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風從你的身邊掠過,你感覺不到它的流逝。
時間又如同葉一樣從樹上飄落,你卻能看到它的存在。
如大醉一般,絲毫查覺不到時間流逝的速度,蕭飛和良子兩個每天昏昏沉沉地看著太陽過日子。
自打良子與睡眠的**暫時劃清了界限之後,無所事是的只能隨著蕭飛在上課的時候拿紙畫著下五子棋。有時候心情好的時候還壓些東西,底子無非是一根兩毛錢的香煙,或者午飯的一盤菜。
雖然蕭飛自認為對五子棋很有研究,並自比是五子棋聖,但那也只是一廂情願而已。一般跟良子下五子棋,往往開頭攻勢迅猛,但結果卻是很少有贏過的。
良子的下棋的套路跟良子的為人一樣迷糊。往往不會按一個步法去走,隔著四五步的地方落一顆棋子後,又會再相隔很遠的地方再放一顆。
本來是要控制良子步路的蕭飛,看著棋盤上良子的棋子左一個右一個擺放地毫無章法。但中間往往又只差一顆就連成一線,如果任由良子如此下去那自己是必輸無疑。而如果自己去試圖搶在其前面連成一線,卻發現棋盤上自己的棋子被良子牽得遍地都是,但要連起來卻是還差得很遠。
幾番心理斗爭之後,蕭飛決定緩下一步去堵良子的路子。然而這個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從良子的繩子下解月兌出來了。
良子每落一個子,看上去左右都能連成一條線,但又偏偏迷迷糊糊地給蕭飛無意中留一條空子。
就這樣,良子前面東一子,西一子地放著,還隔三差五地給蕭飛留個空子。而蕭飛在後面不停地填補,那些印象中的套路卻是一點都派不上用場。
一盤棋下來,蕭飛真是死的心都有了。玩下棋能玩到痛不欲生的,也只有蕭飛和良子兩個人了。
京龍此時與自己的曲線女孩兒的感情迅速升溫,當感情的蒸汽升騰到一定階段的時候遇到秋天的強冷空氣,便會形成雨,一種酸澀中夾雜著苦味的雨。
京龍的曲線在自己一個不留神間纏繞到了別人身上。
失戀後的京龍頓時感覺到了*情的殘酷,一種無法更改但又無法不去面對的現實。整日里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用布滿血絲的雙眼呆滯而無神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因為感冒湊巧流出的鼻涕更加凸顯了京龍此時的落魄。
當兩個戀人,在經歷了從相戀到相知,在對彼此的優點和缺點了若指掌後,感情慢慢從高溫降到正常,再從正常降到冰點。已經幾乎無法再正常相處下去的兩人,此時提出分手只是一種必然的結果。
起先的幾天肯定是越看對方越不順眼,暗地里只恨自己當初走了眼,會把自己珍貴的初戀給了對方。彼此間像被對方拿走了人生最寶貴的東西一般,以致雖說同在一個班里。路上相遇卻只是形同陌路,有時候彼此間的一瞥也是充滿了幽怨。
慶幸的是,與京龍的曲線女孩兒纏繞在一起的男孩是外班的,沒有影響班級內部的團結氛圍。
身上背著一次小處分的京龍也認識到了因為一個女孩子再去打架沒有價值,最多的也只是偶爾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看到曾經的曲線女孩兒跟新的曲線男孩兒走在一起,怨婦一般地嘟囔兩句。
頹廢了幾天後的京龍,在一個陽光明媚,但卻冷意襲人的早晨突然像打了雞血一般。在良子和蕭飛等一些所謂的「情場老手」的眼里,很直觀地認為京龍肯定又找到了新的曲線女孩兒,便在彼此商議後,開始了對京龍的跟蹤。
起先的幾天京龍的坐息安排,除了有幾天拉肚子之外,一切都很正常。上課也很認真,學習也很積極,抽煙的次數減少,寫小紙條的習慣也消失了。
就在良子和蕭飛認為京龍在受了*情的打擊之後,決意看破紅塵回歸正途,一心向學開始奮發圖強,立志作一個建設祖國的大好青年時,卻在一個周五下午改變了觀點。
周五下午的最後兩節課按例都是自習,用以來完成周末的作業或者復習一周的功課。當然,對于良子和蕭飛這種自習跟解放一樣的人來說,自然要好好將這種機會用在夢游或者聊天上。
良子等人趴在桌上,像無所事是的貓一樣,臃懶地打發著下午的時間,而京龍在收整完作業之後,自顧自地從教室後門走了出去。
按以往的情況來說,應該是京龍在收整完作業後,大步流星地跑到蕭飛或楊樹身邊,像模自己身體一般在兩人的身上模索著找煙,然後再拉著二人興奮地往廁所跑。然而這次卻是異常平靜地走出教室,走到離廁所不遠的一個小山坡上靜靜地等著什麼?
