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淤泥而不雜,濯清漣而不妖。♀」低念道,他小心亦亦把懷中的小腦袋抱枕于枕頭上,見著她不依地蹭了蹭,櫻唇刷了刷,甜甜繼續香睡著,想得眼前這一攤爛事,輕輕一嘆便就下了床榻。
撿起一地的衣服,林華安赤身來到櫃前,打開櫃子,拿起一套洗淨的褻衣穿妥,伸手便拾起自已那身血槳官服,看著這套布滿濃濃權力的腥紅服袍,他雙肩頓如被千斤巨石壓著,心里有著說不出的沉重。
腰帶一收,他抬眼凝看鏡里那位白發蒼蒼的殺人狂魔,再沉嘆出一口氣,抄起台的牛皮繩,邊束頭發,走出了臥房。
剛剛睡醒的虞思淚正在喝茶,听得內園丫頭們在叫喚少爺,抬眼便見一道血影邁入,只見少爺穿著一身合體的官服,不由的詫訝擱杯道︰「少爺,我以前看金國的狗皮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沒想到穿在你身上卻順眼極了。」
「狗皮?」林華安似笑似非笑瞪了他一眼,步履沈穩往廳外跨邁道︰「這詞不要再講,虞老跟我來。」
虞思淚老眉輕輕一挑,快步跟了上去。
他跨出府門,左右瞧了站的筆直的侍衛們,卻沒有見到卡爾,一對眉頭頓時擰起,扭過頭便問︰「侍衛長人呢?」
大人不穿官服已是威嚴倫布,穿起這身集權的血服更如殺神轉世,不敢吭氣的門衛聆得冰冷詢問,頓時嚇的雙腿發軟,幾乎要跪下去,急躬軀慌稟︰「剛剛去巡視,想必在後門。」
听得沒有擅離職守,林華安虎眉平下,淡聲吩咐︰「讓他到行省找我。」話畢,走下了台階,匆匆往六部行去。♀
一會兒他來到行省,入了前廳,手掌就往旁揚道︰「做好自已的份內事就行,見不見的沒所謂。」
忙碌的諸寺、倉、丞吏們見著大人來了,急擱下手頭活計,正要參見,听聆大人自顧說了一句,如風朝二進殿刮了進去。
邁入二進園,林華安遠遠就見堂廳內人滿為患,交談之聲不絕于耳,是在討論各行政下的問題。
他抵達堂口,果見一百二十多張椅桌座無虛席,討論政事的是繁多的院、台、監、司們,他們手持著案冊毛筆,圍聚在各自尚書桌前,嘰嘰喳喳沒個安靜。
對了,就是這樣子,以前是下級發現問題,往上報一級,一級一級的報上去,不僅lang費時間還變了樣,林華安把大家齊聚在一堂的原因無非就是如此。
現在同樣是一級一級往上報,速度卻快的多,好比寺、倉、局們發現問題,上報司處,司處的上面是庫級,兩人就同呆在一堂,庫級的上面是監、曹級,監、曹級的上面就是院、台級了。能決斷的小事,院、台級官吏們當場下決,不能決斷的大事,各部頭頭就擺在那里,也不必跨步,說一聲依然听的清清楚楚。
還有一點,大家都同處一堂,上報的下官跟在上官後面往尚書圍去,中間有什麼說不明道不清的事情,從下到中再到上,所有人圍聚在一起,就絕對不會發生變味或漏掉的事務。
「大家都忙自已的,那些客套話就免了。」走入廳堂,林華安當先喊了一聲,眼見徒單合喜和諸三母兩人官帽擱于案上,頭發凌亂,顯然是被下屬們煩的一個頭兩個大了。♀
諸吏驚見大人正裝前來,吵架的菜市場一度歇停,再听得他說不必客套,趕緊抑住沖出口的見喚,目光粼粼往大爺身上瞧去,在見著他自顧坐入桌案,拿起案冊觀看,等了一會兒依然不見他抬眼或詢問,驀地,停頓的菜市場又吵雜了起來。
堂廳內嘰喳再起,故意不吭聲的林華安綻眼瞟巡了大家,只見大量的桌案冊本堆積,有些埋頭揮寫,有些則圍在一起竊竊討論,還有一些捧抱沉沉的典案,滿頭大汗從側門奔進奔出。
全衙里就屬拔術最為清閑,他是掌天下官吏選授政令的吏部尚書,而大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官了。
拔術五十來歲,自完顏泰反遼時就跟隨左右,數十年來從小小的一個司馬監躍身為吏部之首,本事還在其次,主要的是懂的審時奪勢,隊伍一但站錯,絕對沒有翻身的可能。
皇上雖然才登庭一個多月,可政策方針與太上皇截然不同,現在國內商吏為禍,饑荒漫延。外面戰火焚燒,尸橫遍野,可謂是亡國正即,偏偏駙馬卻在此時前來,信誓力挽狂瀾。
拔術從桌上的庭折收回目光,扭頭往堂正大桌瞧去,只見駙馬一臉冷峻,鎖眉觀閱冊案,沒有要下半片紙令模樣,心下不由的狐疑了。回想三月前他剛來時,所燒的三把火就是關稅和營造,可今次怎麼卻連半片紙令都沒有?不應該啊。
他從林華安身上收回目光,低頭再看桌上庭折,這張庭議折子自從宮中送來,他前前後後看了五遍,幾乎可以倒背如流了。又想得剛才門衛所說駙馬出衙就往宮里去,很顯然大軍後縮溱河之事就是他出的,可,這是要干什麼?
