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世上,規模最廣,人口最多,文化最盛,醫療最好,名氣最大的城市,不在沉睡的美洲,不在黑暗的歐洲,也不在西亞、北非這些孕育過古老文明的兩河流域,只在此刻王倫的腳下。
站在這座當今世界上最為繁華昌盛的城市zhongyang,王倫心中不禁有些感喟唏噓。
這座千年名城,十朝古都,不僅僅是名副其實大宋中樞,更是全世界的經濟文化交流中心。此時的它正燃燒著生命中最後的底蘊,不遺余力的向外間展示著中華民族無以倫比的輝煌。
只可惜,在十數年後,黑山白水間崛起的金人,將要把兵鋒指向這里,而眼前這幕恍如仙境的人間盛景,將果的暴露在異族的鐵蹄下,被焚燒,被擄掠,被破壞,被凌辱。
街市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大宋子民們即將迎來的命運,將會用盡史家們所有能夠想象到的,代表災禍苦難的詞匯。
王倫在心中嘆了口氣。
與此刻焦挺只顧目不轉楮的貪看大相國寺前的繁華興盛不同,他的目光停駐在寺院邊上那片被蕃昌喧鬧的氛圍所掩蓋的廢墟之上。
他轉頭望向楊志,道:「制使,此處可是面涅將軍故居?」
楊志聞言稍愣了愣,點頭嘆道:「不想王頭……秀才竟也知道?此處正是當年狄公舊宅遺址!」這位狄青貧賤出身,生前立功無數,官至樞密副使,位列執宰,可謂大宋武人心中不滅的神話了,可惜晉位不久便為朝野輿論所不容,區區數年後即被罷官,再後不到半年便郁郁而亡。他在東京的舊宅也沒有保留在下,在一次火災中被焚燒而毀,多年來沒人居住,倒是成了大相國寺菜園的一部分。
「君王下旨拿功臣,劍擁兵圍,繩纏索綁,肉顫心驚。今ri的一縷英魂,昨ri的萬里長城……」王倫搖頭輕道。
見楊志只是目光深邃的望向自己,王倫嘆了口氣,也沒多言,只抱拳道:「此去一別,不知何ri再見,制使保重!」
此情此景,直叫楊志也頗為動情,一時之間硬想不起該怎麼稱呼王倫,沉默良久,終于道:「哥哥保重!」
王倫上前攜了他手,囑咐道:「無論何時,天難地難,制使都勿要忘了山東這班兄弟們!」
楊志頗為沉重的點點頭,長嘆了一聲,與王倫拜別了,轉身踏上了那條功名之路。
這時焦挺走上前來,問道:「哥哥,怎地不請這條好漢也上山聚義?」
王倫十分感慨的搖搖頭,伸手指向面前那條十字街口道:「看這四通八達,人來人往,並不是人人都選一條路走的!」
焦挺見說還是不明白,一臉懵懂,只是把頭來搖,王倫呵呵一笑,也不強求,只帶著他在這集市上閑逛。兩人走到那大相國寺不遠處的菜園旁,王倫想起當年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的往事,只顧駐足觀看。
忽聞不遠處的殘垣斷壁中有人正大聲說話,王倫仔細一听,但聞什麼「你這廝們走了花和尚,還敢在這東廄里廝混?還沒吃夠太尉打?往ri里你我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高衙內既然發話了,叫我見你們一次便打一次,前些時ri忙,沒空收拾你這廝們,今ri既叫你們撞到我的手上,好歹叫我這雙拳頭發個利市!」
隨即又一個聲音傳來,道:「牛二,虧你也是市面上混的人物,竟與那高家做狗,有什麼臉面與我們廝見?我呸!」隨後一陣鄙夷聲傳出,只听一群人呸呸個不停。
「莫管那高衙內還是高太尉,就算以前都是街面上廝混的,但人家現在有錢有權有人有勢!怎麼了,卻似你這廝們如此不成器,天天在這菜園子里偷菜,還敢說甚麼臉面!」
「我們就是偷菜,也強似你做狗!還是與高俅那破落戶做狗,你們好端端的人不做,偏要與權狗做狗!」
「喲呵,還敢嘴硬,給我打!」原先那個聲音怒道。
只听一陣打斗聲傳來,王倫回頭跟焦挺使了個眼色,倆人便挺身走入那片廢墟,只見兩伙人正在廝斗,一伙人多明顯佔了上風,另外一伙只有十余人,兀自勉力招架。
動手一方的那些潑皮看到有生人進來,大喝道:「爺爺們辦事,滾一邊去!若再踏前一步,連你這廝們一塊收拾了!」
「你是誰的爺?」只听從王倫身後傳出焦挺那悶悶的聲音。
「便是你的……唉喲……」一個人五人六的壯漢仗著自己人多,上前挑釁道,還沒說完便見焦挺上前將他手臂關節一折,一陣劇痛襲來,疼得他直叫喚。
