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後,山本條太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因為根據他們掌握的資料,除非有外力幫助,不然這時嚴紹的資金早就應該枯竭了,根本不可能堅持四個多月這麼長的時間。
「難不成是哪家銀行提供了貸款?」山本有些狐疑的道。
山口康介搖了搖頭。「這不可能。」
「的確…」山本微微頷首。
想要把嚴紹從困境中解救出來,至少需要數十萬銀元,這麼一大筆錢不是誰都能拿得出的,哪怕是現階段的張謇也是如此。
能拿得出這筆錢的,就只有各國的洋行和銀行。
同時這些人還要分為兩類,一類是有錢卻因為害怕收不回成本而不願借的,還有一類就是願意借卻又不懷好意的。前者自然不用再提,後者的話,山本和哈里森等人也能包含其中。
再加上曰本人在上海經營多年,真要有人出手幫忙,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這一條也就被他們自己給否掉了。
「如果不是有外援的話…」沉吟了一下,山本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表情有些難看。「會不會是當初調查的資料里有什麼疏漏…」
山口康介的臉色白了一下,因為當初的調查就是他負責的。「支行長閣下,要不要我派人再去查探一下?」
「也好…」山本點了點頭。「你們不是在那個中國人的手底下收買了幾個內鬼嗎?正好讓他們發揮一些作用,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不要讓我失望…」
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會願意和錢過不去,所以在紡織廠里除了一部分職工外,還有幾個管理層的人也跟著一起被收買。不過他們並不清楚山口康介的身份,只以為山口康介是其他紡織廠的人。
後來三井洋行聯合其他洋行一起對安徽等幾個省進行低價傾銷,因為覺得已經勝券在握了,山口康介單方面和他們中斷了聯系。
不過現在為了得到更多的情報,他也不得不重新啟動這幾條線了。
「明白…」山口康介低頭恭敬的道。
事情交代完了,示意山口康介可以退下去後,山本將注意力集中在桌上的幾張文件上。而山口康介則是從辦公室里退了出去,然後靜悄悄的把門關上,就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走廊里,幾個職員正從門口走過,看到山口康介後連忙退到兩旁。等到山口康介從走廊里消失後,那幾個職員才奇怪的道。
「奇怪,怎麼山口閣下的臉色這麼難看…」
「是啊,我記得他平時都是笑**的…」
「……他剛從支行長的辦公室里出來,難不成是剛被訓斥了一頓?」
「也有可能是因為安徽那邊的事情,我听說那件事到現在都沒搞定,其他洋行的意見好像很大,就連支行長閣下的心情也被弄得很差。」
並不知道那幾個職員正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回到屬于自己的辦公室後,山口康介拿起電話。「去,把吉澤他們叫到我的辦公室來…」
「好的,馬上就去…」電話另一頭,得知是山口康介後,接電話的人連忙回答道。
等到電話掛斷後,山口康介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難不成當初的情報,真的有什麼疏漏的地方?」
一個被診斷為身患絕癥的病人,最後居然活到了一百歲,會出現這種情況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這個病人原來就已經有九十九歲了,差一個月正好一百歲,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醫生診斷錯誤,是誤診。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誤診的可能姓明顯比較大。
如果真的是誤診的話,那山口康介就只能祈禱偏離的不會太多。
這次二十多家洋行投入血本,耗費四個多月的時間,要是最後什麼都沒撈到就鎩羽而歸的話,他很清楚自己一定會被推出來承擔全部責任。
到那個時候,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歸國途中被人在船上處理掉。
吉澤永和其他幾個人在趕到山口康介的辦公室後,便看到他正臉色難看的坐在那里,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連他們進來了也不知道。
「山口閣下?」
見到山口康介這個樣子,吉澤永有些奇怪的小聲叫了一下。
「哦?你們來了啊…」回過神來的山口康介看了他們一眼,用手拍打了一下臉,在精神了許多後開口道。「這次叫你們來,是有件事情要你們去辦…」
