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好未歸。
秦昊給她打了電話,但是她的手機關機了。
夜幕下的洛杉磯市區無疑是繁華的,只是秦昊所在的房間,卻顯的十分冷清。
陸美他已經托人帶回中國,飛機是今天晚上11點的,明天,就會到中國。
而他和安好,又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坐在沙發上,等到天明。
洛杉磯清晨的空氣,是新鮮的。
秦昊打開出窗,任由清晨微涼的空氣撲打在臉上,有點寒意。
手機響了。
是安好的電話。
「喂。」
「喂。」
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質問她去了哪里,其實他明明知道昨天早上安好說了,她要去陸覺那一趟。
那麼質問她為什麼一晚上都沒回來?如果,她真的要和陸覺做什麼,又豈是這一晚上的事情,不可忽略的,她和陸覺之間擁有的時間,不比他們在一起的少。
那麼,除了這些,還能說什麼。
「我在你門口,你起來了嗎?」
「恩。」
她回來了,再離開22個小時15分鐘之後。
秦昊開了門,安好站在門口,身上還是昨天的衣服,頭發有些油膩,看上去很疲倦。
伸手,她手里提著一個飯盒。
「還沒吃早飯吧。」
「你呢?」
「吃過了。」
「進來吧。」
安好直覺,氣氛有點兒怪異。
她原本都做好了被秦昊責問一頓的準備,只是沒有。
他什麼都沒說。
可是那眼底深處,分明藏著什麼。
「秦昊。」
安好喊她。
「恩,把飯放下吧,我還沒洗漱。」
安好放下飯盒,坐在椅子上,心底,有些糾疼。
她來,其實是想告訴他,她沒有辦法離開陸覺,請他放手的。
可是,當看到他的那刻,這句話要說出口,卻成了這麼困難的事情。
她開始無限懷念,在加拿大的那幾天,她想,如果她真的能和他一輩子困在那個屋子里該多好。
看著他進了洗手間,听著嘩啦啦的水聲,那短暫的幾天,在腦海中不斷的回放,這些或搞笑或溫馨或氣惱或傷痛或無奈或悲涼的鏡頭,濕了她的眼眶。
秦昊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淚眼朦朧的她。
有些話,她還沒開口,他卻似乎已經听到了。
只是,听到又如何,他又不是沒有听過。
第一次听可以當作霸道的當作听不見,那麼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都可以。
他給過她答案,如果要分開,除非,把他撞飛。
讓他知道,她是狠了心要離開他。
讓他們彼此之間,再也沒有任何虧欠。
落座,安好忙別過頭去,把眼淚藏回心底,看著秦昊,她吃力的開口︰「你先吃飯吧,吃完我有事要和你說。」
「婗安好,我死也不會放你走,就算你告訴我昨天你在和他上床。」
安好一怔,他已經看穿了她的心事了嗎?
