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像是離奇而漫長的鏡頭.合著穿透靈魂的聲響鋪陳在夏清漪瞳孔之內.如此突然.如此措手不及…
空白.是夏清漪此時唯一的感受.緊接著.她的神經瞬間崩潰了.爬起來早已忘了身體上是否還在難受.整個人就像一只沒頭的蒼蠅一樣跌跌撞撞一路跑到狄宸身邊.
「狄宸.」夏清漪驚叫著緊緊將他抱在懷中.懷中的狄宸.英俊的臉龐早已褪去了所有的冷峻.只留下慘白與無聲.一抹血紅順著他的前胸蔓延了開來,緩緩的流淌了一地.
而此時已然恢復神智的狄允中知道自己開槍將人打傷的事實.立刻丟下槍嚇得落荒而逃.
夏清漪的叫嚷與晃動讓昏迷中狄宸感覺到她的存在.他皺眉.左胸傳來激烈的疼痛刺激著神經.可當慢慢睜開眼看到夏清漪清麗的臉近在咫尺.他卻像是忘記了痛一樣的笑了.
「清漪…」他緩慢而虛弱的逸出.和平時那個霸道專斷的男人截然相反.這種落差讓夏清漪的眼眶頓時涌出了一股酸澀.
她擁住他.緊貼的身子早已分不清是誰在顫抖.「狄宸你流了好多血.不行.我要把你送到醫院去.」
她覺得自己是有理智的啊.為什麼腦子明明這樣想.身體卻仿若全然失去知覺一樣.張惶得連怎麼移動都忘了.
「哥.」就在這時.狄曦竟沖了過來.她本是想上樓去接夏清漪的.卻在車子停入車位的時候听到一聲槍響.好奇的她循聲走來.看到的卻是狄宸倒在血泊中的一幕.
見夏清漪傻愣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狄曦本著不能讓狄宸傷勢加重的說︰「清漪姐.我們得趕快送我哥去醫院.我去開車.你們先在這里好好的等我.」
夏清漪看著她.機械式的點頭.
她感受的到狄宸的全身正在冷卻下去.寒風中夏清漪用下頜貼著他的頭.緊緊抱著他.好想用自己的體溫把他重新捂暖.「你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去醫院了.」
胸前的傷口.血.在汩汩的流.可狄宸似乎不覺得有多痛了.他只是很累很乏.
他的黑眸失了往常的神采.瞳孔上仿若蒙著一層死寂的黯淡無光.望向夏清漪早已滿布在臉上的淚.皺眉.「我好像…總是讓你哭…」
曾經
他刻薄的說狠話.她哭了.
他無情的丟下她.她哭了.
她說.她不會再為他哭泣.可現在她臉上正在流淌的.不還是淚水麼.
不.這不是淚.是最無價的珍珠.
許是知道自己即將死去.狄宸突然懂得夏清漪這淚水流著的時候.心痛得是如何深刻入骨.
身體中.泛起一抹抱歉的痛苦.狄宸顫微的伸出手.替夏清漪拭去點點淚光.「清漪.對不起…以後…以後不哭了…好好生活…傅栩疼愛你…我也會保護你…不管我在哪里…」他困難地睜眼對上她的眸.努力地想擠出一個微笑.不料一抹鮮紅的血液卻從口中溢了出來.
「狄宸你在吐血.不要再說話了…」夏清漪拼命搖頭.拼命用手擦去他唇角不斷流出的血液.她不要他再吐血.她不要他就這樣死去.
狄宸執意.「不行.我沒有時間了…清漪.可以原諒我嗎…」
她的聲音很輕.滾燙的淚珠滴進他的血中.合為一體.「我.從來沒有真正怪過你…沒有…」
沒有怪他…清漪居然說沒有怪他.縱使他做了這麼多混賬事.她都不曾怨他嗎.
夏清漪.這個女人是如此寬容.如此值得人去愛.為什麼他偏偏不懂把握.
狄宸輕輕笑了.心卻狠狠的痛了.
突然他決定了一件事.如果他就此死去.不管自己會見到上帝.還是淪落黃泉.不管他會不會遇到那個讓人忘卻一切的孟婆.總之.那碗抹煞記憶的水他是不會喝的.
因為曾經在人世.有這樣一個女人深愛、包容、隱忍著他.
他要記住她.來生.無論以怎樣的形態出現.他都會用自己來保護她.竭盡全力.
狄宸這樣想著.眸子還是忍不住蕩漾開一抹遺憾.現在的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無能為力.
可如果.如果這就是生命的盡頭.他為什麼不去抓住機會試一試.
「清漪…下輩子.下輩子你還願意見到我嗎.」
那雙眸.突然散發出異常期待的光芒.夏清漪望著狄宸.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開口.「願意.下輩子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就算錯過.就算誤會.我也想再見到你.」
她好想告訴他.其實她一直愛他.
她好想告訴他.其實嫁給傅栩.有一些是她在逃避.
但.是不是她不說.就代表他們之間還依然糾纏.
是不是不說.就可以換回他不死去.
那她什麼都不會說.她不要他和自己的塵緣已了.在下一回合.她還要遇上他.哪怕再次遍體鱗傷.
「清漪.謝謝你還肯為我流淚.你問我的問題.我現在可以回答你…我愛你.我好想和你共度一生.只是…我醒悟的太晚了…錯過的也太多了…下輩子.我再也不要誤會你了.再也不讓你傷心了…」
死.也不是一件絕對不好的事.至少在生命將盡的時候.他終于能將自己的心思全部吐露出來了…
可他必須告訴她這些.縱使她心中裝著一個傅栩.可.愛是自私的.他沒有時間了.他怕不說出口就這樣離去.自己在死去之後也會埋怨自己.
夏清漪愣愣的.小臉上的淚珠.在冷風中凝結了.
剛剛.狄宸說了什麼.
愛…他愛她.
這是她等了盼了多少年的一句話.她.是不是听錯了.
狄宸看著她.剛想繼續說什麼.可口中再一次涌出了一抹血腥.
他被逼得意識不斷離散.只想她不要再為自己悲傷.「傻丫頭別哭了…我想看你笑.我不想看你哭著離開…」他的手沾著血.再次緩緩向夏清漪伸過去.他想要替她擦干眼淚.卻真的力不從心.漸漸的.就在指間即將觸踫到她面頰的那一刻.他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氣…
再見了.夏清漪…再見了.他錯過的最美的遺憾…
狄宸只覺得眼前變得越來越黑.他努力張著眸想要好好再看她幾眼.卻感到眼皮越來越沉.視線中夏清漪的臉慢慢的縮小範圍.最終變成一條縫隙消失于黑暗之中.
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夏清漪真的瘋掉了.狄宸的身體冰冷.緊閉著雙眼.她不停地搖晃著毫無意識的他.「狄宸…狄宸.我不笑.我不要讓你如願.傅栩不在了.難道你也要離開嗎.」
可無論.她再怎樣搖晃.再怎樣喊叫.他.都听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