直覺告訴蕭飛,有新情況了。
下午的陽光照在教學樓的走廊上,隨著下課鈴聲的敲響,三三兩兩的學生從教室出現在走廊上,看風景或者聊天。
而教室里的蕭飛卻繃緊了神經,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京龍所在的小山坡。約模半個小時之後,一個身影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
「我……去!」蕭飛不由地一驚,隨即用手捅了捅還在半眯著眼楮享受陽光的良子。
轉過身的良子在看到蕭飛所指的地方之後,也不由地打了個寒戰。
「這算什麼情況」?良子頭也不回地問蕭飛。
「我怎麼知道,這小子是不是那次打擊得太厲害了?」蕭飛一手搭著良子的肩膀,一邊探起身子向外張望著,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我拷,京龍這是雜咧?」隨聲過來的天亮也探著身子邊看邊問道。
三個人看著一個胸前捧著一本書的男生,目無旁人地緩緩走向京龍。而京龍在看到那個男生的同時,也報以一個微笑,這個微笑送出去的那一瞬間,三人不由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怎麼能行?」蕭飛首先看不下去了。
「這怎麼可以?」天亮也支持不住了。
「京龍的取向變了……」良子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
三個人看著不遠處的京龍與那個男生互相對視,在這黃昏美好地甚至有些曖昧的氣氛下,這種看似很平常的對視卻顯得充滿了異樣的情感,從身邊路過的一些旁人,雖然同樣對京龍他們投過不解的表情,但卻絲毫沒有對兩人的世界造成任何影響。
兩人在目無旁人的情況下像是在說些什麼,但由于距離的原因卻是無法听到。而在良子看來,這種場景不用听內容,光看場面已經無法讓人接受了。再看了幾眼之後,吞了口唾沫強壓住那種反胃的感覺,把頭埋進了書堆里。
而蕭飛和天亮這兩個品味與常人不太一樣的主,在看到這種場景的時候卻是興奮地舌頭都要吐出來了。兩人一動不動地像狗在盯著一個隨時都有可能要跑掉的食物一樣盯著不遠處的兩人。
「動了……動了!」天亮在看到那個男子將懷里的書慢慢遞交到京龍手里的時候,激動地抓著蕭飛的肩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們竟然如此明目張膽。這種違背論理與道德……」
「得了吧你……」蕭飛正在背書似地調侃兩人,天亮推了蕭飛一把,咧了咧嘴笑道。
蕭飛沖著天亮扮了個鬼臉,然後接著注視著京龍和那個不明身份的男子。
「哎,你說,那小子給京龍的書里有什麼?」蕭飛邊看,邊問道。
「我看這厚度,也就只有什麼復習教材了吧。」
「什麼復習教材,你真以為他從了良就真不為娼啦?」蕭飛一臉的絕不相信。「以我多年的經驗來看,這老小子只不過是在拿書當幌子。真正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定被夾在書里了。」蕭飛故意壓低了聲音,裝做經驗老道的高人一般分析道。
「打賭兩根煙……」天亮說著,推了一把趴在桌上閉目養神的良子,「良子作證。」
「小孩兒的游戲……」蕭飛一臉不屑地瞪了一眼天亮,話音未落干脆利落地從口袋里掏出三根煙,扔在桌上。「哥全部的家當,賭三根兒!」
良子趴在一旁,被強行拉作證人。微微睜開的眼楮盯著桌上的三根皺巴巴的煙卷,而蕭飛則和天亮一言不發地緊張注視著京龍的一舉一動。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得幾乎有些不太容易讓兩個旁觀者能夠接受,原本想著可以看到一些比較出格的感情動作。卻不料從頭看到尾,在看到那個男子把書交給京龍外加幾句寒暄之後,便轉身走了。而京龍也很干脆地抱著書返回了教室。
接下來的最後一節自習課似乎過得相當漫長,課上蕭飛和天亮的眼楮自始至終沒有從京龍的身上離開過。如果說眼楮可以殺人的話,那麼京龍現在身上怕是已經滿是傷痕了。