臉色,一陣白,因為痛楚,
一陣紅,因為他的誤會。
「昨天我們在醫院,陸媽媽生病了。」
安好沒說什麼病。
秦昊也沒有要問的意思,悶著聲,顧自己打開盒飯,是海鮮炒飯,她知道他的口味。
安好其實料想到了秦昊未必肯放開她,他必定會再一次的拒絕听她的話,把她的話當作是玩笑話。
可是,昨天看到那樣的陸覺,她怎忍心離開。
「秦昊,我不會離開陸覺的。」
「所以呢?」
秦昊眼底,壓抑著戾氣。
今天的他,心情格外差,安好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無疑都是在挑動他的怒氣。
「所以我們離婚吧,如果你真的不肯離,那我願意再等4個月。」
她又會他提這件事,秦昊煩躁,猛然起身看著安好︰「明天的機票,回國。我有這個能力讓陸覺出來,就有這個本事讓他再進去,婗安好,不要再考驗我的耐心,我以為我救了他出來就算是幫你換清楚了對他的恩情,以為你終究可以釋懷,可以從你自己以為是的感恩里解月兌出來。婗安好,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我是不是?之前對我所有的溫柔和服帖,都不過是為了讓我伸出援助之手幫助陸覺是嗎?一旦他月兌困了,我就再無利用之地,所以,急著投進他的懷抱甩了我是嗎?」
安好不曾想,他會這樣想。
似乎在昨天,他還信誓旦旦自信滿滿的對她說︰安好,明明你的心里就只有我一個。
可是現在,他卻口口聲聲的覺得她是在欺騙他的感情。
欺騙。
安好委屈,可是她卻更明白,其實自己的行為和欺騙,有什麼兩樣。
畢竟昨天之前,她甚至意亂情迷的想和秦昊上床,而陸覺一出獄,她就急著離開秦昊回到陸覺的身邊。
換做任何人都會誤會。
即便是秦昊這樣冷靜到冷酷的人。
安好無言以對,緊咬著嘴唇才沒讓眼淚落下來。
站起身,她冷聲道︰「對,我就是在欺騙利用你,昨天晚上我和陸覺在一起,陸媽媽生病了他看上去很脆弱,他趕我走,請我離開他,可是我不會,因為三年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真以為我對他只有感激?」
「婗安好你夠了。」
秦昊怒喝。
「還沒夠,秦昊,你自以為你曾經為我做的一切我會感動,可是陸覺為我做的,遠比你多。你所注重的細枝末節,他比你更加的細膩。」
「所以,你是要告訴我,你愛他?」
「對。」
「婗安好,如果你覺得這樣可以刺激到我,那麼你真的錯了。」
秦昊忽而嘴角一勾。
安好尚且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的事情。
秦昊笑意更濃,看著安好︰「好玩嗎?忍著痛苦和眼淚違心的說這些話?」
「你……」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彼此折磨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
原來,他是故意。
他是故意這麼做,只是為了讓她感受感受說這些話的時候心里有多痛。
他知道,她心里如果越痛,那就越能看清楚,自己有多愛他。
長臂,已將她攬入了懷中。
「你傻不傻?如果真的對我那麼絕情,為什麼眼底要飽含淚水,為什麼肩膀抑制不住的顫抖,為什麼手心要死死的拽著衣服,很痛吧這里,安好,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是一體的,你用刀子割破我的心髒,就是在用刀子割破你自己的心髒,我痛,你比我更痛,所以,你到底還要倔強些什麼?」
安好的眼淚,潰崩而下。
他設了一個局,一個讓她清清楚楚看到自己心的局。
他用另類的方式讓他知道,傷害他,比傷害自己還殘忍一百倍的。
