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小郡主總是這般狠不下心,要幾時才能成得大事呢?」榻上那一個有著比女子還要嬌媚的男子斜斜的橫躺在貴妃榻上,這一座貴妃榻是雲裳最喜愛的一件家具物什,蓮準就那麼大搖大擺瞪了上去,看得站在他面前的雅墨一陣心驚膽戰。♀
用袖子小心的裹好手指,握住,才遞給了那人,「蓮公子,這是您給小的毒針,一根都沒有用。」
見他那麼小心翼翼的樣子,蓮準感到一陣好笑,不去接那些針,看著針上的毒藥顏色一點點將他的袖子漫過,變作靛藍色,也自然看得到雅墨的一張臉變得比靛藍也好不到哪去。忍不住輕聲呵呵了一聲,緩慢撢起手,從他已經哆嗦的手上隨意接過那些針,放到自己的手邊,「去吧。」
雅墨松了口氣,如獲大赦般行了個禮,轉身跑了。
「這麼害怕?嘖嘖。」蓮準模了模自己的鼻子,看他跑的都沒了影兒,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針在他的手邊泛著青靛色的微弱亮光,這唐門秘制的毒針,本不該輕易拿出來借給別人用,可他前天夜里怎麼就那麼大方的將這東西給了出去?蓮準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環抱起雙肩,朝著那細密的針促狹的笑了一聲。
她要做的事情,還得他小小的幫一下忙才可以啊。
傾芙園的芙蓉樹之下,有這樣一台石桌,桌上永恆的擺著一副棋盤,棋盤擺放的頗有些年頭了,竟然在棋盤和石桌的邊緣上,長出了些青色的滑膩青苔,即便是在這冬天,也有那麼一抹干涸了的綠色。
看得頗有些讓人心曠神怡。
雲裳最近很是喜歡下棋似的,常常在這里坐上一天。她能有這樣安逸的日子完全歸功于新年將近,官員們都忙著籌備過年的事宜,連黃白橘都被緊急的調走,去幫著祭司們一起籌措祭天的活動。
沒了講課的老師,她原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麼清閑下去,誰想到,皇帝陛下竟然那麼體貼的給他們重新找來一個代課的老師,在黃白橘不在的日子里頭,幫著他們做課業。♀
這個人有點禿頂,年紀大概也比黃白橘大很多的樣子,外貌上來說既不瀟灑也不帥氣,只有一臉的迂腐之相。這樣的長相和老舊的說話講課方式,自然是不能滿足于這些世家的子弟們,上了三天課之後就已經陸續有學生不願再來太學院里讀書了。
自然,作為官宦子弟的他們,就是天天不來上課也沒有人能說什麼,其他的旁人也就罷了,只可憐了這幾個皇子身邊的人,陸家兄弟除了每天要幫著朝廷上的一些事宜之外,還要按時來上課,受那個禿頭的精神折磨。好在這日子只維持到了春節到來,就無聲無息的在大家的歡呼聲中結束了。
春節的宴席果然大不相同,在這皇家的宴席之上,又是一年當中最大的節日,自然是過的非比尋常的熱鬧。
在一片鑼鼓喧天之中,祭祀唱詠嘆調一樣的唱著祝禱詞,雲裳听了幾句,忍不住就朝黃白橘看了過去,這種筆調,一听就是出自黃白橘之手。
她這一眼看過去,卻有些錯愕,原來,站在祭祀那邊隊伍里的黃白橘正拿一雙眼楮朝著一個角落看過去,雲裳順著他的目光一瞧,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恰原來,他正瞅著忙著和自己的衣服帶子過不去的顧籽萄。
今天因為是正式活動,所以顧籽萄穿的是一套一品大臣家眷的女眷衣服,這衣服長的不像話,托在地上走路都嫌抬不動腳。難為了這樣一個青春活潑的少女,只能托著這一套被子一樣的東西在地上不停的……蠕動……
雲裳看了一眼她原打算收回自己的目光,卻沒成想,自己的身後有人輕聲說道,「那麼羨慕人家,有本事叫你那個小白臉兒也一起來啊。」
听這聲音,雲裳便知道,說這種尖酸刻薄的話來刺激自己的,只有自己家的那一位阿姐了。
她莞爾一笑,沒有在意,後面的人順了兩口氣,便也不說話了。♀
「雲裳小美人兒,你今天起得倒是很早嘛。」一大清早兒,蓮準就一臉痞相的站在她的房門口,屋外是融的白雪在地,門前是一個一等一的絕色美男,一大早就被這麼美輪美奐的場景震懾到,雲裳只能感嘆自己這古代的日子過得實在忒舒服。
「今天是春節喜宴,小姐不到三更天就起來了,說起來,還真是夠折騰人。」香香身上雖然還裹著紗布,但是總體來說手指已經很靈活,說什麼也要幫雲裳過來上妝。
說這話就拿起一支鳳尾金步搖要放到雲裳的頭上去,被雲裳及時阻止住,「這釵子多好看啊。」
「好看,卻不適合我。」雲裳自己拿起首飾盒子里的一支素玉簪子,掂量掂量,覺得這重量和顏色都還不錯,遞給了香香,「戴這個吧。」
「金步搖多霸氣啊,這有什麼好看。」香香嘀咕著,不情不願將素玉簪子插進她的發髻里。
蓮準靠在門上,一身沒骨頭似的說道,「鳳尾的步搖在大鳳朝除非是妃子或者重臣的誥命夫人才能佩戴,你該不會是想把我的雲裳小美人兒送給那些達官貴人吧?」
香香啊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我險些弄錯。」