而京龍卻是旁若無人地自打上課便一直在埋頭頂著那本新拿回來的書,而且從其翻書的頻率來看顯然是看得相當仔細。
看到這里,蕭飛心里慢慢有些高興了。因為雖然京龍最近喜歡學習,但還不至于痴迷到如此程度,而且對于一些教材書籍大都是動筆比動眼多。所以可以排除是天亮口中所說的復習教材,但在慶幸之余,蕭飛的心里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至于是什麼,現在自己也說不清楚。
而天亮卻是依舊滿心歡喜地盯著京龍,因為京龍坐在與他一列的前面,所以在他的位置看到的卻是京龍一直沒有抬頭地在做著什麼。再加上天亮不時地看一眼蕭飛,從其有些難看的臉色上,似乎揣摩到了什麼,心里不禁一樂。
兩個人緊張地等待著下課的鈴聲響起。
大部分的學生在听到鈴聲響起之後,都如釋重負地走出教室,或者干脆打開教室里的電視來迎接自己久別重逢的周末,而天亮則從座位上起來,笑著走到蕭飛面前。
「把煙放那兒吧,結果是什麼,咱們馬上就可以見分曉了。」
蕭飛笑了笑,把煙扔到桌子上。經過又一節課的蹂躪,原本就已經被折得不成樣子的香煙,此時更是無精打采地躺在桌上。
「良子……你去幫忙。」蕭飛看著天亮,用手推了推剛要睡著的良子,頭也不回地說。
「干嗎去?」被從夢中揪出來的良子,半眯著眼楮。痛苦而無助地抬頭看了一眼兩個正在互相對視中的人。
「領著京龍去廁所……」剛剛醒來的良子一下子沒有明白過來兩人的意思,低下頭正準備想這個問題的時候,眼楮落到那桌上六根皺巴巴的煙上。撇了撇嘴,站起來走到京龍身邊,俯身說了兩句什麼,便拉著同樣一臉不解的京龍走出了教室。
目送著兩人一直走到遠處的樓梯拐角之後,早在教室里等得快要抓狂的兩人爭搶著跑到京龍的座位跟前。
那本書還在京龍的桌子上,而且書頁還攤開著。很明顯,京龍沒有料到良子會來找他上廁所,更沒有想到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個有預謀的陷阱。
蕭飛撲過去,一把將書的封面翻過來。只見上面花花綠綠地畫著一個手持寶劍,指天引雷的少年,而在其一邊幾個面目猙獰的怪獸,張牙舞爪地似乎在咆哮著,書面右邊,豎寫著四個金*的大字︰「天劍奇緣」
「你輸了……」蕭飛和天亮同時盯著那封面上的幾個字,而天亮在看到那個書名的時候就已經長出了口氣。而蕭飛在說完這三個字之後,卻也沒有那種勝利者應該有的笑容。
這是一本從外面市場上買到的小說,在離學校幾公里的小縣城買到的。這本看上卻厚度足可以相當于一本新華字典的小說,上面那些比小米大不了多少的字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紙上。
蕭飛賭勝了,但蕭飛卻是心涼了半截。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擺在桌上的一本剛剛買的筆記本,同樣半攤開的紙頁上此時正寫滿了自己的小說。而眼前的這一本的厚度是他之前所寫過的所有小說加到一起都無法匹及的。
這還不是最慘的,當這第一本書進入學校之後,那就意味著其他的班里已經有了其他的同樣實體小說。相比起這種排列規整,印刷精美的實體小說,自己那字跡潦草,讀者邊看還要邊琢磨眼前這個龍飛鳳舞的字倒底像什麼的小說實在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蕭飛寫小說的日子要到頭了。
但天亮並沒有想到這一層關系,笑著拍了拍蕭冰的肩膀。不時地安慰著,讓人誤以為真正贏了的應該是天亮而不是蕭飛。
低頭郁悶了片刻之後,蕭飛緩緩抬起頭來。倒不是因為他立馬就想開了,而正是因為此時的郁悶使得他想抽根煙來以解憂愁。
「跟我出去抽煙……」蕭飛把書原封不動地放回桌上,虎著臉走回桌上,準備去拿自己的戰利品,雖然只是六根皺巴巴的香煙。但對于那個特質貧乏的時期來說,自己可以滿足好一陣子了。
而輸了以後,正愁沒煙的天亮听到自己還可以有煙來抽。更是高興地推著蕭飛往其座位前走。一路上還不住地催促著,似乎只稍片刻那些戰利品就要被別人搶走一樣。
