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李良正和幾個同他一起從美國回來的同伴在一張剛清理出來的桌子上喝著悶酒,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愁眉不展的樣子。
「真是名副其實的悶酒啊…」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李良苦笑著道。
酒桌上其他幾個人也不吭聲,只是繼續把酒往嘴里送,的確是貨真價實的悶酒。
見同伴這個樣子,李良搖了搖頭後沒再說些什麼。
如今工廠的情況幾乎每個人都很清楚,沒錯,蕪湖紡織廠的確稱得上是大型機器紡織廠,等到剩下四萬枚紗錠和一千台織機也投入使用後,甚至稱得上是中國境內最大的一家紡織廠,但是和二十多家曰本洋行組成的聯合體相比,這點規模就有些不夠看了。
李良他們雖然一直都很信任嚴紹,但現在紡織廠的情況的確不容樂觀,回天無力的情況下,他們幾個也只能躲在辦公室里喝喝悶酒…
悶酒什麼的,本來就喝的很快,何況他們還有五六個人,沒多久的功夫,酒瓶里的酒就已經喝沒了。
搖了搖空掉的酒瓶,已經有些醉意的李良站了起來。「我去再拿一瓶來…」說著朝辦公室的一個角落走去,他也清楚五六個人的話,一瓶酒根本不夠,所以特意從外面買了一箱白酒。
從已經被打開的紙箱里取出一瓶酒來,晃了晃腦袋,李良朝酒桌走了過去,這個時候酒桌上已經有人開始不耐煩的用空了的酒杯砸桌子。受到催促,李良邁動腳步的步伐也快了許多,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鈴鈴鈴…」
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鈴聲,電話的響聲幾乎都是一個樣。
刺耳的電話聲突然響了李良也是被嚇了一個激靈,手里的酒瓶更是差點被嚇掉。
「誰來的電話…」多少清醒了一些,李良把酒瓶放在桌上,示意他們幾個先喝,然後走到桌上拿起電話有些隨便的道。「誰啊?」
旁邊的幾個人見有電話來了也不在意,只是繼續在那里喝著他們的酒。不過沒多久,他們就發現李良的臉色變了一下。
在連聲稱‘是’後,李良把電話掛斷,桌上一個姓孟的有些奇怪。「是誰打的電話…」
「是老板…」這麼說的時候,李良的臉上既有些喜色,卻有有些難以置信,就像是猜到了什麼卻不敢肯定一樣。
「老板?」听到李良說是嚴紹來的電話,其他幾個人有些恍然的點了點頭。
剛才看到李良的表情變了一下,他們多多少少也猜到了電話是誰打來的。畢竟在這個工廠里,能讓李良這麼恭敬的人沒幾個。
「老板…」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剛才那個姓孟的看了過來道。「電話里有什麼吩咐嗎?」
「有一個…」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酒後,李良精神奕奕的道。「老板剛才打電話來告訴我,說把大部分機器都停了,只開十分之一…」
「只開十分之一…」一個負責車間管理的心中一驚。「是要停工嗎?要是這樣,工人們恐怕會…」
雖說因為改革的關系,工廠里的工人對嚴紹都很感激,可要是停工的話,恐怕還是會有不少人跑出來鬧。不是他們不懂得感恩,而是因為這些人一家老小的生路全都在他們辛苦做工賺來的微薄工資上,要是這些工資沒了,恐怕全家都要跟著挨餓。
要知道,這年月光是耕地可不太容易填飽家人的肚子,這也是為什麼過去工廠的工作環境那麼惡劣,還是有不少人願意到工廠做工的原因。
「放心吧…」明白他在擔心什麼,李良笑了笑後開口道。「老板已經說了,薪水照付…」
「薪水照付?」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如果薪水照付的話,至少短時間內不用擔心會出什麼問題。
見那幾個人已經听明白了,李良也不和他們繼續羅嗦,直接拿起電話把嚴紹的意思傳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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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老板,再給我來一包棉紗…」
第二天清晨,一個三十多歲的夫人走進商鋪,對著商鋪的老板輕聲道。
這家商鋪的門面並不算大,整個商鋪除了老板外就只有兩個伙計,她經常到這里來買棉紗回家紡,所以和這家商鋪的老板並不陌生。
姓孫的老板正在櫃台低頭算賬,听到聲音抬起頭來,一看是熟客來了,連忙把賬本和算盤放下。「原來是佟家的嫂子,你稍等一下…」說著對一旁正在忙的伙計到。「拿一包棉紗來…」
「好 !」听到老板的話,正拿著掃帚清掃的年輕伙計連忙放下手里的活,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包棉紗過來…
佟家嫂子本來已經準備付錢,但是看了眼那包棉紗後卻皺眉道。「……怎麼不是蕪湖廠的了…」
雖說曰本人的棉紗便宜,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會跑去買曰本人的棉紗。畢竟不管怎麼說這里也是蕪湖,紡織廠里的工人都是蕪湖人,而且到如今已經有四千多人了。
要知道整個蕪湖也只有十多萬人,四千多名職工,算上他們的家屬至少也有萬余人?何況為了和曰本人打價格戰,蕪湖廠的棉紗等產品也進行了一系列的降價,僅僅只比曰本人的高上一點,工廠職工的家人自然不可能為那一點錢就不支持自己的家里人,這個佟家的嫂子也是如此。
听到佟家嫂子的疑問,孫老板歉意的笑了笑。「真抱歉啊,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的,蕪湖廠的人說,從今往後他們賣的貨只有過去的十分之一,再加上還有不少人只認蕪湖廠的貨,現在我們這里實在是沒有了…」
除了佟家嫂子這樣的外,也有不少人和她一樣也只認蕪湖廠的商標,理由很簡單,兩個字,排外…
這個時代正是鄉土情結最嚴重的一個時代,對蕪湖的當地百姓來說,雖然嚴紹不是蕪湖人,但工廠里的工人卻幾乎都是蕪湖本地的,再加上因為善待職工的事嚴紹在蕪湖當地的口碑很好,蕪湖的百姓對他並不是很抵觸。但是對蕪湖的當地百姓來說,曰本人卻是明顯的外來者,再加上兩家的價錢相差不多,他們自然不可能不支持自家人。要不是曰本人用的是低價傾銷的手段,公平競爭的話,安慶那些地方不敢說,蕪湖這邊曰本人連根頭發絲都插不進來…
听了孫老板的解釋,佟家嫂子皺了皺眉,他家男人已經說了,只能買自己廠的產品,于是道了聲歉,放下棉紗跑到別家去看看,那個孫老板也了解她的情況,所以到是沒抱怨什麼。
不止是佟家嫂子,不少蕪湖百姓發現屬于蕪湖紡織廠的棉紗和棉布突然少了許多,每天拿出來賣的只及過去的幾分之一,甚至是十分之一。
曰本人也注意到了這點,但是卻沒怎麼在意,只是繼續傾銷著廉價的棉紗。對他們來說,只要在安徽的地界上,屬于蕪湖紡織廠的紡織品一天沒有消失,他們就會一直這麼傾銷下去,直到嚴紹的蕪湖紡織廠倒閉為止…
這種想法正中嚴紹的下懷…
與此同時,在告別了許多送行的人後,小洛克菲勒也登上了一艘前往中國的郵輪…
「中國嗎…」
對于這個他從未踏足過的神秘國度,小洛克菲勒的心底也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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