「這兒沒什麼了,你吩咐下去,煮兩碗茗粥(茗粥︰一種糯米和茶葉一起煮的粥品,可清熱潤燥)來吧,」雲裳對著鏡子照了照,怎麼描畫,鏡子里的人也還是自己。
香香一瘸一拐的去了。
「你今天怎麼也起得這麼早?」雲裳回過頭來看他,蓮準細細打量一番盛裝之下的她,竟有那麼一刻的晃神,這清靈毓秀的女子穿上這樣的華麗的衣裳之後,竟也有那麼逼人的氣勢,好似那些皇宮里的公主都比不過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金輝耀眼。
她的身上,有一種天然的,不加雕琢的貴氣。
「醒得早了些而已。」他笑了下,掩飾掉自己眼中的訝色,「順便,前幾日閑的無聊,燒了幾枚丹,想著給我的雲裳小美人兒好好補補身子,就給你拿了過來。」
他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支玉淨瓷瓶。
難怪頭些天總是看不見這個人出來閑逛,原來是忙著去研制這個東西了。雲裳笑了笑,接過來打開嗅了嗅,倒是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和花香的味道,「你那個朋友傷勢好些了麼?」
蓮準笑了下,桃花眼一動,看她,「怎麼,一個我還不能滿足你麼?」
雲裳早已經被他磨練出一幅厚顏,嘁了一聲,將瓶子放到桌子上,「不說拉倒。」
「嘿嘿。」他涎皮賴臉爹上來,在她的耳邊說,「今天是年三十,除夕除祟,帶著這丹藥,能闢邪,如果有誰不甚昏厥不省人事,說不定就能派上用場呢。」
原來是這樣。
雲裳抿了抿嘴,笑了起來,將丹藥倒出來放到自己的小荷包里,掛在腰間,「雖然不太吉利,不過他既然如此好用,我就勉為其難的掛上它吧。」
蓮準直起腰來,看著她潔淨如瓷的面容,笑了起來。
「小姐,粥好了。」
茗粥之中夾雜著幾片香片,稀稀的粥湯帶著茶香,雲裳端起碗來遞給蓮準一碗,「你也不要總是忙著照顧別人,睡得太晚,總是不好。」她喝完了茗粥,站起身來抖了抖一身繁重的衣服,「多謝你的丹藥,我走了,對了,香香還得你來照顧。」
蓮準微微挑唇,目送她而去,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听見蓮準在屋里說了一句,「晚上早點回來,別讓我等太久。」
香香一對眼楮瞪圓,單手捂著嘴巴驚訝非凡,「蓮公子,你剛剛給了小姐的,是什麼哇?」
「想知道?」蓮準端起碗,將茗粥一飲而盡。
「是啊是啊。」香香拼命點頭。
蓮準抬眼,冷靜的說︰「避子丹。你有什麼意見?」
香香︰「……」
陸家兄弟距離她們並不遠,站在那邊的陸慎輕輕蹙了蹙眉,看了這邊一眼,但見前面站立的女子一身淡淡的水粉色長裙,在冬日里看來,竟似乎是一朵會行走的芙蕖般鮮麗。只是那一張清秀靈動的臉上帶著的,是不以為意的微笑。
正是這種淺笑淡淡的,似乎是在嘲笑,又似乎是什麼都漠不關心的高高掛起。
陸慎收回自己的目光,跟著隊伍往前走著,今天按照慣例還是要逐個叩拜老皇,而不知道為什麼,叩拜的過程只做了一半,前頭的隊伍就停了下來。雲裳站在隊伍里往前頭瞧,顧籽萄趁人不備已經提著裙子偷偷溜了過來,來到她的身邊,又朝另一邊擺了擺手,那邊的榮裝女子正是鳳紫湘。鳳紫湘正一臉焦慮的站在一群人的外頭,勉強朝著她們笑了下。
前面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好像是陛下出了些狀況。」顧籽萄的消息一向靈敏。雲裳不像她那麼愛熱鬧,听她說完便點了點頭,揣測道,「那今天是不是就不能再叩拜聖上了?」
「你很想見皇上麼?」顧籽萄有點驚訝。
雲裳搖了搖頭,「我就是想把這一身衣服換下去,好重好累。」她雖然不像顧籽萄那樣來回來去的和自己的衣服過不去,但是她這一身也絕對不輕松,樓鐸和大學士顧文倫身份地位不相上下,他女兒穿的一品女眷服已經那麼繁瑣,那作為一代丞相的樓鐸的女兒她的衣服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們說話的空隙,前頭的人群已經昏亂成一團,樓雲鈺匆匆從前頭走過來,直接走到雲裳的身前,「皇後宣你過去。」
「我?」雲裳訝異得指著自己的鼻尖說道。
顧籽萄也是一頭霧水,緊張的抓著樓雲鈺的袖子說道,「怎麼一回事兒啊?干什麼偏要叫雲裳?」她已經被這模不透的皇家人搞得暈頭轉向,上一次雲裳好好的去了一趟西山游玩,結果回來就被關到了司正院,還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板子。到最後也就那麼無聲無息的了結了,沒有人給她們一個說法。
樓雲鈺的眉頭已經像一座小山一樣的擰了起來,「陛下忽然昏厥過去,太醫救了很久都沒有醒轉過來的跡象,雲裳不是救醒過三姐和香香嘛,我想她或許能幫上忙。」
雲裳抿緊嘴唇,下意識的伸手模了模自己腰上的荷包。
蓮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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