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都是雪這件事,如果再說,那就是灌水。♀
但凡事總有例外,有些地方從來就不會有雪,比如洞里,比如有烏鴉大陣庇護的鬼煞宗,比如世人的樓房內…
而即便是在世界上大部分地方都沒有雪的日子里,魔龍宗也盡是白雪。
因為魔龍宗夠高,他們在最高的山峰上,修為越高,所處的位置也越高。
在鬼煞宗和陰極宗離開十萬大山一個月又零三天的這一天,一只渾身雪白的鷹不知從哪里飛來,落在了魔龍宗的山峰上,有一名魔龍宗的門徒取下了鷹腿上的小卷軸,然後捧在手心里,渾身。
他轉過身來,高舉手中的卷軸,因為多年苦修,已經十多年沒有開口的嗓音在這一刻沙啞得就像是兩塊冰在互相︰「宗主令!」
短短的三個字,被寒風和飄雪瞬間吞沒,就像是從來沒有發出過一般,然而整座山卻像是活了過來一般。
幾十年前,那里還有一顆雪松,然而在某次雷電之後,雪松化為灰燼,雪松之下一直坐在那里的魔龍宗修行者也奄奄一息,後來飄雪將他覆蓋,這時候他從雪堆當中站了起來,渾身的皮膚如新生的嬰孩一般雪白,睜開的雙眸當中,仿佛有著幽蘭的電光閃過。
不知道坐在一塊圓石上多少年,身體幾乎都和圓石連成了一塊,頭發已經長得沒有人知道他在五十年之前還是一個和尚的修行者手中一直在捻動的念珠忽然粉碎,他也睜開了眼楮。
……
整座魔龍峰,整個魔龍宗,都在那短促沙啞的一聲當中醒來。
如果說魔龍峰的寒冷和亙古不變的孤獨是世上最苦難之地的話,那麼人間最溫暖的地方莫過于終日酒肉飄香,絲竹不停,花花綠綠,永遠不缺歡笑的青樓了。
這一年的春天照理來說早就應該到來,然而雪卻還在下,人生的轉彎可能出現在每一個下一秒。
遲青嬌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白帝城的,她倚在窗上,看著外面的飄雪,身上穿著一件華美的花袍,就像是一朵盛開在窗沿的海棠。
她的目光落在窗欞上,落在下面的街道上,從來到白帝城,不知道怎麼就成了白帝城里最紅的青樓招里最紅的姑娘。
她忘了許多事情,所以不記得,甚至忘了自己的過去,每日有人會來叫她出去跳個舞,彈個琴,吹一個簫。
每當那個時候,那些男人就都像是瘋了一樣,他們都稱贊自己的美麗,他們花上萬金只模一下自己的腳便歡喜得謝天謝地謝神明,那不是侮辱神明嗎?
遲青嬌修長的手指勾著一壺清酒,轉過身來,躺在那里,胸口大片的雪肌露出,清酒從壺嘴里流出,劃出一道水線,流進她的嘴中。
不知是誰,不知在哪,就這樣醉生夢死,日子過得倒也很快,這清酒,傳言乃是大離海外的倭國傳過來的,但自己卻不知道為何喜歡這味道。
遲青嬌抬手抹去嘴角的一滴酒液,然後把酒壺放在軟榻便上,爬起來要關上窗戶,因為風變向了,雪正不斷地從窗戶往里面灌來。
呼出一口白氣,嘆了一聲,窗外的白雪又開始瘋狂的舞了起來,遲青嬌伸出雪白的一截手去取撐窗戶的木棍,忽然一道急促的馬蹄聲從長街的那頭傳來,伴隨著大聲的呵斥和行人小販的咒罵。
向著長街傳來聲音的那頭望了過去,只見一個身穿黑色盔甲,胸前和背上的披風已經滿是白色積雪的騎士正在長街上策馬狂奔。
遲青嬌微微皺眉,來到這里也已經有一段時日,還從來沒見過當兵的這麼驚慌過,更別說那馬上的騎士還穿著盔甲,看來應該還是個什麼將軍,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隨著馬匹的狂奔而至,那馬上騎士嘴里呼喊著的聲音傳了過來。
「婬賊之王花常開已被白帝城巡邏隊緝拿!」
…
騎士一聲聲地喊著,路過窗下的時候聲音尤其的大,他就這樣喊著,像個英雄,一路奔向城主府。
哦,婬賊之王…花常開…!
遲青嬌去拿木棍的手忽然一抖,木棍從樓上往下掉去,她喃喃說道︰「花桑!我想起來了!」
那根木棍往下掉落,正好砸在一個流浪的浪人腦門之上,這個梳著高高發髻,穿著寬大武士服的浪人半個月前和他的師兄剛到這里,如果不是他們腰間掛的武士刀還能證明他們是浪人的話,別人絕對會認為他們是乞丐。
「噠」的一聲,流雲腦袋被砸,那木棍蹦向另外一邊的流楓。
「八嘎!有敵襲!」流楓一聲低呼,往後集退三步,腰間的武士刀一閃,又重新插回刀鞘,那根木棍已經被從中斬成了兩半,流楓低著頭︰「原來,只是,一根木棍!」
師弟流雲卻正模著被砸的腦袋,看著上面,遲青嬌也正好向下望來。
「好美的大離妞!」流雲看得直接呆住,一邊模頭一邊招呼流楓︰「師兄!師兄!花姑娘!花姑娘!我們看到的那個花姑娘!」
遲青嬌睜大了眼楮,捂住了嘴巴,她差點就呼出聲音,因為她認出那樓下兩個已經如乞丐一般的浪人是她的徒弟,而她在听到花常開的名字之後,也終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以前的名字,叫做大島鷹…
流雲拉著流楓,抬著頭,抹了一把口水說道︰「師兄!這個,大離花姑娘看到我,為何擺出這麼一副痴迷模樣?難道我的風采,即便是到了大洋的這邊,依舊奪目耀眼嗎?」
流楓喃喃說道︰「錯!她是在看我!吆西!好美的大離花姑娘!師弟,我想我終于明白了一個大離諺語,什麼叫做,一見鐘情!」
「錯!師兄你錯了!你的一見鐘情又怎麼比的上她看我的含情脈脈,還有我們兩個都是兩廂情願!」流雲滿嘴的語法錯誤。
「錯!…」
「錯!…」
…
下面的爭論聲不斷的傳來,遲青嬌關上了窗戶,躲在屋內,不敢再去看外面,他是島國婬賊之王,他是島國的強者,如今卻已經變成了女兒身,外面的那兩個是她的徒弟,這時候竟然為她的美貌爭論了起來。
坐了很久之後,一直等到天的黑了,她又悄悄地推開了窗戶。
流楓和流雲擠在街道的角落當中,凍得瑟瑟發抖,一看到這邊窗戶開了,他們兩個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站起來,昂頭挺胸,迎著寒風擺了擺自己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腰刀。
遲青嬌嘆息一聲,回到桌邊,把桌上的糕點從窗口丟了下去。
流楓和流雲微微一愣人,餓了三天的兩個人直接撲到雪地上,拿起糕點就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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