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娃送走最後一個藥人,疲憊地爬在桌子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大夫這職業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特別是像他這樣的半吊子,雖然有紅玉在後面坐陣,可心里壓力還是很大,必竟在這之前,他都沒親自給人看過病,第一次下藥時,手抖得跟了似的。♀
「怎麼了?」將一個水遞給土娃,紅玉翻著桌前土娃剛下過的藥單子,隨口問道。
土娃連忙坐正了身子,微垂著眼瞼,紅著臉,恭敬道「有些害怕,緊張。」
紅玉笑笑,想起自己剛工作那會兒也是緊張得很「沒事,過陣子就好了,我看你做得不錯,思路也很清晰,看來,這幾天沒有偷懶。對了,過兩天我想進山去采兩味藥,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先生要進山?」土娃頓時有些不安,他抓了抓頭「我也要去。」
「不用了,」紅玉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可是……」土娃還想力爭,先生的反應力好象沒怎麼提高啊,一個人去山里能行嗎?
拍了拍土娃的肩,明白他的擔心,紅玉的心有些曖「有事我會給你送信。」
「哦,」知道再堅持也沒用,土娃無奈地應了一聲,坐下悶悶地喝著已經涼了的茶「那,先生小心點。」
紅玉點點頭,正要走,門外走進來一位頭戴斗篷的男人。
「……安王爺?」土娃驚愕地站起身,盯著取下斗篷走進來的擁有絕世容顏的男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下一刻,眼神立刻擔憂地看向了看上去一臉平靜的紅玉。
「就診,」安如月微笑地看著紅玉,聲音平緩。
紅玉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大夫在後面。」
「這病他看不了,」安如月漂亮地雙眸眨也不眨地看著紅玉,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
「那……我先走了,」氣氛太詭異,土娃毫無猶豫地逃了,
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氣氛有些微妙,兩人盯著對方都沒有動,
紅玉的手心捏出了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從知道不是安如月將自己丟棄在荒郊野外,對他的怨恨也差不多消了,可面對他大肆選秀還是耿耿于懷。
安如月望著紅玉,心情極其復雜,又激動又內疚,自從知道她在密室里莫名失蹤,不知派了多少去查找,卻毫無音訊,如今親眼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明知她心里定然怨恨自己沒能保護好她,心里還是激動不已,只是面對易了容的紅玉,不知如今開口,害怕因為自己的莽撞惹怒了紅玉,她又會在自己的面前消失。
「今日不出診,王爺,隔日再來吧。」停了很久,紅玉才艱難地開口說道。
隔日再來?是說他還可以來找她嗎?
「哦,好,那我隔日再來。」安如月黑亮的烏瞳閃著驚喜的光芒,聲音也帶著少許地顫泣。♀
「對了,這幾日城里不安全,玉……先生,還是盡量呆在家里比較好,那,我走了。」走到門口,安如月似想起什麼,又回頭說道。
門簾在搖晃中漸漸平穩下來,紅玉的續卻仍舊沒有平衡下來,她回轉頭盯著屏風後厲聲道「出來吧。」
一個戴著面紗的黑衣人緩緩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公主的易容好像很失敗嘛。」
「少費話!說你的目的,張貞。」紅玉冷冷地看著他,
張貞下意識地挑了下眉,隨手扯下臉上的面紗,裝模裝樣地行了一個禮「公主果然好眼力,一眼就認出了屬下,屬下深感榮幸。」
