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一路上腦子里反復琢磨的都是剛才在宮里的一幕幕,每個人說的話,每個人說話時臉上的神情,她都記在心里,在腦子里走馬燈一般的篩選著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行至大街的一處十字路口,雲裳堪堪轉過街角之後,便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定楮一看,可不是那沒正行的蓮準是誰?
雲裳柳眉一豎,「你怎麼在這兒?」
「問得好。」蓮準挑起一邊的眉毛,促狹的看她,「小郡主,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察覺,自己走錯了路麼?」
雲裳又驚訝了一回,舉目四下看,果然,自己走得這條路是回傾芙園的那一條。
「習慣真可怕。」雲裳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嘆了口氣,又「咦」了一回,問道,「那你在這兒站著又是為什麼?」
蓮準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但笑不語。雲裳瞧他笑的那副樣子恍然大悟的說道,「你是早就猜到我會走錯路,對不對?」
瞧她指著他的手指都因為生氣而微微,蓮準輕笑了下,將她的手順勢牽住,「小郡主好聰慧的頭腦,你這麼快就猜到了呀。」說完還不忘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楮。雲裳頓時頭大,瞧見身邊的人們都不住的往他二人的身上來回瞟,覺得這麼大搖大擺的在這兒站下去實在不是事兒,也沒來得及掙月兌他牽著自己的手,就說道,「香香呢?你跑出來了,她呢?」
「香香那個丫頭啊,真是雄你,怕你這麼熱奠氣出去回來不舒服,特特的去熬了一鍋綠豆湯,眼巴巴的等著你回來。」蓮準做出捧心之狀,「奴也是眼巴巴的等著你回來。」
雲裳听得渾身惡寒,她心里裝著別的事情,也他計較,二人回到新居,入目,雲裳就嚇了一跳,卻原來在自己不在的這一天的時間里,這座新居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先老舊的家具和擺設不知道被丟到了哪里,一進門,就看到院子的左手邊被安置了一個魚缸,正中間的青石板用清水沖洗過,顯露出好看的紋路,右手是一片剛剛翻新的地,露著黑壓壓的泥土,散發著陣陣草根的香氣。
雲裳掩蓋不住一臉的好奇,往里信不走去,看到自己的臥房也變了模樣,一尊四角六稜的青銅獸腦香爐安放在房間的一角,裊裊的冒著香氣,臥室中間的古董架子被換走,擺放上了一架八扇的屏風,正面看是八美圖,反面看則是一幅完整的富春山居圖。
出了臥室左右兩邊的廂房也是如此,被重新裝潢過。她越看越疑惑,自己臨走的時候似乎沒有對香香說過要把家收拾成這個樣子吧?
「驚訝麼?雲裳小美人兒?」蓮準斜靠在門框上,看她發笑,「今天時間倉促,就只能調換這些了,等明日我再派人去采買些好的沙曼來做床幃,你知道……」他忽然湊近了雲裳,邪邪一笑,「你知道這閨房里最不可少的,就是趣味。」
雲裳瞟了他一眼,「房子隨你處置,不能花太多的錢。」
「錢財如糞土,千金散盡還復來,我的雲裳小美人兒,怎麼這麼想不開?」
「錢財對你是糞土,對我是寶貝,你若是嫌棄我摳門就趕緊找個大方的人家去住,我這家底子薄,禁不住你大手筆撲騰。」雲裳坐下喝了一口茶,香香捧了一只大碗,興沖沖的跑上來,「小姐,喝這個!我加了冰糖!」
雲裳接過來一飲而盡,剛喝完,碗就被蓮準拿去,放在手里來回來去的看,看過之後隨手丟到院子里,「啪」的一聲,摔了個粉碎。
「你。」香香氣的指著他罵不出來一個字。
「這都是粗瓷大碗,怎麼能給雲裳小美人兒喝茶用?」肇事者沒有一丁點認罪悔過的意思,反而笑得一臉輕松,「只有冰坑玉種的琉璃盞才能配的上我的雲裳小美人兒。♀」說著,他的手還不老實的往她的下巴上一抹,輕佻掉了一分。
雲裳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冷冷橫他一眼,對香香說,「香香,去再盛一碗來。」香香跺了跺腳,跑走了。
雲裳站起來,自己去關上了門,蓮準吃吃的笑著,說道,「天色還早,怎麼,雲裳小美人就難耐寂寞了啊?」
雲裳背靠在門上,似笑非笑掉了下唇,「蓮準,你的嗓子是什麼時候倒的?」
蓮準似乎愣了一下,說道,「去年中秋。」
「是嗎?」雲裳輕笑,聲音里有明顯的不信,「可去年孟秋燈會上,還有人在京郊的佛雲閣里見到過你唱戲。」
蓮準也笑了下,「天下人長得相似的何止萬千,雲裳小美人兒怎麼就這麼篤定那個人一定是我呢?」
似乎早就料到他不會承認,雲裳也笑了一回,眼神卻犀利無比,「被趕出戲園子的時候,你還是個有骨氣的伶官,黃昏街頭再見,你就變成了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樣,蓮官兒,你還真是個天生的好戲子。」
