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座立春院,一樓二樓同三樓的差距,實在極其之大。在一樓,有些像是熱鬧的市場一般喧嘩。而二樓,雖然雅間隔開,但是雅間內,難免傳出一些隱晦的聲響。這到了三樓,仿佛隔了一個世界一樣,清靜,淡雅,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咚……」
踏步于房道之中的凌凡,剛想贊賞這份難得的清靜時,一道琴聲卻從房中傳了出來。原本一聲琴音,並無任何特別,也听不出曲子是好是壞。
可對于此刻來說,那好比平靜的湖水,突然滴落了一滴雨滴,打破了平靜,又掀起了波瀾。而琴聲就像是水波紋路一樣,緩緩的蔓延開去。
「琴聲居然還有如此之妙!」此時的凌凡,不禁大為驚嘆道。畢竟只听到一個音符,就讓自己下意識的想到了平靜的湖水被打破的畫面。
隨著接下來的琴聲陸續傳來,凌凡想象中的畫面,也開始不斷地變化。假如此前是一滴落水,那麼現在就好像是下起了一場小雨。點點滴滴,猶如蜻蜓點水一般,不斷的灑落在平靜的湖面上。
不得不說,此刻凌凡觀看的角度,也被琴聲的變化,從湖面轉到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之中。
婉轉的琴聲不斷的流淌,雨景也不斷的變化。終于,待琴聲漸緩,這一場小雨仿佛也開始要停了。
雨後,空氣變得格外清晰。而在這幽靜的環境里,那遺留在樹上,草叢上的水滴,也開始逐滴的落到了小水坑和湖面,滴答滴答的聲響,都有些震撼心靈。
凌凡的師傅空塵大師,看似是一個老和尚一樣,但是也是個風情萬種的男人。從小到大,凌凡都覺得空塵大師仿佛無所不能,閱歷了世間一切一般。因此,不管是在理論,還是詩書琴畫,幾乎都有高超的造詣。
偶爾也受空塵大師指點的凌凡,自然也深受陶冶。只是,凌凡卻無法做到像如今听到的琴聲一般,能感染別人的心境。
這彈奏之人,自然是立春院的頂級大牌花魁——花弄月。可自從听了這一曲之後,凌凡卻對對方有些刮目相看。就算對方乃是青樓女子,那定然也不是一般的青樓女子可比。而且,此時此刻,凌凡還有些敬畏對方起來。
不知不覺,凌凡已然走到了房道的盡頭,眼前有兩個轉角,一個向左,一個向右。而左右各敞開了一閃門。
順著門內看去,只見左邊的門內,步入眼簾的,是一個懸掛了不少花卷和堆滿了書籍的書架,正前方還有一個書台,書台上筆墨紙硯,無一不全。看似雜亂無章,卻無形之間給人一種整潔的矛盾之感。
而右邊的房門內,凌凡看到的場景,卻像是一座小花園。各種說不出名字盆栽,要麼垂釣,要麼放置在地上。而這放置的位置,似乎也是經過精心的搭配的,比如紅花之中,必然有綠葉相伴。群芳之中,又必然有顯眼的花朵傲然其中。
「公子既然已經到來,為何遲遲不進門?」
正當凌凡打量之時,房門的兩邊,都同時傳來一道說話聲。這聲音清脆動人,仿佛黃鶯鳴翠柳,聲聲悅耳。听的凌凡又是一愣,直嘆這琴聲好听,聲音也好听。
另外,由此可見,這兩邊的房門都是通向一個地方的,而說話之人,此刻就在里屋。
只是,凌凡不是不想進去,而是一時之間,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畢竟那吳娘說,花弄月就在房道的盡頭中堂。可如今到了這里,卻出現了兩個通道,萬一走錯了,豈不是就見不到花弄月了。
而現在,里屋傳來了女子說話之聲,從聲音來判斷,既然兩邊都通往一個地方,那麼凌凡就沒有顧忌了。可話說回來,凌凡還是有些躊躇不定,這是走左邊好,還有右邊呢?
