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宸開車趕到時.夏清漪的身體已幾近沒入水中.只有頸項以上的位置還暴露在空氣中.
車子發出「吱」的尖銳聲響.伴隨著車身大幅度向前傾去.狄宸沖出車門.大步朝沙灘跑去.
距離夏清漪的位置足足有兩三百米遠.他奮力的跑.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位置.生怕一個眨眼間便失去了她的方向.夜晚凜冽的海風拍打在臉上又疼又冷.逆著狄宸的方向好像是故意阻礙他去救她一樣.
另一面.水中夏清漪的身體像是被抽走了靈魂.搖搖欲墜.一路下沉…
她沒有膽怯、不曾掙扎.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听不見.整個人平靜的仿若接受日出夕落.
意識漸漸地模糊下去.可好似熟睡與假寐之間那一道來不及反應的剎那一般.就在全然昏死過去時一道身影躍入水中.將完全沒入水中的她救出了水面.
夏清漪全身濕透了.狄宸抱著她游起來相當吃力.但一股不要她死去的信念始終支撐著他以最快的速度將她帶到了岸邊.
他將她安置在沙灘上.緊緊抱著她.借著海岸邊投射過來的不算昏暗的燈光看著她.夏清漪全身冰涼.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狄宸的手顫抖著.對著鼻息間又想試探又害怕得到絕望的事實.他緩緩的將食指伸過去.還好.她還有呼吸.只是微弱得很.
「清漪.你醒醒.夏清漪.醒醒.」狄宸發瘋一樣的狂喊著.可無論怎樣搖晃.夏清漪始終一動不動地緊閉著雙眼.絲毫沒有喚回意識的跡象.
狄宸幾乎崩潰.他全身燥熱.仿若所有的血液全都沖上頭頂.連呼吸和動作都變的急促而毛躁.
他不要她死.他剛剛想好無論她多麼不接受他、多麼畏懼他.他都會用最真誠最耐心的方式感動她.縱使他的做法笨拙而老土.縱使他會被人笑話也在所不惜.
夏清漪你一定要撐住.狄宸這樣想著.立刻將她的身體平躺.捏住那小巧的鼻翼低頭以唇對唇對她輸氣.然後又在她胸部下面第六七對肋骨處按壓.
一次.她不醒來.他再試.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夏清漪猛地咳出一口水.「咳咳…」
見她有了生的跡象.狄宸來不及管顧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冷.便將濕漉漉的外套月兌下來披在夏清漪身上.他將她全數摟進懷中.用臉緊貼著她的額.用力的揉搓著她的身體.想借此給她熱量.
直到夏清漪慢慢有了意識.眼前迷蒙的視線漸漸清晰.她看到的.是狄宸的面容.
這次.他救了她…
可為什麼.他要在她萬念俱灰的時候救她.
「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氣憤讓她多了不知多少力氣.她掙開他大聲地抱怨.覺得不解恨就直接用緊攥的粉拳不住捶打他的前胸.
「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你想死我絕對不允許.」狄宸握住她不安生的雙臂.仿若禁錮住她的暴躁.他注視著她質問.「我中槍的時候你不讓我死.可現在呢.我活了.你為什麼要輕生」
不知是被狄宸嚇到.還是看到他時內心深處那一處軟弱的地方終于找到了依靠.夏清漪的淚如決堤.「我媽媽.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她的淚簌簌的落下.和額前滴落的水珠和在一起滑入唇角.晶瑩剔透的擴散.嘗到的卻只有咸澀苦楚.