紅玉冷哼了一下「費這麼大的勁找我,說吧,什麼事?」
張貞笑,妖艷的臉上冉冉生輝「屬下能有什麼事,不過是遵照皇上的旨意請公主回朝。」
「回朝?」紅玉冷笑「這麼簡單的事竟令張堂主耗費了如此多的降頭和迷藥,實在有些夸張啊!」
張貞的臉有瞬間地僵硬,「既然公主也知道張貞辛苦,那就不要為難屬下的吧。」
「為難?我何曾為難過張堂主,倒是張堂主一直在為難我呀,」紅玉笑道,衣袖下扣著銀針的手指卻因為過度緊張有些微微發顫,「前日見到母親也不曾听到她提及回朝的事,難道張堂主忘記告訴母親呢?」
「聖女公主在這里?」張貞吃了一驚,全身驟然繃緊,狹長的鳳目頓時向四處張望了下「那屬下改日再來拜訪公主。」
話音剛落人就消失了。
確定張貞真的走了,紅玉這才十指一松,身子一陣發軟,她忙用手撐在書桌上,才驚覺背心一片冰涼。
若不是她剛才無意間瞟到屏風後的黑影,以她現在的功力對付張貞實在沒有萬全的把握,更加沒有把握保護好一個沒有武功的安如月不受傷害。原本就有些懷疑前陣子那些中降人來得蹊蹺,最先以為是那湖中人所為,如今看來只怕是張貞的杰作。唉!想要太平的過日子只怕是不行了,沒想到這張貞竟來得這麼快,其實力不容小視!看剛才那樣子,他應該不是母親那邊的人。
急忙奔進屋,果然倒了一地的人,土娃也在其中,好在她事先做了安排,在醫館房屋的四角放在預防降頭的解藥,而張貞顯然也沒下毒手,這些人只是中了迷藥暫時昏睡了過去,過一二個時辰就會醒來,倒也沒有什麼大障,想起離去的安如月,雖然知道張貞即便想害他也難,到底不放心還是追了出去。
街上很安靜,只有零星只是趕路的人,白日里繁華如錦的街道夕陽下竟染著幾分寂靜的蕭條來。
載著安如月來的馬車並沒有走遠,它緩慢地行駛在馬路上,孤單而淒涼。
紅玉奔來時,馬車似乎有感應似的停了下來,車簾撩起,安如月絕世的俊臉露了出來,漂亮的雙眸閃著意外的驚喜「先生……」
紅玉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突然覺得自己的擔心很多余,還有些可笑,想了想,手一揚拋了兩個香袋過來「避邪的。」說完掉頭就走了。
捏著手里接住的還帶著她體溫的香袋,安如月的心瞬間化成了濃香的蜜棗……
原本沉重的行程此時也變得輕松起來,安如月甚至起了想要領的想法,他一邊把香袋放在懷里一邊笑著說「你說……玉兒是不是沒怨恨我?等一切都弄好了,我就可以帶她遠離這里,過平安的生活?墨軒,我是不是在做夢?……真不想醒來……」
墨軒蹙著眉看了一眼安如月「以後的事墨軒看不到,墨軒只知道現在王爺應該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是啊!自己應該做的事。安如月自嘲地笑了笑,將放在懷里的香袋輕輕按了按,讓它更緊密地貼在胸口,仿佛記憶中那溫暖的依偎。
牢房,陰森,冰冷,充滿血腥味的地方。
安照烈背靠在牆角坐著,凌亂得頭發隨意散落在臉頰兩側,將他整個臉幾乎都掩蓋住,只能從發絲間看著若隱若現地雙眸,原本迷人的鳳目此時顯得有些呆滯和迷茫。
昏暗的燈光顫悠悠地打在破舊不堪的牆壁上,折射出詭異的圖像,令安靜的牢記更加透著一份沉重、壓制的氣息。
入獄已經三個月了,由最初的震驚,恐慌,不甘,憤怒漸漸變得認命,麻木,悲涼。的落差讓安照烈無從適應,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母親的信送到了他的手中,他疑惑的接過那封信,地打開,看到那熟悉的暗號,安照烈這才相信母親真是沒有忘記自己,當初絕然的拋棄只為是今日的相救。
淚不知什麼時候滑了下來,緊緊咬著唇,將手里的信幾乎揉碎,跌坐在地上,將頭深深地埋在兩腿之間,壓制的嗚鳴聲還是從牙縫里泄漏了出去……
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最適合做點什麼。