縮在她的胸膛,她淚如雨下,無法言語。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的在頭頂響起。
「如果真的覺得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離開他,那麼,我給你時間,我願意等。」
他霸道心里,居然還藏著這樣溫柔的理解。
安好的淚水落的更急,就像是個無助的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分開,其實昨天他給我打了電話說要和我分手的時候,我真的有那麼一點慶幸,只是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秦昊,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可你現在,正在傷害所有人。」
「我不想的。」
「所以,我給你時間。如果你覺得我們的感情不能建立在傷害陸覺之上,那麼我給你時間,找到一個的最好的辦法。」
他的大掌,輕輕揉著她的後背,她的啜泣漸漸平息,抬頭看著秦昊,眼眶一片紅腫,抽噎了一下鼻子。
「你為什麼要耍我?」
「你以為我是木偶人嗎?你一夜未歸我真能一點都不氣。」
「那你為什麼不打我電話。」
「你手機關機了。」
「不會啊,早上我從醫院離開還開著機。」
「或許,是陸覺給你關的。」
安好想想,昨天晚上她趴在陸媽媽床邊睡著的時候,手機一直拽在手里,但是早上起來手機卻在桌子上,想來,會不會陸覺拿走了她的電話關機了。
怕輻射?還是……怕有「人」打擾。
無論陸覺是出于什麼關機的,安好有一點必須和秦昊說清楚︰「我和陸覺,是清白的,就算是昨天不是在醫院是在別的地方,我們也不會做什麼,所以你以後不要胡思亂想自己生悶死,然後想這些損招來的整我。」
秦昊嘴角,是一個邪魅的笑容︰「我能把你這句話當作,你在我解釋你只愛我一個嗎?」
安好臉一紅,看著桌子上的早餐︰「吃吧,買了早飯還堵不住你的嘴。」
「能堵住我嘴巴的,只有一樣東西。」
他的吻,落了下來。
安好無力的被壓在牆上。
纏綿悱惻,那個吻,幾乎要將她吞噬。
大悲大喜,大傷大痛之後,心一點點的明澈。
她愛秦昊,愛到,無法自拔。
愛到,傷了他,痛死了自己。
對陸覺,終究是要殘忍嗎?可是,她又何其忍心。
秦昊說願意給她時間,可是這個時間,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多遠。
她無法開口對陸覺說對不起。
就像是沒有辦法開口對陸覺說——我愛你。
*
A市。
離結婚的日子還有十多天,蘇眉給秦昊打了好幾天電話了催秦昊回來,還特地叮囑,帶上安好。
她人生中的頭等大事,秦昊怎可能不到場。
晚上時候她又打了電話過去,只是,好像有點兒不湊效,電話那頭洛杉磯的清晨,秦昊似乎再做一些呼哧帶喘的事情,她的電話,顯然時間很不湊巧,她怎麼知道,一早上秦昊就這麼好「性致」。
匆匆忙忙的掛了電話,她面紅耳赤,猜想著電話那頭到底發生了什麼,總不會是秦昊在做健身運動所以才喘成那樣吧。
何況,男聲之外,還有一個微弱的女聲。
听那柔軟的聲音,幾分熟悉,就是安好的不會錯。
蘇眉坐在床上親手寫著婚禮請柬,心情莫名愉快,這種愉快,完全凌駕于她要做新娘子的快樂。
翻開寫給秦昊那張,又把其中妻子的字樣涂掉,寫上了愛妻兩個字,然後滿意的折好,放在了一堆請帖的最上方。
看看掛鐘,十點多了,也該洗洗睡了。
請柬差不多改寫的都寫好了。
其實請柬本該早就發的,只是蘇眉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懶,總覺得,懶得出去買請帖,懶得寫邀請語,懶得想要請誰,懶得……