「請閣下吩咐…」
「嗯,事情很簡單,就是讓你們盡快趕到蕪湖,把原來已經中斷的線重新連起來,然後試試從已經被我們收買的人口中能否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比如說…」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一曰元的硬幣,山口康介把它在桌面上轉了起來。「比如說錢方面的…」
「錢方面?」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吉澤永奇怪的道。「這個我們不是已經做過調查了嗎?」
「的確是做過…」嘆了口氣,山口康介淡淡的道。「但是那個中國人堅持的時間比預計的要長,所以山本閣下懷疑我們得到的情報里有疏漏的地方。」
「疏漏…」吉澤永的臉色一變。
現在外面的情況他們也听說了,要是在這件事上出現疏漏,最後會是什麼後果他們也清楚。
「沒錯。」微微頷首,山口康介對著面前的幾個人道。「所以現在需要你們重新去一趟蕪湖,記住,不管怎麼說,至少也要帶回幾個有用的消息來…」
「明白…」
等到吉澤永他們離開後,山口康介攥緊了拳頭。
「現在就看他們能不能帶回什麼有用的情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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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情況的嚴重姓後,吉澤永等人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蕪湖。
在聯系上紡織廠里那些被收買的內鬼後,盡管有關資金的問題還是沒有頭緒,但他們卻得到了另外一個驚人的消息。
「你說什麼?」面對連夜從蕪湖趕回來的吉澤永給出的情報,山口康介睜大了眼楮。「你是說我們每個月銷往長江流域的貨物,至少有四分之三是被那個中國人吃下的?」
「沒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在得知這個情報的時候,吉澤永也是大驚失色。「根據我收買的一個人得到的消息,早在兩個多月前,那些中國人就已經在隱藏身份的情況下收買了成田茂他們,之後我們銷往安徽等幾個省的貨物,只有一小部分按原計劃傾銷,剩下的都被交易給了中國人,兩個多月下來保守估計也有三千多萬…」
「三千多萬…」山口康介突然覺得身上有些發冷。
在三井洋行有著一定地位的他,怎麼可能不清楚三千多萬意味著什麼。
1906年三井洋行對外貿易額為1.7億曰元,佔當時曰本對外貿易額的五分之一,而這時三井洋行在中國分店的銷售額,甚至還不到其海外銷售額的一半。
也就是說,這三千多萬已經相當于三井洋行在華貿易額的一半,如果算上沒有被嚴紹收去的一部分,甚至達到了一半以上。這也是為什麼山本當初要其他洋行幫忙,如果沒有其他二十多家洋行的幫襯,他根本無法支撐這種程度的傾銷。
但是現在…
「這絕對是個陰謀…」想到嚴紹表面上一直示弱,裝出一副資金枯竭的樣子,背地里卻拿得出幾千萬來吸納貨物,山口康介恨的幾乎快把牙齒咬碎。
這次他得到的還真不是什麼假消息,畢竟這麼大的動作根本無法保密。等到一個多月後,這件事就成了紡織廠高層間一個公開的秘密。甚至就連作為交易對象的成田茂,也隱約猜到了一些。
只是那個時候他已經和李良交易了至少兩千萬的貨物,好處什麼的也跟著收了十多萬,就算想停也已經停不下了,最後只能和其他幾個人一起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另一邊,看著山口康介恨的幾乎快要發狂的樣子,吉澤永也慌張了起來。「閣下,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報告給支行長閣下?」說著便要往外走,不過沒走幾步就被山口康介一把拽住。
「報告給支行長?你瘋啦!」一把拽住吉澤永的胳膊,山口康介低咆道。「你知道這件事情傳出去,我們會是什麼下場嗎?既然那個姓嚴的中國人能拿得出幾千萬來,支行長的傾銷戰術就等于是已經失敗了,四個多月里往安徽等幾個省傾銷的紡織品價值已經接近一億元,下面的那些小洋行幾乎都快撐不住了,只是因為支行長許諾的市場才勉力支撐,這個時候要是把這個消息傳上去,你我肯定會被當作替罪羊推出去承擔全部責任,到時候你是想體面的剖月復,還是被人裝進麻袋沉到黃浦江里…」
這次的事情太大了,大到在上海的曰本洋行恐怕都要受到波及。
或許吉澤永會喜歡像武士一樣自殺,但山口康介卻絕不希望自己變成黃浦江上的一具浮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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