那漢的慘叫聲驚動了正在廝斗的兩幫潑皮,眾人都停下手腳朝這邊觀望。王倫望著挨打那一撥人,朝領頭模樣的倆人問道:「誰是過街老鼠張三,誰是青草蛇李四?」
那撥人少的潑皮都見這白衣書生身後的漢子手腳高明,一出手便傷了那牛二手下的狠角色,心想這兩人只怕是友非敵,一個鼻青臉腫的漢子上前一步,頗是恭敬答道:「只小人便是過街老鼠張三,小人邊上這位便是青草蛇李四!」
王倫笑著點點頭,忽然變臉道:「給我打!」
那過街老鼠張三,青草蛇李四見說都吃了一驚,暗道什麼時候又得罪了這兩個狠角色,大伙兒見狀都縮成一團,背靠御敵。
卻見那焦挺嘿嘿一笑,直沖入人多的那伙人中,原本指望看戲的眾潑皮大驚,慌忙上前招架。卻見那焦挺搶身而上,渾不在意對方人多,只是一招接敵,處處往對方四肢關節要害上招呼,如此技巧再加上他原本力氣就大,多數人只打了個照面便飛開了去,都躺在地上窮叫喚,已無再斗之力。
那名喚牛二的潑皮頭子見了,從後腰上取出一把解腕尖刀,這邊諸人見了,都大罵道:「牛二,你還講不講規矩,街頭廝斗你竟動刀子,還算不算好漢!」
那牛二只做未聞,小心翼翼的靠近焦挺,他心知眼前這人實乃勁敵,自己手下都是常年在街面上廝混的潑皮,打架經驗極其豐富,可都被這漢僅僅一招便放倒在地,再起不來,這種情景叫他心下生出懼意,只好祭出兵刃壯膽。
兩人漸漸縮短距離,只見那牛二瞧準對手月復部這等不致命的位置,一刀戳來,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焦挺不急不躁,只使出一招父子相傳的絕技空手入白刃來。
只听 嚓一聲,尖刀落地,那牛二的手頓時折了,焦挺猙獰一笑,一腳側踢向牛二的腳彎處,又是一聲骨骼斷裂之聲傳來,只听那牛二哀嚎一聲,身體如面條般軟軟的滑到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這邊過街老鼠張三和青草蛇李四見狀,抓住時機,大呼一聲,帶著潑皮們群起而攻,打得牛二剩下的人尿流,王倫看看差不多了,喝了一聲,那張三和李四見了,相互對視了一眼,也都攔住了手下眾人。畢竟這是在廄地面上,平時潑皮們搶地盤報私仇官府不管,不過要是出了人命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帶著你們的狗,都滾!以後你爺我見你們一次便打一次!」焦挺悶聲道,學著方才潑皮們的口吻,將原話都還與他們。
等牛二這伙人走遠,這時張三和李四忙把手下潑皮聚攏過來,朝王倫謝道:「多謝官人出手相救!」他們常年在街面上廝混,看人最準,一下子就瞧出王倫與焦挺的那種主僕關系。
王倫擺擺手,見此地僻靜,也無外人,便問道:「便是你們通知那花和尚魯智深逃走的?」
潑皮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都道:「就是小的一群人,還有好些個吃不住打,向那高太尉服了軟,只剩下我等這十多人,不想高俅放過我們,高強這廝還來蠻纏!哼!都是街面上行走的人物,吃幾頓打就想我們服氣?呸……」
王倫聞言笑道:「你們雖然本事不濟,但貴在心中還有些義氣,也算難能可貴了!」
見說,過街老鼠張三和青草蛇李四忽然想起方才王倫叫出自己名字,忙問道:「官人怎知我等賤名?」
王倫沒有答話,只叫焦挺取過二十兩金子來,放在地上,道:「我下面說出來的話,你們要麼不听,取了這金子先走,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了。但若要是留下听了,膽敢有半句遺漏,叫外人得知,下場便不只是斷手斷腳那般簡單了!」
眾潑皮聞言都是面面相覷,不知廄里何時多出來這麼個狠辣人物,只是听他口音像是京東地界上過來的人,雖作書生打扮,但說話做事卻透著一股上位者才有的氣勢,身邊又帶著一個這般凶惡的跟班,都暗忖這白衣秀才定不是尋常人物。張三和李四對視一眼,心中都起了結交投拜之心,便朝王倫點點頭,直道:「我等不願拿錢,都願听官人言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