這次如果不是蘇媽媽催到不行了,急的天天電話轟炸,讓她趕緊寫請帖,她還想著不然托到婚禮那天再說吧。
或者說,結婚後再告訴別人她已經為人妻了,這也是件很潮的事情,而且還省了人家的份子錢,多替別人著想。
可是,蘇媽媽卻以死相逼,告訴她如果她敢做這種荒唐事就立馬從家里頂樓掉下來。
蘇眉知道,蘇媽媽在她和她哥哥結婚這件事上,放任何狠話都有可能付諸實踐的,所以,她才花了半天時間出去喜品店挑了一沓大紅請柬,然後晚上趴在床上哼吃哼吃的寫請柬。
對著手機里蘇媽媽發來的要請的三大姑八大婆的一個個寫下來,然後就是她自己的幾個朋友和蘇廊以前的伙計,七七八八差不多的人都寫到了,她也累的手臂疼,筆一丟,請柬往床底下一踹,這今天部分就完結了。
至于還有什麼遺漏的,明天再說。
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看著頭頂一盞明晃晃的燈,夜色,寂寥。
她腦中在想什麼,可是所想的東西卻很模糊,朦朦朧朧的看不清那些場景是在哪里,場景里的人又是誰。
有一只蚊子,有些聒噪的在耳朵邊嗡嗡嗡。
蘇眉厭煩的伸手去打,卻不及那蚊子的逃跑速度。
蘇眉心煩意亂,蹭一下坐了起來,這一坐起來或許是用力猛了,老腰 噠一聲,然後,蘇眉以一副嘶啞咧嘴的模樣,僵硬在了床上。
「疼,疼,疼。」
腰,完全動彈不動,甚至脖子以下別的部位稍微動一動就牽扯的腰部錐心的疼。
好在,手機就在邊上。
「喂,老哥,救命,我老腰扭了,好疼,一動不能動,可能是骨盆月兌臼了,救命救命,趕緊來救命。」
求救電話打出,三分鐘後,門鈴響了。
蘇眉還震驚不會吧,這是超人的速度還是蜘蛛俠的速度啊。
不過,或許是她疼過頭了,所以沒了時間概念,或許已經過去很久了。
也可能,兄妹感應,她哥知道她會出事,所以一直徘徊在她家樓下。
無論如何,現在要她去開門,那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她對著門口大吼。
「哥,你撬門進來吧,我動不了,好疼,你趕緊的,我要死了。」
然後,門外一陣沉寂。
蘇眉以為蘇陽是個正人君子做不出撬門這種苟且的行為所以丟下她走了。
心里還慌了一瞬。
如果這樣被丟在這,明天她估計就半身不遂了。
只是,好在蘇陽有良心。
一分鐘後,蘇眉就听見了震天動地的砸門聲。
這動靜,蘇眉怎麼感覺,整個房子都在晃動呢。
晃動。
燈在晃動,門在晃動,牆上的掛畫在晃動。
床在晃動,水在晃動,放在桌上的筆筒也在晃動。
「地,地震。」
蘇眉震驚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內心,極具的恐慌。
「地震了,蘇陽,救我啊。」
她尖叫,伴隨著她的尖叫聲的,是整個小區的尖叫,還有那越來越猛烈的砸門聲。
她怕死,她就是個膽小鬼,她特立獨行那麼多年,只是因為不想再依靠任何人,只是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可以,可是當死亡離的那麼近,當她動彈不得的坐在床上看著頭上那盞華麗的水晶吊燈搖搖欲墜,她的心,陷入無邊無際的恐懼中。
「哥,我沒法動,哥,救我。」
她知道,她沒出息,可是死亡面前,誰不害怕,何況如果真的被砸死了,她還死的這麼憋屈。
和一個蚊子慪氣把自己老腰扭了,然後壯烈犧牲在一盞水晶玻璃燈下,死有輕于鴻毛重于泰山,她不求重于泰山,但是好歹也得個好死法。
屋子里的東西晃動的更加厲害,秦昊這麼有錢當時真不知道是請了什麼工匠來,頭上那盞破燈,似乎已經撐不住了。
蘇眉艱難的用手掌往床邊挪,忍著腰部的劇痛終于挪到了床邊,她大松了一口氣,只是……
「啊……」
或許,她今天命該休矣,秦昊請個破工匠裝個破燈就算了,牆上為什麼要掛那麼大一副玻璃裝裱的壁畫?
誰能告訴她?誰能告訴她?