正是好夢酣睡的時間,守牢房的官差正值交班,站班的打著哈欠,接班的伸著懶腰,沒有睡醒的雙眸還半閉著,相互間性地打了個招呼,站著的睜了睜睡意朦朧的眼,忍不住連連打著哈欠,一臉的郁悶,低聲嘟囊了幾句不滿……
空氣中飄來一股淡淡地香味,漸漸彌漫在整個牢房,睡著的越發睡得沉,站著想睡了也身子一軟,滑倒在地睡著了,一個黑影幽靈一般飄了過來,沒有半點聲響。
露在面紗外的漂亮鳳目謹覺地觀察了一會兒才小心地打開牢門,閃身進來。
所有的官差和囚犯都被迷倒了,包括安照烈。
黑衣人小心地打開牢門的鎖,走到安照烈的身邊,從懷里拿起一瓶子打開放在安照烈的鼻子底下,不一會兒,昏睡中的安照烈就清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黑衣人有片刻的恍惚「……母妃?」
黑衣人淡淡地「嗯,」了一聲,從背上的包裹里拿出一套黑色緊身衣「快穿上,還記得母妃教你的那套變戲法的功夫嗎?一會兒跟在母妃後面,有人阻止就用那變戲法的功夫,听到沒?」
安照烈接過衣服,神情復雜地看著黑衣人,遲疑地片刻還是說了「宮里那些失蹤的人都是母妃弄得?」
黑衣人猛得抬眼盯著安照烈,顯然很惱火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竟問了這麼個問題「皇上是不是做牢腦子做糊涂了?不知道如月那小子已經昭告天下,半個月後就要將你斬首示眾,你現在竟然還關心這樣無聊地小事!」
被黑衣人冰寒的目光盯著,安照烈生生打了一個冷戰,在這一刻,他發現他竟然有種不認識眼前這個生活了近三十年的親人,陌生中透著詭異地冰寒,一時間間不知道說什麼,只傻傻地看著她,大腦有瞬間地空白。
黑衣人大概也覺得剛才的言辭過于嚴厲了些,她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將聲音盡量放得緩和一些「這些事回頭再說,現在先從這里出去才是最要緊的。」
木然地應了一聲,安照烈兩下就換好了衣服,就見母親將手放在唇邊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音,就在安照烈驚訝的瞬間,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就從牢房那狹小的高處窗戶里掉下來,被母親一把接住,順勢放在了地上,是一個身量與他相差不多的男子,只見母親不知用什麼東西在那人臉上搗弄了一下,眨眼的功夫,那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就變成了他的模樣。
安照烈驚愕地看著母親,冷汗順著背脊骨滑了下來︰安如月恐怖的癥狀,驚悚的尖叫,宮里的流言,血腥的無頭尸……幾乎在瞬間涌進了腦海。
「……那,那些都是真的?」安照烈驚惶地問,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
「閉嘴!先想想怎麼活下去吧!」黑衣人終于不耐了,失望夾雜著懊惱令她的聲音听起來凜厲而冰寒刺骨。
安照烈頓時閉上了嘴。
「跟上,」黑衣人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轉身向牢門口走上,身法靈巧而敏捷。安照烈盯著那敏捷的身影,愣了好一會兒才跟了上去。
周圍太安靜了,安靜的有些詭異。
黑衣人停了下來,靜默地听了听確定沒有異常,又四下打量了一番,才貓著身子從牢門口鑽了出去,安照烈緊隨其後。
天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地打在屋頂上,牆角上,樹葉上,帶著一股子清新的味道。
安如月眯著眼,盯著不遠處的關著死囚犯的牢門口,性感的唇角緊抿著,渾身上下散發著冷凜,低沉地氣息。
「來了,」墨軒低沉地聲音傳來,安如月輕輕揮了揮手,墨軒立刻向四周打了一個暗號,黑夜中人頭四處卻沒有發生一點聲響。
顯然沒有料到會下雨,一出牢門,黑衣人看著飄淋的雨水微微愣了,眉頭輕蹙「下雨了,你行不行?」