「那你就要跟著她嗎.」
他看向她.一貫波瀾不驚的黑眸再也無法平靜無波.他的目光閃爍.有點點水影在里面流動.「夏清漪你太自私了.你不能.不能只想著你愛的人.你也該為了愛你的人想想.你死了.我該怎麼辦.我剛剛想好該如何正視自己的心.我還沒有為以前對你犯下的過錯彌補什麼.你就要這樣不顧一切的走掉.讓我一生都陷入愧疚中嗎.」
狄宸知道她心中有多悲傷.可夏母死.夏清漪第一個想到的是跟著死去.她沒有選擇倚靠他的肩膀.這讓狄宸的心髒宛如鞭撻之後留下的傷口那樣痛楚而惆悵.「我真的.在你心中連一點分量都沒有了嗎.清漪.縱使我已經不讓你感到重要了.可你.可以不可以為了我留下來.」
他的真摯隨著一抹晶瑩滑落臉頰.第一次.夏清漪看到了他的淚與殤.
她不再埋怨不再抗拒.就像累到不行的孩子那樣投入他的懷中肆意的哭泣.「狄宸.我好難受.心好痛.我快要喘不過氣了.我覺得孤立無援.以後就剩我一個人了.他們都走了.真的只剩我一個人了.」
他緊緊摟住她.「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你.無論你想做什麼.想去哪里.我都不會再離開你半步了.」
####
狄宸在海邊找了間家庭旅館住下.這幾個不眠不休的折磨.讓身心俱疲的夏清漪終于捱不住的沾床睡著了.
「是的.已經找到她了.現在狀態還可以.她睡著了.」
狄宸告知雨霏.卻沒有說夏清漪企圖自殺的事.之前他掛斷小曦的電話就從香港急匆匆趕了回來.這邊的幾人全都找不到夏清漪.在幾番毫無頭緒的尋找之後.雨霏突然說.也許清漪會來到這個臨海的鄉下小村莊.
「好.有什麼事我會再打給你.」狄宸說著.收線了.
露台上.他望著遠方闌珊的燈塔從口袋中模出香煙.點燃一支吸了一口又呼出.白色的煙圈被海風吹散.平添一抹憂郁.
清漪對雨霏說過.這個村子是她和夏母生活過很多年的地方.有很多回憶都在.她以後死去.也希望自己可以埋在這里.
幸好.她真的在這.幸好.他及時阻止了她.
可他.能阻止她的自殺.她的心呢.也可以跟著身體一起活過來嗎.
狄宸對自己已經沒有多少信心了…
不過他不是決定好了嗎.樹干**尚且不能任由它壞死.更何況是人心.
收起無謂的絕望.狄宸摁滅煙蒂回身輕輕打開房門.銀白色的月光透進窗子.如紗般罩在床上那縴薄的身軀上.
他躺在夏清漪身邊.用手枕著頭側臥.大手輕撫上她因過度疲憊而愈發蒼白虛弱的睡顏.
「清漪.你不可以離開我.你離開了.我怎麼辦.回來的時候我就想通了.以後的路.我都要好好陪你走.你沒享到的福.我給你；你受的苦.我一並承擔.可如果你這樣走了.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狄宸的聲音很輕很柔.動容間一滴淚又從他的眼角落了下來.
深夜.狄宸又做噩夢了.
他夢到她悲泣著再次走入黑暗的海中.他想過去拉她.死命伸手卻怎麼也觸模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邁向死亡…
狄宸閉著眼.惶然不安地大叫起來.「清漪不要.不要離開我.」
身邊的夏清漪被他驚醒.她湊近他.手壓在他的枕上.冰冰涼涼的.這才發覺原來他和自己一樣.枕上早已是濕漣漣的暈開了一片.
她.深深傷害他了…
這時.狄宸感覺到身旁有人.也醒來了.
發現清漪還在.他比得到寶貝還迫切地擁住她.叫她給自己一個保證.「答應我.絕對不可以再想不開.不然我會瘋掉.我會跟著你一起去.」
夏清漪反手回抱住狄宸.「我不死了.我發誓.再也不去輕生了…」
這個懷抱.她好熟悉.以前從來沒想過.原來他可以這樣溫暖…（今天就到這里吧~以後他們兩個人都會好好的了~不久的將來會有肉肉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