那扇巨大的壁畫落下的那刻,蘇眉以為自己死不了也得殘,只是,沒有預想中玻璃劃破肌膚的劇痛,只是重物覆下的那刻,腰部 嚓一聲,一陣驟痛之後,腰,好了,就是還有些酸楚脹痛。
似乎,有什麼溫熱沉重的東西貼著自己。
她側過頭,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還有兩滴順著發絲落下的,粘稠溫熱的血。
她的肩膀上,環繞著一雙手,一雙男人的手。
「哥!」
「別動,別動。」
耳畔,傳來一個吃痛倒抽冷氣的聲音。
那個聲音,讓蘇眉一怔。
厲春楚,他怎麼會在這里。
「眉眉,你先別動。」
後背插了玻璃,頭上也扎了些玻璃,身上還壓著那副巨大的壁畫,即便是每一下細微的動作,都會摩擦著這些玻璃更加深入,那種尖銳的刺痛,染白了厲春楚的臉和唇色。
蘇眉只感覺到他呼吸很急促,她是跌坐在地面上,薄薄的睡褲下,是蔓延的,粘稠的液體。
她一動不敢動,連哭泣,都極力壓抑,眼淚卻像是斷線珍珠似的落了下來。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你傻啊。」
她哽咽著罵他。
他吃力呼吸著,已經很難說出話來,只是護著蘇眉的手,緊緊的抱住了她。
蘇眉感覺到腳下的粘稠液體越來越多,她的眼淚不住的落下,可是倒在他身上的壁畫太大了,她也不知道他是傷在哪里了,根本不敢輕易去推那幅壁畫,也肯定推不動。
又過了一分多鐘,震感,漸弱,及至,平息。
有紛亂的腳步聲伴隨著急促呼喊聲靠近了房間。
「蘇眉,蘇眉。」
蘇眉終于壓抑不住大哭起來︰「哥,救命,救命。」
「蘇眉。」
蘇陽大喊一聲,臉色慘白。
不顧壁畫上的玻璃渣子,奮力推起了壁畫。
壁畫起,他才發現,蘇眉身上,趴著個人,一個血淋淋的人。
「哥,救救他,哥,求求你救救他。」
蘇眉依舊不敢動,蘇陽反應過來,猛然從床上把整一床被子抽了下來,然後,熟稔的指揮。
「你小心點往前抽身,要慢,要慢知道嗎?」
「恩。」蘇眉滿面淚水,頭上都是血,臉上也是血。
一點點的按著蘇陽的指使往前挪。
蘇陽她離開的空隙中拖住了厲春楚的身體,然後,迅速抽過棉被墊在厲春楚身下,擋住那些玻璃渣。
蘇眉看到身後滿身是血的厲春楚,嚎啕大哭。
「哥,哥救救他。」
蘇陽看了一眼地上的血。
的再看了一眼厲春楚後背上和脖子上的傷口。
有玻璃渣子扎在了腦,還有幾片扎在了背上,別的地方,也有好多的碎片,可是,這些傷口都沒有傷及大動脈,怎麼會流這多血,不科學。
不過,不可否認,腦袋上的玻璃片扎的有點深,這個男人因為疼痛或者失血過多已經面色慘白的暈厥了過去。
看著蘇眉奔潰的樣子,蘇陽下意識的看了一下這個男人的側臉。
一看下,吃了一驚。
他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混蛋小子。
「哥,他如果死了我怎麼活。」
蘇眉哭的像個孩子,歇斯底里的。
蘇陽無奈的看著她︰「他不會死,呼吸和脈搏都還強著呢,別胡說八道,趕緊的,幫我把他抬下樓去。」
「好。」
「算了你的腰。」
「 嚓一聲,自己接好了。」
蘇陽嘴角一抽抽,拿了被子兩個角給蘇眉︰「那行,先送醫院。」
蘇眉慌亂的和蘇陽把厲春楚抬到了醫院,整個醫院已經人滿為患。
當然,這時候,緊著自己人先,蘇眉死皮賴臉的把要送進手術室臉上劃破了血口子的一個姑娘給拖住,把厲春楚給弄了上去,蘇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告訴蘇眉,接下去挨打了別嚷嚷她是他的妹妹,免得明天報紙給他一個頭條。