跟在後面的安照烈一听,立刻探出頭看了下「只要不下大,堅持一二個時辰應該還可以。」
「那就好,」黑衣人面帶憂色的說,皇上自小就落下陰雨天腿腳不靈便的毛病,早知道今夜要下雨她該給他多拿件衣服來,其實她更擔心得在雨會不會將她布置好的陣法沖散了,那樣想要平安地離開這皇城只怕會很困難。
突然,一道藍光在雨珠中閃過,接著是一聲沉悶的摔倒聲。有人!黑衣人立刻將身後的安照烈反手護在牆角,身子騰空躍起,立刻向發出聲響的地方飛出兩把尖刀,
尖刀沒入黑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仿佛就不曾出現過。
黑衣人驚悚的同時,手迅速向空中揚去,
「嗖!」一聲尖銳的聲音驟然響起,黑衣人手指一頓,手腕頓時一痛,發出一聲慘叫,身子一歪,向後連連退了幾步,才看清如巨風一陣襲來的人影。
「……是你!」黑衣人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眼神復雜難辯,陰晦不明。
「這是還給你的!」阿子冰冷地盯著黑衣人,手里的劍向前一推,劍尖就刺向了黑衣人的胸口。
「……你說什麼?」快速一閃,胸口還是劃出了一道血口,黑衣人吃痛地悶哼一聲,咬牙著問道。
「說什麼你應該很清楚。」阿子面無表情地說,幽深的黑瞳冰冷地沒有一絲情緒。
一口血從嘴角緩慢地溢出,黑衣人似想起什麼,眼神突然凜厲起來,散發著深深地怨恨,她咬牙切齒地盯著阿子狂吼道「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偷學這個的!」
「在你狠心將他丟進池塘時,在你偷偷開始練習女媧國的妖術時,先皇就派人開始教他了。」黑暗中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四周傳來紛亂急促地腳步聲,仿佛隨著雨滴的加速突然從四面八方涌了上來,暗沉的四周一下子亮如白晝。
「……你?你怎麼會在這?……你不是……」黑衣人失措地看向四周,舉著火把的官兵虎視眈眈地交將她們包圍起來,兩個人緩緩走進包圍圈內,待看清兩人的面孔時,黑衣人驚愕得不知所措,隨後,瞳孔一收,咬牙道「……你,你早就知道那杯茶有問題?」
而安照烈驚惶地拉著黑衣人的衣袖,腦子一片空白,盯著那個一臉冰霜,雙目如炬的男子,
安如月淡淡一笑,說不盡的嘲諷「太後以為本王會笨到連江雨煙那麼別腳的計量都看不出來嗎?這幾日在那里逗留不過是騙騙太後,不曾想太後這麼老謀深算的人也會相信,看來太後也是窮圖末路了,這樣的重任竟會交給江雨煙那樣的蠢女人。」
「你……」黑衣人頓時語塞,目光掃到阿子身上,漂亮的雙眸滑過一絲不安和愧疚,可想起剛才阿子那一擊,心中頓時涌上對失去丈夫的深深的憤恨和恐懼「你說他什麼都知道?」
安如月陰沉著臉,目光從安照烈的臉上淡淡地一掃而過,落在黑衣人的臉上,仿佛看著一具死尸「先皇當然什麼都知道!可惜他還是沒料到你這毒蠍女人心會這麼毒!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我今日就是替父皇報仇的,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黑衣人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她不再看阿子,雙眸死死地盯著安如月,仿佛在一瞬間想通了所有的事,她冷冷地扯了一個陰森森地笑容,聲音仿佛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原來你沒瘋,裝了這麼多年連哀家都騙過了,哀家還真是小瞧了你。不過,想要哀家的命,就憑你……還女敕了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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