兩人快步走到桌前,卻發現原本應該堆著六根皺巴巴的香煙的桌上。此時卻是干干淨淨,除了一些留下的煙絲能夠證明過這里確實有香煙存在過之外,其他的便是一無所有了。
「什麼情況?」天亮看著本應該要分給自己一分的香煙就這麼不翼而飛,驚呼道。
「誰把煙拿了!」蕭飛也是左右尋找著。
正在此時,卻听得屋外有火機的聲音,兩人循聲找去。見教室外面拐角外,靠著兩個人,一個是楊樹,一個是彭杰。而兩人此時正叼著一根煙,無比愜意地看著夕陽。
兩人與站在門口的蕭飛和天亮對視之後,楊樹攤開手,手里被揉得幾乎慘無煙形的煙蜷縮在手掌心里。
「有煙不抽,天理不容。抽你一根,不介意吧。這是那四根兒,給你們留著呢,光明正大地放在桌上,不怕老師給你們收了啊。」楊樹笑著,又猛抽了一口。而彭杰則站在一旁一臉地賤笑。
蕭飛和天亮相視對望,又看了看面前的兩人。久久之後,不約而同地喊道︰「日!」
自從京龍從外面借得第一本實體小說之後,蕭飛的小說別沒有了用武之地。曾經引以為輝煌的過去如這落了半個山頭的太陽。之前還算有事可做,而如此之後,蕭飛就像一個沒有了目標的野狗一樣,在教室和操場上亂晃。
良子看著蕭飛的樣子,總覺得像是在什麼地方見到過。又覺得好像跟自己有一些瓜葛,但自己的腦子在長久的睡眠之後已然變得遲鈍,那扇原本用以存放記憶的大腦區域此時已經貼了封條並落滿了灰塵。
京龍盯著自己的小說,一字一句地仔細閱讀著。早已經將之前自己作為建設祖國的大好青年的目標忘到了九霄雲外,天亮在將自己的煙輸給蕭飛之後天天追著唯一一個有煙的彭杰,以此來解決自己想要抽煙但又沒煙的窘境。
日子就這麼看似平淡地過著,日復一日。
在全封閉的學校里,真正能夠給蕭飛他們這一類型的學生一些興奮感的,也就只有每周的周末了。每每周末,離學校近的,可以直接回家,而離學校遠的便選擇了住校。
而這一段時間里,是真正屬于他們的時間。周末除了留校值班的幾個老師之外,其他的老師也會都離開學校。而這正意味著,蕭飛他們可以在這兩天里,充分地讓自己放松和折騰。
在學校里,學生的宿舍樓與老師的宿舍樓相隔不遠,兩座宿舍樓之間一條從山里流出來的數條小溪在兩座宿舍樓之間匯成了一條小河。一座水泥小橋橫架在小河之間用以連接學校和老師宿舍樓之間被河水阻斷的小路。
也許是當初為了學校老師的購買和吃飯方便,在老師宿舍樓的河對面由當地村民兄弟兩人建起的一前一後兩間小飯館。而這個原本用以優惠老師的飯館自從建起來以後便很少有老師前去光顧,更多的卻是學校的學生。
除了平日里的一些家常便飯用以來為吃久了學校食堂的學生改善一下伙食之外,周末里更是學生們扎堆的地方。
為人精明的老板在明里為學生們改善伙食的時候,私下里也會售賣香煙和啤酒來吸引更多學生的光顧。飯店里的菜食都是店老板夫妻兩人親自掌勺,菜品好吃不說,在偶爾的時候還會和一些熟識的對飲兩杯。
蕭飛也是在天亮的指引下,知道這個平日里一本正經的小飯店私下里的這些經營之道。在對其陽奉陰違的行事作風嗤之以鼻的同時,蕭飛成了這里的常客。而來這里的原因,只不過是為了買一包花生米和一瓶苦瓜,然後悶坐在一間小屋里。
自從蕭飛的創作之路被他人所截斷之後,蕭飛就從此一蹶不振。一氣之下,將自己塵封了許久的學習用書翻找出來,準備用功學習以早日離開這等傷心之地。但在對著那些英文字母盯了大半個鐘頭之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隨即拿起數學,在盯著數學盯了十分鐘之後,將這兩本堆低下。
天亮卻是一個相當樂天的人,在自己的情感結束之後。這小子絲毫看不出像是受了什麼感情的打擊,相反地,卻是像從束縛中解月兌了一般。每日里奔跑于廁所和宿舍,或者將用之不盡的精力發泄在繞著操場一圈又一圈的長跑上。
良子是這些人里最持之以恆的,周末這美好的時光對他來說,正如在宿舍里那舒服的被子里沒人打擾的睡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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