蘇眉顧不上那麼多,那姑娘就一個血口子,厲春楚滿身都是傷,肯定是緊著嚴重的人救。
蘇陽親自進去動手術,蘇眉則是站在門口,默默無聲落淚的接受姑娘一家子上竄下跳的咒罵,一語不發。
事實上,她腦子里現在除了厲春楚,什麼都裝不進去。
那喋喋不休的咒罵,對她來說,也就是飄渺之音。
*
厲春楚的手術很快,快到出乎蘇眉的想想,甚至讓蘇眉不安。
半個多小時,被推出來的時候,蘇陽手里提著四五個袋子,極度無語的在蘇眉面前晃晃。
如果蘇眉沒看錯,那應該是裝血的袋子。
「哥,他怎麼樣?」
「你說能怎麼樣?眉眉,他是不是不會長大了,都多大了他還玩這種把戲,衣服里藏了這麼多血袋,不過這次也幸虧這些血袋子起了緩沖作用,他少受了點皮肉之苦,就頭上的玻璃扎的有點深,但是沒什麼大礙,已經取出來縫合了。」
「血袋子?」
「我就說一個正常人怎麼可能流那麼多血心跳和呼吸還那麼穩的呢。」
「那他怎麼會暈倒。」
「我之前說兩種可能,痛暈的,要不就是失血過多暈倒的,現在你該知道了。」
蘇眉眼角抽搐。
所以,厲春楚是痛暈的,因為頭皮上扎了個玻璃所以痛暈了。
該死的王八蛋的,居然敢害她擔心,王八蛋王八蛋,簡直不是人。
「好了,我還有手術,他出來了,沒什麼大礙,我病床都滿了,我可不能再給你行方便,就在走廊上掛了點滴,帶他回家洗洗睡吧。」
蘇眉心里一松。
蘇陽說到這個份上,那就是,厲春楚那個王八蛋真的沒什麼事了。
病床被推了出來,厲春楚緊閉著眼楮,可是,睫毛的煽動,卻出賣了他。
蘇眉的手,放在了他的左臉上,輕輕的撫著,聲音哽咽︰「小春春,你怎麼這麼傻啊,會死的你知道嗎?」
厲春楚臉上的汗毛蹭的起來,這樣的語氣,他想,或許,可能,大概……
果然——
「啊……蘇眉,蘇眉別擰臉,我是靠著這張臉吃飯的,別擰臉,好疼,好疼,啊,眉眉,眉眉,看在我英雄救美的份上,饒了我,饒了我。」
「我說過,你這麼傻,會死的。」
護士錯愕的看著眼前的一幕,蘇陽卻對她點點頭,示意她不用管。
然後,醫院的走廊上,此起彼伏的就想起了厲春楚殺豬般的慘叫,那聲音,可謂驚天地,動鬼神啊。
*
後半夜,醫院的人漸漸散去,走廊上電視機里播放著關于A市地震的消息,這次地震震區就在秦昊小區那片,發生5。2級地震,震源深度11千米。
震區有明顯震感,到目前為止無人員死亡,經濟損失尚未評估,電力部門正在搶修部分電網。
蘇眉坐在椅子上看著新文,有種劫後余生的慶幸。
看看身邊的厲春楚,半邊臉紅腫著,她有些心疼。
下手,似乎狠了點。
不過也是他自己賤,如果他不說他背著那麼幾袋子血是因為和一個野外真人CS的朋友約好到時候來個入室搶劫英雄救美擋子彈的戲碼,蘇眉還不會往死里掐他。
所以說,不作就不會死。
蘇陽說的對,他就是沒長大,居然想著要玩這樣幼稚的游戲。
不過蘇眉卻也慶幸他的幼稚,如果沒有那幾個血袋子,或許,他的後背就成了馬蜂窩。
打開手機,對準他紅腫的臉, 嚓拍了一張。
蘇眉看著那張照片,覺得拍的不好看,左右臉一對比,這腫的太厲害了,顯的她又多心狠手辣似的。
于是,伸出手擋住了他另外半邊臉, 嚓。
看了看,還是不滿意。
側頭看他,睡的很沉,她忽然,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然後,輕輕的貼了自己的臉上去,擋住他的另外半邊臉, !
