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鶴被族長連夜送回了山下唐公館,鑒于墨斛放出的狠話太過聳人听聞,他沒有跟任何一個人透露巫魔大戰的細節,甚至連朱燁那里也瞞得死死的,第一時間只通知了遠在浦白市的永聯幫現任大佬——唐定鑫。♀
唐定鑫是個孝子,放夜開著直升機趕回蓮霧山,站到父親面前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
唐一鶴靜靜躺在酸枝木羅漢塌上,身著巫袍,面容祥和宛如沉睡,只是胸口起伏極其緩慢,一動不動仿佛植物人一般。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老太爺這是怎麼了?」唐定鑫今年五十多歲年紀,與唐一鶴長相極為相似,只是氣質更硬朗一點,即便微笑時都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老太爺被魔物襲擊,巫修盡失。」族長一臉沉痛,眼角微微泛紅,「都怪那魔物太過狡詐,居然使了兩重障眼法來麻痹我們,先是劫持燁少,在我們營救時刻意隱瞞法力,後來又唆使同伴對老太爺說謊,以至于我們結陣時完全中了它的全套,老太爺六十年的巫修都被它用卑鄙的手段奪走了。」
唐定鑫眉峰跳了兩跳,追問道︰「巫修盡失……對老太爺有什麼影響?」
「巫修就是巫人的氣,巫人沒有了巫修,就像是普通人失去了腦波,盡管理論上講身體還活著,其實已經和死亡只差一線之隔了。雖然我已經用巫術維持他的身體不發生變化,但撐不了多少時間。」族長悲傷地說,「好在那白狐並沒有完全奪走老太爺的修為,還給他留下了半成,短期內足夠維持他的生命。它臨走時說過,這些修為算是他跟老太爺借的,等它突破第三重魔修,就連本帶利還回來。」
「哦?」唐定鑫听說父親還有救,一顆心略微放了下來,這才感覺口干舌燥,端了杯茶湊在嘴邊,問,「那它什麼時候才能突破第三重魔修?」
「……」族長額頭冷汗涔涔,「它、它說要等它和、和燁少結婚……那個生子以後,才、才能突破。」
饒是唐定鑫氣定沉淵,听到這話還是一口茶水哽在了喉嚨里,拼命咽了一口才咽下去,捶胸,道︰「你說清楚點,這事又是怎麼扯上阿燁的?」
族長無法,只能把朱燁來到唐公館以後發生的事情都給他講了一遍,最後道︰「事情就是這樣,那白狐原本就是跟著燁少來的,燁少體內孕育著它的魔子,百天之內,它必須通過魔婚與燁少結成魔侶,才能讓魔子順利出生。」
「你等等。」唐定鑫並沒有接觸過巫術,听到男男生子什麼的簡直匪夷所思無法理解,「魔子又是個什麼東西?小孩嗎?阿燁是個男的不是嗎?男人怎麼生孩子?」
「這……細節的話我也不太清楚,我們以前也沒接觸過類似的魔物。」族長用手帕擦了擦汗,道,「不過魔物和人類總是不同的,那白狐如此重視燁少,不惜布了這麼大的局來要挾我們為他們舉行魔婚,想必生子什麼的不是騙人的。即使他是在騙我們,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如果不舉行魔婚,老太爺……」
唐定鑫擺了擺手,表示不必說下去了,端著茶碗靜靜喝完半杯茶,按鈴叫了唐旺來︰「把溫泉別院的人手都撤下來,換成遠程監控。還有燁少身邊的人,保鏢菲佣之類,一個不留全都召回來,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接近溫泉別院一步。」
唐旺吃了一驚,看看他的臉色,不敢違拗他的命令,恭敬道︰「是。」
唐定鑫示意他出去辦事,又對族長道︰「這件事不論成與不成,對燁少的名聲都有莫大的影響,除了你我之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男人生子總不是什麼好事,何況朱燁還是朱家未來掌門,傳出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族長連連稱是,唐定鑫忽問︰「魔婚怎麼做?」
族長一愣,他自然十分希望唐一鶴早日醒來,可要說就這麼把朱燁送給那只白狐,心理壓力還是很大的——唐家雖然是鏈島一霸,海城朱家也不好惹啊,吶吶道︰「您真要……」
「先說說看。《》」唐定鑫神色淡定,吹了吹茶葉沫,默默喝茶。
族長想了想,左右這是他們唐家和朱家的事情,自己充其量就是個技術顧問,牙一咬,道︰「魔婚和人類婚@黃色小說
唐定鑫臉上沒什麼表情,靜靜沉思片刻,又問︰「你說的這一套,都需要什麼人、什麼資源?」
族長道︰「結縭雙方以及各自的家長是必須到場的,此外還要有媒人和證婚人,這六個人都要在婚書上簽名,因此身份做不得假,否則魔婚不被天意認可,也就無法奏效了。至于資源倒是好辦,婚房、嫁妝、嫁衣之類,都是些常見的東西,短期內都能辦妥。」
唐定鑫點頭,叫人取了紙筆來,對族長道︰「你盡量把要準備的東西寫下來,交給我的秘書,讓他著手準備。」