蓮準揉了揉臉,無限的哀怨留在眼里,千嬌百媚的一轉瞬,他說道,「雲裳小美人兒今晚上似乎有些不同。」
「我的確是有話要說。」雲裳的聲音低沉的好似一汪靜水,沒有半分的波浪,「我只問你三個問題,蓮準,你要如實答我。」
「好。」某人眯起眼眸,秋波點點似有星光。
「第一,你處心積慮接近樓家,可是要對樓府不利?」
「沒有,我承認,我進相府卻有自己的目的,然而卻沒有打算對樓家的人有半分不利之心。」
「第二,你將要在這里呆多久?」
「呆到我達到目的的時候。」
「你的目的可否對樓家或樓家的人不利?」
「雲裳小美人兒,這可是第三個問題了。」
「好吧,這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我的第三個問題。」雲裳頓了頓,說道「你可是瀚海國或者蒼浯國派來到子?」
蓮準好看的眼楮里流出一點驚訝,煞是無辜的說道,「我的小美人你是不是熱糊涂了,我怎麼可能和那些人扯上關系?」
雲裳正色道,「不許跑題,回答我。」
「當然沒有。」蓮準也收斂起笑容,回答。
「好吧。」雲裳沉吟了半晌,才緩緩的說道,「我一直相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樣的一句話,你有你的難處,我有我的無奈,那麼日後你我互不干涉對方,你看如何?」
蓮準幽幽一笑,似乎露出來一點陰謀得逞的味道,伸出一只玉色的手掌來,「大丈夫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雲裳也伸出手來,和他連擊三掌。
一個契約就此達成!
蓮準收回了手,燦然一笑,「怎麼樣?雲裳小美人兒,你這回該放心了吧?」
放心?相信你就有鬼了!雲裳在肚子里月復誹,暗暗想道,這本來就是一個非君子之約!
雲裳但笑不語,走過去重新打開房門,看到香香正在院子里來回轉悠,手里捧著一碗綠豆湯,見她出來,嗔怪似的說道,「小姐,你在里面干什麼啊?大白天的關著門。」
「我和你家小姐做什麼,下次你也一起來不就知道了?」蓮準的聲音。
香香「啊」了一聲,像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一樣,慌忙倒退兩步,雲裳轉頭一看自己也有些站立不穩,原來蓮準不知何時松開了自己的衣領,黑漆漆的頭發也疏松,眼角還帶著可疑的紅痕……
雲裳嗓子一啞,一口氣差點把自己嗆死,「蓮準你……」
「我怎樣?」蓮準笑了下,偏偏又是那種風情萬種的迷人笑容,「是不是蓮準服侍小郡主不夠盡力?還是沒能讓小郡主感到……滿足?」
「額。」雲裳已經徹底被這人的邏輯打倒,忽然腦袋里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不許打香香的主意。」
蓮準呵呵一笑,「放心吧,兔子不吃窩邊草,尤其是香香這樣的好窩邊草,我可是舍不得動她分毫的。」
雲裳冷哼一聲,「你知道分寸就好。」
可憐香香已經被這兩個人震撼的對話驚嚇到,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自己卻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來說。
翌日清晨,雲裳依舊早早起來,告訴香香去給文先生送早飯,並且今天她又要曠課了。一大早便穿戴整齊,將昨日陸謹給自己的那方帕子妥帖收好,帶在身上。
仍然是依樣畫葫蘆,她先到了顧籽萄的府邸,然後二人一起去了宮中。
皇宮大內,早上的情形和昨日下午來的時候截然不同。
上午的朝堂各大人都要參加,鄭武門外,各位大人家的轎子也停了一片,各色的頂子看得人眼花繚亂。雲裳從馬車里探出頭來,暗暗記住這鄭武門的格局,左邊的紅色側門是供武官,右側的墨綠色的側門供文官往來,而中間的明黃色大門,最是恢弘氣派的,不用說,定然是天子出行的門了。
只是……
紅,黃,縷。
雲裳差點笑出來,這格局只讓她想到了現代社會的……交通燈!
顧籽萄推了她一把,將她揪回來按在位子上,「你別這麼猴急,小心被人瞧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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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窗縫之中的空隙看過去,低聲問道,「原來皇後的佛堂和聖上議事的銀安殿離得那麼遠!」她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自己的腳程和這距離,貌似時間上不好掌控了一些。
「要想快點到佛堂也不是不行,如果從御花園里直穿過去的話,距離會縮短一倍。」顧籽萄拿手指了指一處說道,「只是你看那里,有一座假山擋著,若想過去,必須要爬過假山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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