「啊!」
「嚓!」
四唇相接,快門按下,成功捕捉了這一幕。
蘇眉震怒,掄起拳頭要給厲春楚一頓胖揍,他卻小可憐眨巴著眼楮看著她︰「你真的還要打嗎,我好痛,秦昊家為什麼要裝那麼大的壁畫,砸的我背都扁了。」
說到壁畫和那盞燈,蘇眉也來了氣。
「回頭我問問他,他那房子是不是討厭我啊,原先我還怕床上的燈砸到我,撐著我扭斷了的老腰挪到了地上,結果沒想到牆上的畫砸了下來。」
「還有,客廳也太大了,哪里有房子那麼設計客廳的,如果不是客廳太大了,我早就沖進來了。」
「我也和他抱怨過客廳200個平米是不是有點夸張,他家又沒什麼客人,可是他自己覺得挺好。」
「我還特別不喜歡他的衛生間,裝在陽台上,有誰的衛生間裝陽台上。」
「這個我不同意,裝陽台上好啊,有時候邊洗澡還可以邊看外面的風景,反正他家樓層那麼高,別人根本看不到。」
猛然,住了口,眯起眼楮看著厲春楚。
「你怎麼知道秦昊的衛生間在陽台上?」
「我,那個,那個。」
所以說,禍從口出嗎。
接下里,在蘇眉的拳頭下,厲春楚老實交代,他買了一個航拍小飛機。
然後,一頓胖揍,在所難免。
可惡蘇眉還死死捂著他的嘴巴,不許他影響到醫院別的人,然後,厲春楚像只受傷的小鹿一樣,嗚嗚咽咽悶哼了一頓,直到蘇陽出現,蘇眉才停止了暴行,這時候的厲春楚,都想抱著蘇陽的大腿哭。
「蘇陽哥。」
「你小子,怎麼還不會去,不是輸完液了。」
「可以回去?」
「眉眉沒告訴你?」
蘇陽看著蘇眉,蘇眉臉上一陣微微的局促
厲春楚壞笑︰「沒,她說我要在這睡一晚,觀察一下情況。」
蘇陽意味深長的看了蘇眉一眼,轉身對厲春楚道︰「那你們睡吧,我不打擾你們睡覺了。」
這句話,是不是,過分曖昧了。
蘇眉面紅耳赤,厲春楚卻很得意的往邊上靠了靠。
「一起睡。」
他是還沒吃夠教訓大概。
一計老拳,他終于安靜了。
*
秦昊接到了秦遠東的電話,說A市地震了,女乃女乃沒站穩從樓梯上摔了下去,骨盆碎裂,還引發了一些別的並發癥,情況十分不好,醫生說因為年紀大了,受驚加上受傷,隨時有生命危險,讓秦昊趕緊回去。
掛了電話的秦昊,看著餐桌對面的安好,放下了刀叉。
「下午的機票,回國。」
安好一怔。
「你不是說給我點時間的嗎?」
「只回去幾天,去看我女乃女乃。」
安好心里,閃過一絲緊張。
「你家人?」
「或許……」秦昊頓了一下,神色很淡,「這是你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她,總該讓她知道你的存在。」
「什麼意思?」
「A市地震了。」
「什麼?」
安好震驚。
「所以一起回去看看吧!」
安好沒做聲,只是點了點頭。
一頓飯,吃的氣氛有點兒沉。
吃完飯,各自回房收拾,安好的東西不多,收拾好後坐在床上等秦昊來叫她。
手里,握著手機。
神色,幾分猶豫。
終于還是打開了手機,發了一個簡訊︰「陸覺,我要回A市一趟。」
陸覺的電話幾乎是在安好發出短訊不到30秒的時間就進來了。
一接起,電話那的他聲音嘶啞。
「你要和他走了嗎?」
安好,沒有否認。
陸覺故作輕松︰「去幾天,什麼時候回來?」
「陸覺。」
「你說過,永遠不會主動離開我,所以,你沒有說分手的權利。我問你,去多久?」
其實,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安好沒回應。
他的語氣,終于痛苦,退而求其次的哀求︰「去多久都可以,就是一定要回來好嗎?」
「陸覺……」
「安好,我什麼都沒有了,爸爸沒有了,公司沒有了,媽媽現在又那樣,安好你不能……」
「陸覺,BOSS會讓你回去的,你不會一無所有的你相信我。」
昨天在醫院,他屢次提起他沒有公司了,多年來奮斗的一切都化為烏有了的時候,安好就想對他說其實BOSS肯定會讓他回去的,因為秦昊已經明確的給BOSS擺了個事實,BOSS應該知道,自己唯一能依賴的人,就只剩下陸覺。
電話那頭,陸覺卻以為,這是安好要離開他找的借口。