拔木前後左右深思胡想,不論怎麼想怎麼思,都猜不透其中之意。他手掌把庭折合上,再看了低頭觀案的駙馬一眼,便就站起身來,輕步往堂正大桌移了過去。
吏部尚書的桌案就在跟前,林華安不用抬頭,就能把拔術那張老臉瞧的清清楚楚,眼見這個腦筋轉的飛快的老家伙果然來了,故意裝做不知道,低頭看著案冊不予搭理。
拔術心明駙馬知道他前來,卻刻意假作不知道,心里頓時一苦,哀著老臉當先低喚︰「大人……」
「嗯。」听得叫喚,林華安嘴巴應答,眼卻不從書中抬起,淡聲詢問︰「政下出了什麼事嗎?」
拔術早知會踫的一鼻子冷灰,可這個冷灰卻不能不踫,陪著一臉笑容,再往大桌輕前一步,才把那本黃皮折子遞伸,語輕說道︰「剛才宮中來人,說是明早要議西境駐軍退守溱河之事,不知大人已經知曉了嗎?」
「我知道了。」平仄回答他,林華安就不再言語,低下的頭看似在觀案,實則卻下視跟前那雙站立不安的雙腿。
良久沉默過去,依然不見拔術離開,他啪的一聲合上冊案,冷臉徐徐往向抬起,瞪看笑容僵硬卻強陪著微笑的拔術,哼嗤道︰「老家伙腦子轉的倒是快呀,既然腦子好使,怎麼還讓我朝淪落到這種地步?」
死皮賴臉的拔術差點維齊不住臉上的僵笑,見著駙馬終于抬起臉來了,心里實有說不出的歡喜,不管是責還是罵,只要他開口,總是開了個頭。趕緊陪笑鞠躬,輕輕把手中庭折再次遞問︰「大人,若大軍後撤,西境所有州城必落入敵手,不知此事您怎麼看?」
「不是落入敵手,而是送給敵手。」更正他,林華安好奇反問︰「拔術大人,不知您老對此又有什麼看法?」
駙馬突然言語恭敬柔和,拔術嚇了好大一跳,急急躬身道︰「卑職以大人馬首是瞻,大人口餃天命,踩踏詳雲前來,所有事情定是深思孰濾過的,卑職不敢妄猜。」
省內一半以上的人左右蹉蹭要靠向那一邊,另一半則等著看自已的笑話,只有這個吏部尚書鼻子靈,當先靠了過來。
林華安目光如炬凝視他臉龐,冷笑詢問︰「拔術,滿朝文武大部份在看我這個小女圭女圭笑語,右丞相大人可掌權有二十三年了,其黨之巨駭人听聞,以太師碌碌、太保姆娃機、太傅阿德晨為左右手,不僅架空了老丞相權力,還把中書省挾持在手,就連樞密院使阿貝貝,御吏台府潘多都要懼他三分。」
說到這里,他冷看拔術驚慌老目,自嘴角揚起一抹自嘲微笑,再道︰「雖然皇上授我大權,可我就是個初入朝堂的愣頭青,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圭女圭,不論要做什麼事,只要右丞相大人不點頭,那便就寸步不行。你這時向我靠過來,難道不怕結局會很淒慘嗎?」
這些拔術統統都知道,每听一句就搖一次頭,待著他話落,腦袋搖的更急道︰「大人早上就說了,您是前來辦事的,面對破碎的江山,遍地饑荒,流離百姓,卑職心里何曾不痛?處此國破家亡之際,不消說塞柱政黨只是看似碩壯,來日他國鐵蹄闖入,待到那時,就算讓奸黨們把持兩省一院,那又能怎麼樣,同樣要當亡國之臣的呀。」
「你倒是看的明白,就是不知咱們的右丞相看不看的通透了。」說著,他從椅上站起,吩咐道︰「對眾人發下話,明早庭議大軍退守溱河之事,全都要贊同,好好想想大軍退守溱河有何亦處,想想該怎麼反駁所有反對者。」
「是。」拔術喜聲應喏,心想終于靠過去了,眼見大人繞走出桌案,急忙側身讓出窄小廳道,相送他出了堂廳。
從二堂走入一進堂,林華安第一眼就見虞老,因為太過明顯了,放眼觀去,巨大的一進廳內,所有丞吏們各自忙活,只有虞老端坐于門邊新置的一張桌子內在喝茶,悠閑模樣和忙碌的群吏們形成的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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