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掉魏無牙的秋後處斬四個血紅字跡,林阿真合上案冊,卻不放于桌上地收入懷中,下視這個無能的濟南府,冷聲道︰「自已上請罪折就是,開不開恩是皇上說了算。」
眼見巡按使把案冊收入懷兜,康永寧汗腺失控,如從水中撈上來般,抖著白唇,似想要說什麼,卻半句都吐不出來,撐趴于地瑟瑟打顫,就要嚇死了。
林阿真心有不忍,淡聲再道︰「康城府起來吧,皇上恐怕會把你發回吏台重新考核,不論是當城府,還是當御吏,以後都還須戰戰兢兢,性命只有一次,錯者就無可挽回了。」
通一聲,康寧永滑倒于地,眼淚嘩啦飛墜,蒼白臉色終于恢復了一點點紅潤,撐著無力的雙腿急急再跪,砰砰磕頭相謝︰「多謝大人,下官再也不輕視性命,以後一定戰戰兢兢,甘腦涂地,萬死不辭。」
「行了,這些話都听的耳過長繭了。起來,退到一旁去。」林阿真冷聲道,目視衙門外的百姓,堂堂一府之首在子民跟前這般混帳,這個城府是當不下去的,該派個什麼差事給這個稀里糊涂的家伙,才算學于致用呢?
思想間,外面靴聲響聲,林阿真目視堂門,這次魏無牙穿著一身紫色襖袍,頭發也都梳過了,那雪地里審冤的婦人緊依在他身邊,兩人入堂就跪首磕呼︰「磕見大人。」
「不必,都起來吧。」喚起這對夫婦,他見那婦人眼淚依然流淌,這次卻不哀苦,而是喜悅,也不知為何,他每見此婦,自然而然就想到雨兒,若是他身加冤情,雨兒定然也跟她一樣不離不棄,寧身受釘毯之苦,也要還他一個清白。
「魏無牙,你家老爺血案今日已破,凶手正是江湖邪門靈幻宮為謀其家產而為。冤你的魏夫人其實是靈幻宮里的一名門人假扮,至于真正的魏夫人,隨著假扮之人,及月兌逃的背後主使,線索中斷了。」說到這里,他停頓地搖了搖頭,嘆息道︰「據我對靈幻宮的了解,此邪門向來凶殘,她既殺死魏老爺,定然不會留有一絲意外饒過魏夫人,也不存在如此的善心,恐怕……」
「還請大人把此邪門凶徒繩之于法,還我家老爺及夫人一個公道︰「魏無牙滿臉哀痛,主僕之情極篤,磕頭哭求︰「小人懇求大人主持公道。」
「你放心,我誓必擒舀靈幻凶徒,起來吧。」林阿真輕嘆,看著這個儒雅的中年人,想了想再道︰「魏夫人目前生死還不可定論,魏府所有的家財立即封入府庫,你身為總管,親自監督記錄,直至尋到魏夫人再原封不動歸還。至于魏府的十三處玉器行,在夫人未尋得之前,你暫且打理。我會時時注視,若發生什麼監守自盜之事,定然不饒。」
老爺已去,夫人不知生死,一般官吏見著此種無主之物早就佔為已有,就是不敢全要,至少也要去一半,何曾會有什麼歸還之事。
魏無牙曉這位大人剛正嚴明,感激涕零跪哭︰「大人,小人僅只是老爺的奴才,不敢代其打理商鋪。奴才亦想去尋找夫人,還請大人把商鋪讓各掌櫃們打理。」
「那就記錄在案,商鋪照常營業,我再派人前去監督,以防各掌櫃席款遣逃或帳目作假。待尋得魏夫人,盡數歸還。」
「謝大人。」
「嗯。」林阿真點頭站起,笑對聚于門外听堂的百姓喊道︰「大家放心就是,我沒當官前就是大富,開的就是你們存錢提款的林氏銀鋪。錢財對我來說,已經幾輩子也花不完了。魏府的親戚們朋友,未確定魏夫人生死前,魏府玉器行照原樣運轉,我會派人進行監督。如若確定魏夫人已亡,其財產最終歸為男方最親那一人。」
「林氏銀鋪。」這席話讓听堂百姓驚呼,林氏銀鋪都開到遼國去了,那可真真正正是富可敵國,哪里可能瞧得起魏府這點小錢,皆然喊應︰「草民信服。」
林阿真點了點頭,手拾驚堂木重重往官案擊喊︰「本官已斷,魏府血案今日告破,魏無牙無罪釋放。濟南府康永寧錯判一事,待著本官回都請奏皇上再來定罪。濟南府康永寧無故讓魏無牙身受牢獄,最後屈打成招,康永寧須賠償魏無牙一百兩紋銀以示安撫,還須慎重對其道歉以示歉意。」
「謝大人。」魏無牙夫婦當庭跪呼,全然沒听到康永寧屈身的句句道歉,自顧抱頭痛哭,只道皇天開眼,終于沉冤得雪了。
判完魏府血案,林阿真見衙門口圍聚的百姓還不走,無奈只有入了衙內,自側門偷偷開溜。來到大街,攤擺的香味勾引的他肚子咕嘟直叫,這鬼天氣也瞧不出是什麼時辰,只道在這里擔擱了兩天,恐怕要到初二才能回開封了。