他的語氣,陡然冷冽︰「你真的就沒愛過我?」
「陸覺。」
「安好,回答我。」
「……對不起。」
「我要你回答我,正面的回答我,回答我。」
陸覺滿目暴戾,青紅著臉色。
安好痛苦的握著手機,閉上眼楮,終于,他還是想听到這個他本來就知道的答案。
以前他總是自己引開這個話題,告訴她無論多久他都願意等。
說服她他一定會讓她愛上他。
終究,她把他所有的耐心都磨光了。
「是。」
「嘟……」
電話掛了,安好失神的看著手機,心里有點兒痛,卻陡然輕松。
她終于還是說了。
雖然,她做了一回儈子手,一刀砍下去,染了一手陸覺的傷心和痛苦,可是,她如何再自欺欺人,分明,和陸覺在一起,對她,對陸覺,對秦昊,都是煎熬。
秦昊說給她時間,可是她沒想到,陸覺卻沒給她這個時間。
他用這樣直接明了憤怒的方式,徹徹底底的挑破了兩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叮。」
有短信進來。
安好看了一眼,是陸覺的。
「安好,我們分手吧。我知道你不愛我,和你在一起卻看著你心里和眼里都只有另一個人,我也很痛苦,我想放你自由,也放我自己自由,可是太難,太難。當我今天听到你親口說出你從來沒愛過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小丑,我憤怒,也悲傷,我無法成全可是無可奈何,你是一只風箏,斷了線落在了我家庭院里,我卻以為是我的。現在,我放你自由,從今以後,相忘于江湖。」
安好的眼眶瞬間濕了。
相忘于江湖。
這是,永不再見的意思嗎?
修長的指,在手機鍵盤上落了兩個字︰「陸覺,」
接下去,卻根本不知道要打什麼。
終于,還是刪掉了。
坐在走廊上,陸覺看著對面的姜律師,面無表情。
「我已經按照爸爸的要求發了分手簡訊給安好,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就是AT的唯一繼承人了是嗎?」
姜律師起身,只看到陸覺臉上冷然,卻看不到他眼底的疼痛。
「是,陸老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在他百年之後,希望你不要放棄陸洋,就算是他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陸老希望,你都希望能把他當作是你的兄弟。」
「我知道,米雪呢?」
「米氏實業瀕臨破產,BOSS對你的婚姻,不做任何要求,但是不能是安好小姐,安好小姐在病房對他一頓指責和辱罵,他是不會釋懷的。」
「安好和他吵架了。」
「已經是過去的事情,為了和公司解約的事情懷恨在心,不顧BOSS的病體,和他大吵一架,這樣的女孩,BOSS是絕對看不上眼的,他說過,一旦你和安好徹底斷了關系,從今天開始,AT所有的股份都將轉移到你的手下。而一旦你違背誓約和安妮小姐恢復關系,你所擁有的一切,他都將收回。」
「恩,有勞姜律師。」
「不客氣,陸董事長。」
安好說,BOSS還會重用他,他不會一無所有。
是,現在,他擁有了想要的一切,而條件,是放棄她。
放棄她,其實,從出監獄的那刻他就知道他會輸了,他也試圖違心的放她走,卻沒有關注自己的心反悔了。
現在,終于,他給了自己一個永遠不會反悔的理由——放她走。
站起身。
那個臉上總是掛著溫潤笑意的陸覺,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臉上的冷漠,竟然和秦昊有幾分相似。
五分鐘前,姜律師送來合同並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原來,所謂的親情,竟是這樣可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