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熱切的期盼著牛小子從外頭走了進來,這孩子還真沒什麼避諱,她就算是被他老娘口頭承認成了他的媳婦,好歹她還沒過門的不是,他怎麼說闖進來就闖進來了呢?她想著,自己不由自主的將頭往被子里縮了縮。
老婦人愛惜的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一臉的慈愛,「阿牛,你爹他回來了?」
「是啊,爹回來了。讓我找您過去,他采了好多的藥草啊。」牛小子抓了抓腦袋站在門口,對著自己的娘說,老婦人點了點頭,「也行,我過去看看,你在這兒守著你媳婦,別亂跑了。真是的,都是要成家的人了,還這麼不穩當。」
牛小子嘿嘿了兩聲,走過來,接著他娘剛剛的位子坐下,繼續往灶膛里頭添柴火,手指頭粗細的樹枝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被 嚓 嚓的截斷成兩截,丟進燒的熱鬧的火堆里頭去。
「知道了。娘。」他還真是個乖孩子。
老婦人臨走還不忘回過神來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們一眼。
雲裳默默無語的自動忽略掉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兒,轉過身來看著牛小子,說道,「阿牛,到底怎麼回事啊?」
牛小子紅著臉,不敢回頭看她,此時的雲裳被屋內的熱氣燻得臉頰通紅,一雙大眼楮水汪汪的,煞是惹人喜愛,再說她還躺在被子里,這……這不太方便吧。
「我那天背你回來嘛。」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開了個頭,後面的話卻讓雲裳的勇氣瞬間崩潰,「等回到了家里,我爹他們看見……恩,看見你我身上的衣裳都撕碎了,而你又……又是那樣子的,所以我爹說我看……看見你的身體,又和你有那個什麼之親,所以一定要我娶你做老婆,我娘還說,恩,還說……」他閃爍的大眼楮看了一眼完全驚呆了的雲裳,道,「我娘還說你太瘦了,不好生養,得好好補補身體才行。♀」
雲裳這一刻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昏倒過去啊,可是偏偏理智是那麼的清晰,精神那麼頑強的還在著。
「也就是說,我要嫁給你了?」雲裳躺平在床上,呆呆的看著滿是塵土的高大的屋頂,喃喃自語道,「我放著一國之君不嫁,放著騷包美男子不嫁,居然要嫁給一個呆萌少年,真是作孽啊。」
少年阿牛「嗯」了一聲,回頭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又飛快的低下了頭,扭捏著自己的衣襟兒說,「我其實也不想成親,我現在就想每天能出去多打點獵物回來,讓我爹把它們的皮都剝了,然後拿去賣點錢就好了。」
雲裳眼前一亮,「你們家缺錢?」
「也不是啊,就是這里雖然能打獵,打到野味來吃,可是卻沒有糧食啊,蔬菜啊什麼的,我爹想給我娘做幾身兒好看的衣裳都沒有錢,街上的裁縫鋪的老板說了,我爹拿去的兔子不夠。」他抓了抓腦袋,露出笑容來,「我見過別人家人穿的衣裳,都很好看,我也想讓我娘那麼好看。」
雲裳心里一酸,險些掉下淚來,這是多單純多好的一個少年啊,這……難道要真的讓他毀在自己的手上麼?她可不是一個適合做農家媳婦的女人啊。
砸吧砸吧嘴兒,雲裳半天也沒覺得出什麼味道來。
她現在可是標準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時間過得很快,因為家里忽然來了個女孩子,四周的鄰居都過來好奇的問東問西,老夫婦兩個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的說這是阿牛的好造化,在山林子里頭救了個姑娘做老婆,又夸這個姑娘生的是如花似玉的好樣貌,讓大家紛紛好奇不已,有好事兒的人多嘴說道,「牛阿婆啊,你兒子的喜事要抓緊時間辦了才是,咱們村兒後天就開始齋戒了,不能辦喜事了。」
一句話提醒夢中人,牛家二老這才醒悟過來,按照本地習俗,入冬的第一個月要齋戒,而整個冬天都不能做喜事的宴會酒席,雖說農戶人家不講究這個,可是兒子成親這麼大的喜事,總好歹得擺幾桌酒席輕輕四方鄰居吧,老兩口最後一商量,最終決定將他們二人的婚事放在第三天以後。