「這左顧右盼的,做人猶豫不決,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啊!」里屋又傳來對方的聲音道。
「呵呵!並非猶豫不決,而是在下覺得走哪一邊,都怕打擾了姑娘的雅興。」凌凡想了想後,最終認為道。
「呵呵!小女子只不過是一風塵女子罷了,何來的雅興之說?」里屋的女子也是淡笑道。
「這居住環境清靜淡雅,可見姑娘休養極高。一曲琴音悅耳動听,讓在下都有些沉醉其中無法自拔,可見姑娘才藝高深。只是……」說到此處,凌凡頓時停頓了下來。
「哦?有何見解,不妨直說開來!」里屋的女子聞言,不由得好奇道。
「呵呵!那在下就直說了,姑娘您可不要介意。」凌凡隔著房牆作揖,隨即便道︰「這環境幽美,也極有格調,清靜是自然,只是在下不管是從環境還是琴音之中,似乎都感到了一種清涼之感。這左邊書畫雖靜,但是畫中之物,無不是想動。右邊百花齊放,卻一直養殖在屋內而不受自由。」
話說到此,凌凡便干咳兩聲道︰「咳咳!在下認為,姑娘您或許是太寂寞了!」
「你……」
里屋的女子聞聲,似乎有些惱火,不過卻沒有下文。
「呲呲!」
但聞聲聲震響,此時正對著凌凡的房牆突然便化為了一道門一般,左右敞開了去。
「呃……」凌凡見狀,萬萬沒想到,這里居然還有一道門。只是當門敞開之後,透過門,里面的一切,頓時讓凌凡看傻眼了。
只見整個里屋呈冷格調,周圍豎著幾根大木柱,寬敞的褐色木質地板上,放置著一個木桌。木桌上,平放著一把七弦古琴。此時,一穿著紅粉衣裙的女子,便半跪在桌子之後,抬起的雙手,也安撫在琴弦上。
除此之外,四周再無其他任何東西。
「這不應該啊!」凌凡見狀,覺得實在有些質疑,隨即探出腦袋,朝著里屋的左右看了看。只是,這里屋的兩邊什麼都沒有。可是探回腦袋,左右兩邊,不是都堆放滿著書畫和盆栽嗎?怎麼到了里面,就什麼都沒有了?
此刻半跪在桌前的女子,正是立春院的頂級大牌,花魁花弄月。原本敞開了大門,花弄月以為凌凡至少都會注意到自己。可如今,凌凡不但沒有看自己,甚至好像壓根都沒有心思想看自己一樣。
「公子,你是來看這三樓的格局,還是來看小女子的?」花弄月實在有些忍不住,便出口詢問道。
「呃……」
凌凡聞言,方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了。此時此刻,凌凡才正眼看向了女子而去。只是這不看倒好,一看之下,凌凡再度驚嘆起來。
烏黑的秀發,被梳妝成了不少辮子,辮子上瓖著不少飾品,從其材質上看,應該都非常的昂貴。一張白皙的瓜子臉上,雙眉有如淡寫的筆墨,筆墨之下,一雙有如黑珍珠一般的大眼楮,此時正迷離的盯著琴弦。嬌小而又挺直的小鼻子下,一抹粉唇像是兩瓣粉花瓣。加上一身有如牡丹花一般的衣裙,乍眼一看,這整個人,就像是畫中仙子一般。
只是,仔細看第二眼的時候,凌凡又覺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矛盾。從美艷驚人的容貌來看,對方明顯顯得有些冷,可這穿著,卻鮮艷無比,明顯搭配有些不協調。以凌凡對人的喜好來看,這爽朗的人,穿著肯定也是搭配的爽朗,這冷艷的人,自然也是有其冷艷的搭配。
比如林雪,不管怎麼看,從頭到腳,就給外人一種冰山美人之感。再比如李玉兒,那清脆的著裝,就跟其性格一樣,屬于開朗的。可如今這眼前的女子,上下不搭調,給凌凡的感覺就是,裝,很假!
因此,凌凡怎麼看,都覺得眼前的女子很奇怪,不說人奇怪,這屋子也奇怪。
「姑娘,你就是花弄月?」凌凡客氣的詢問道。
「怎麼?你覺得小女子不是花弄月嗎?」等了半天,花弄月還以為凌凡至少會遞來幾句夸贊的美言,可沒想等到最後,卻等來凌凡質疑的詢問。這得多打擊啊!
「不,不是!在下第一次听聞姑娘的名號,如今又是第一次看到你面容,所以……」凌凡解釋道。
「原來如此!」花弄月聞言,好像凌凡的借口的確可以原諒一般。
可這話一落,凌凡和花弄月都沉默起來,簡單的見面,頓時就冷場了。而且,凌凡站在門口都大半天了,在花弄月看來,凌凡看樣子壓根就沒有打算要進來了。
「既然是第一次听聞小女子的名號,那麼公子必然就是遠道而來的,那麼小女子可否請公子進來一坐?」無奈之下,花弄月只好自己邀請道。
「這……?」凌凡的心思,全放在報復上面,壓根就沒有心情去做其他事情。原本對彈奏琴音的花弄月,還抱有一絲敬畏的態度,可這見到真人之後,印象又大跌。至少凌凡實在想不明白,能彈奏那麼好听的琴音,這真人卻為何那般的讓人感覺不真實。
因此,凌凡也沒有想繼續留在這里,故而抱手作揖道︰「姑娘,既然在下已然見到你了,這屋我就不進去了。在下還有其他事情要忙,這就先告辭了!」
「恩?」
花弄月見凌凡說走,就真轉頭就走了,這一刻,心中的滋味別說有多豐富。
只是,凌凡轉身才走了幾步,耳朵便听到背後傳來了一聲琴音。而這琴音一落,就見過道的房牆不斷的位移,僅是眨眼功夫,眼前就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陌生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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