到海底,還是跳上另外一艘船?
面對這種情況,怕是絕大部分人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段祺瑞和楊度他們也是如此。何況他們所航行的大海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海域——————宦海…
在這個海域里落水的話,下場只有死路一條,絕對沒有第二項選擇…
所以兩人能做出的決定也就有些顯而易見了…
只是他們畢竟是北洋的老人,雖然心里是千百個願意,但就這麼爽快答應的話,對面的男人難免會瞧不起他們,所以段祺瑞和楊度很快就做出了遲疑的表情…
「這個…」
見到兩人的樣,嚴紹頓時露出了了解的神情,然後‘呵呵’一笑道。「我明白,兩位畢竟在北洋多年,對那里有很深的感情,就這麼讓兩位做出決定的確有些不盡人情,所以這里我也就不催促兩位了。不過我還是希望兩位能好好考慮下我的提議,另外也可以把我的提議轉達給北邊的諸位,只要諸位真心實意的願意的幫助嚴某,嚴某絕對會同樣對待諸位…」
說完嚴紹從椅上站了起來。「天色已經晚了,話說了這麼多,嚴某也就不繼續打擾兩位了,還請兩位多多考慮一下…」
怎麼說呢,段祺瑞和楊度只是他的第一站而已,接下來還有一站需要嚴紹去呢,而且對那個人,嚴紹的期待值要更高一些…
「蔣百里……嗎…」
默念著這個名字,嚴紹的心里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