想著開封里苦等不到自已回去吃團圓飯的愛妻,他心情不暢地返回客棧,就對奔出櫃台的掌櫃詢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剛到午時。」那掌櫃回答,林阿真心想都十一點了,難怪肚子這麼餓,便即吩咐︰「給我弄四菜一湯再來碗米飯,送我房里。」
「是。」店掌櫃應答,卻不離開的亦步亦趨跟著他,躬身笑道︰「公……公子,昨夜跟您來的那位姑娘要……要了一些東西,不知……」
听得姑娘,林阿真走到側門的腳步停下,瞧了笑呵呵的店掌棧,這一忙他倒是把龍大小姐給忘了,趕緊詢問︰「要了什麼東西?她還在嗎?」
「走了,走了。」那掌櫃以為姑娘是青樓的**,作出一道放心的作動,笑聲緊接︰「只是姑娘臨走前吩咐了浴水和膳食,還要了些肉干饅頭,說是寄到公子的帳下,不知?」
「啥?」听得寄到自已的帳下,林阿真一愣,心想這娘們身上三四千兩銀票呢,趕緊詢問︰「怎麼?她沒有錢嗎?」
那掌櫃猛地點頭,如實稟道︰「姑娘把全身都掏遍,都掏不到錢袋,就說寄到您帳下了。」
「寄吧,寄吧。」林阿真點頭,那掌櫃連聲笑應,他心里奇怪之極,沒錢龍大小姐怎麼顧車坐船?再說了,北清河都結冰了,她怎麼過去的?
「呵!」想到龍大小姐舉步為艱模樣,林阿真就舒心體泰,頓時心情就倍兒的好。推開房門後,沒到床邊,就見床角邊一個荷油油的繡花袋子,立即哈哈徹笑出聲,腰彎撿起小荷袋,手掌飛快往懷里收入,姓龍的,沒錢老子看你怎麼走到江南。
早上太早被一巴掌打醒,林阿真吃過午飯,舒服的裹著被子呼呼睡起大覺。天氣太過寒冷,他睡到自然醒後,又磨蹭了老半天,在夜幕降下來時,才依依不舍在被窩里穿起衣服。
臨夜的白雪又開始絮飄著,用過晚膳,阿真攏了攏貂披就跨出廂房,來到客棧沒見樹小董表演喝不死,心想靈幻宮的老巢看來不在附近,來到櫃台詢便問︰「听說城中有個賣藝不賣身的娘門,叫做楚香香是嗎?」
公子從白天睡到黑夜,正要問好的掌櫃聆聞詢問,立即翹豎母指贊揚︰「是了,這楚香香是我們濟南出了名的清倌,不僅才藝雙絕,那漂亮模樣只要是誰見了都心癢癢,可就是不賣身,連到閨房坐坐都要價不菲呢。」
不用見,林阿真現在心就癢癢了,忙不失迭點頭急問︰「在哪里,叫什麼樓子?」
「不遠,五六條街就到了。」那掌棧傾身了櫃台,手指門外道︰「直走到街頭,向東拐,再直走,前頭有間映月水粉鋪,右拐往南,就可以看到許多斜插彩旗的樓子,這個楚香香所在的樓子喚做秦雨樓,很容易認的。」
跟著掌棧的手指,林阿真的手掌左拐右彎一通,明白地點了點頭,攏著貂披,飛也似的就奔出了大門。
華燈初上,濟南府一片蕭瑟,遁著店掌棧的手指,林阿真叨念的左拐右拐直走再右拐,就這麼生生給拐進一個不通的死胡同里了。
站在胡同擋路的石牆跟前,他心想那掌櫃應該不會騙自個兒,可……,賊腦袋瞧觀了一通,就是處房舍的小巷,四面都是房牆,哪來的斜插彩旗呀。
「靠!」知道走錯了,林阿真低低一咒,仍然無損他嫖楚香香的興勁,大步掄風奔出小胡同,于大街上左右觀瞧了一通,手指往東面一指,再往南面一比,天南地北搞不清地搔了搔頭,左右觀看街上也沒行人,就即朝街頭那間還開門的小店鋪奔了去。
胭脂水粉店的老板是個四十開外的寡婦,正要打烊,卻來了客人,她非常耐心為挑選的一名紫貂夾小姐講解各種水粉的顏色及用途,眼角忽地瞥見大門外奔來名男子,驚疑間,還沒問出口,就听得公子大聲嚷喊︰「借問一下,那個叫叫……叫什麼來著?」
自顧興奮到忘了青樓的名字,半跨入胭脂鋪里林阿真手摳腦門,朝呆若木雞的那個婦人反問︰「對了,大嫂子听過楚香香嗎?」問完,深怕她不知曉,急急追加︰「很有名的,賣藝不賣身的青樓姐兒,你應該听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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