「這……」族長拿著筆,心頭再次哆嗦起來,「這件事您是不是先得跟燁少商量一下?他還病著,不一定能接受這種事情。再說魔婚是不能強制的,結縭雙方必須心甘情願,您就是給他下藥把他綁進洞房,他不情願,這事就成不了,老太爺也活轉不來啊。」
唐定鑫放下茶碗,淡淡道︰「我是他的親舅舅,怎麼會強迫他去做這種事?只不過提早準備準備罷了,那魔物只給了十天期限,時間這麼緊,總要早作準備,如果阿燁執意不肯,到時東西都廢了,不過是扔一點錢罷了。」
族長語塞,想想他說的也是實情,未雨綢繆總沒有錯,點頭道︰「您說的是。」
唐定鑫雙眉微微皺起,道︰「這件事事關重大,誰也不能替阿燁做決定,要不要救老太爺,主意還是要他自己拿。我這就去溫泉別院和他商量,阿叔,你留在這里準備吧。」
「您這是……」族長總覺得哪里不妥,雖然他對朱燁並不了解,但唐一鶴時常將這個外孫掛在嘴上,他對這祖孫倆的感情還是比較清楚的,如果拿老太爺的性命說事,朱燁恐怕就算再不情願,也會同意舉行魔婚。
瞬間明白了唐定鑫為什麼這麼篤定這場婚禮能辦得起來,族長心中略略不是滋味,道︰「婚姻大事不是兒戲,魔婚雖然不具備法律效力,但會受到天意的保護,一旦結縭,燁少恐怕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魔物,也不能再娶人類女子繁衍後代。他畢竟是朱家唯一的繼承人,您是不是應該先跟他的父親通個氣?」
唐定鑫本以為這事兒就是做做樣子騙騙魔物而已,沒想到魔婚什麼的這麼霸道,不禁面現躊躇之色,但想想唐老太爺命懸一線,朱燁這外甥再親,也親不過自己親爹,只能默默在心里給死去的妹妹說聲抱歉,對族長道︰「阿燁今年二十四歲,已經是成年人了,有權做出自己的決定。他父親那里……我以後會給他個交代。」
族長心下嘆了口氣,知道他這是要瞞著朱家先把生米做成熟飯,雖然心有不忍,但終究沒有立場反對這件事,只好點頭︰「也罷,就照您的意思來吧。」
唐家人辦事總是雷厲風行,唐定鑫一個命令下去,他的秘書助理全體待命,拿著族長擬定的各項采購計劃分頭行事。而遠在溫泉別院的朱燁,還懵然不知,正悠閑地坐在湯池邊泡腳看書。
「舅舅?您怎麼來了?」見唐定鑫風塵僕僕趕來,朱燁嚇了一跳,腦筋一轉就猜到怕是外公出了事——否則他日理萬機的舅舅怎麼會拋下浦白市那一大攤子公事,來蓮霧山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听說你病了,來看看你。」唐定鑫扶著他腋下將他挪到輪椅上,親自蹲下|身給他擦干雙腳,套上鞋襪,「醫生說你恢復的不錯,怎麼樣,住在這里會不會太潮了?」
朱燁雖然一向淡定,但涉及到外公就怎麼也淡定不下來了,何況那白狐明明就是沖著他來的,萬一連累了外公……一時不敢細想,月兌口而出︰「是不是外公出了事?」
唐定鑫知道他一向心思機敏,和聰明人說話也就不用繞圈子了,示意兩個保鏢退出去,關了院門,道︰「是,老太爺出事了。」
朱燁腦子里「嗡——」的一聲,要不是坐在輪椅上,怕是當時就能一頭栽倒,深呼吸穩住心神,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唐定鑫見他臉色不好,心里也是十分不忍,推著他回到起居室,倒了杯熱茶給他,才緩緩道︰「昨天晚上老太爺和族長在山里結下巫陣狩獵白狐,被它反噬,巫修盡失,人事不省。」
「當啷」一聲,朱燁手里的茶杯掉在地毯上,熱熱的茶水暈開一團深色的痕跡。在他的心目中,這世上有兩個人永遠不會倒下,永遠是他的堅強後盾,一個是父親,一個就是外公,萬萬沒有想到,為了他惹上的那只該死的白狐,居然讓外公遭遇不測……
唐定鑫眼看他臉色瞬間變得刷白,連嘴唇都沒了血色,心頭不禁一陣抽痛。唐娥娥是他唯一嫡親的小妹,從小是他看著長大的,長大後也是他親自送嫁到海城,朱燁長相肖母,此時此刻坐在他面前,活月兌月兌便是小妹的影子。
一想到要把妹妹唯一的骨血送去與魔物結縭,他就心痛不已,然還是那句話,親疏有別,他不能眼看著八十歲的老父親就這麼死去。
唐定鑫深吸一口氣,將族長告訴他的事一字不漏給朱燁重復了一遍,道︰「事情就是這樣,阿燁,事到如今,舅舅也沒有辦法了,一邊是老太爺,一邊是你,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來問問你的決定了。你嫁也好,不嫁也好,我都尊重你的選擇,父親今年已經八十多歲,就算就此仙逝,也算喜喪,你不必太過內疚,生死有命,如此而已。」
房間里陷入了艱澀的沉默,沒有人說話,只听到窗外溫泉潺潺流水的聲音。朱燁面無血色,消瘦的雙手緊緊扣在膝蓋上,骨節暴凸,幾乎將長褲抓破。
良久,他咬肌忽然繃了繃,深吸一口氣,啞聲道︰「舅舅,叫人準備婚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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