雲裳身上的傷也好了七七八八,傷口開始結痂,胳膊也能抬起來稍稍做些自由活動了。牛阿婆這一天抱著一團大紅的嫁衣走了進來,一臉歉意的笑著,「真對不住你啊,姑娘,你們這婚事實在是太突然了點,你看,你一個姑娘家身大袖長的啊,住在這兒時間長了,怕街坊四鄰說閑話,不如……你和阿牛早點辦了事兒,多好哇。」
雲裳苦笑著接過來這一身大紅的嫁衣,拒絕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她看的出來,這個牛阿婆是真心實意的對自己好,她……不是一個無心的人。
牛家阿婆歡天喜地的去和牛老爹商量去了。
到了大婚的這一天,傍晚的時候,呆萌少年阿牛卻忽然跑了來,雲裳正穿好了一身大紅的嫁衣,坐在炕頭上發呆,「雲裳姐姐。」這孩子從後來就一直這麼稱呼她。雲裳轉過頭來看他,笑了下,無論什麼時候她看到這個少年都覺得心情開朗了很多,因為他本身就是一束陽光一樣的人。
「恩?你怎麼跑來了?」
呆萌少年阿牛咬了咬嘴唇,顯出十二萬分的可愛之氣來,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的,說道,「雲裳姐姐你是不是不願意和我成親?」
「對。」雲裳誠懇的點頭,同時也笑了出來,「你其實也不想和我成親的,對吧?只是你不忍心拒絕你爹娘,是不是?」
阿牛著惱的坐在她身邊,揉亂了自己的頭發,「是啊,我覺得打獵比成親有意思的多。」
雲裳笑了笑,沒有說話,他不想成親,正好。
「啊,姐姐,你是不是一直在等人啊?」雲裳點了點頭,有點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今天從早晨開始外頭就多了好多人,村子外頭的山道上來了很多人,都是男人,看起來好凶哦。」
都是男人?雲裳的心里一動,不動聲色的反問,「他們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呢?」
阿牛想了想,「都好像是大戶人家里的看家護院的人一樣,身上都帶著刀還有棍子。」
雲裳心里一動,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種不祥的感覺涌上心頭?
難道說這些人是來找尋她的麼?可是,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在樓府里頭遇上這麼多事情,更沒有想到過,會在這大深山里頭遇見豹子,又遇到呆萌少年阿牛啊。
如果不是鳳紫泯派出來找自己的人馬,那麼又會是誰呢?
她低頭沉吟不語,阿牛看了看外頭奠色,听外頭的嗩吶一響,他立刻拉起來雲裳的手,「你快跑吧。」
「啊?」雲裳愕然抬頭,阿牛睜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她,誠懇的說,「從後門跑吧,所有的人都在前頭忙活著擺桌子呢,沒有人在後面,你從那里出去,肯定不會有人發現的。」
雲裳想也沒想,從炕上跳下來,反手拉住阿牛的手腕,幾乎要感動的熱淚盈眶,「多謝你,好兄弟!我會回來看你們的。」她說完轉身就跑。
只是才剛剛跑到院子外頭的時候,她就听見背後的這個小小的院子里頭,忽然那嗩吶的喜慶聲音猛然斷了!隨即傳來的是雞鴨咯咯的驚恐的到處亂跑的聲音,再然後……便是人和人廝打,有人哀聲大喊救命,有人拿著東西和其他的兵器踫撞在一起的聲音,總之是一片混亂?
難道當地的民俗是結婚要打架才好麼?雲裳心里覺得奇怪,下意識的回頭看去,這一看,就听見身後有人高聲喊道,「就是她!五小姐在那邊!追!」
雲裳驚呆住,這些人……
不是鳳紫泯的人,如果是鳳紫泯派出來的人的話,他們一定不會稱呼自己為五小姐,也不會用「追」這個字眼。
想了一秒鐘,雲裳果斷滇著裙子,往遠離這些人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在心里默默的禱告,但願這個村子里的人不會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受到牽連,但願阿牛他們一家人還能夠活著。
她難道真的是一個不祥之人麼?雲裳這麼一想,甚至自己都覺得有點絕望了。為什麼老天爺要待她如此?她不過是剛剛才找到了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要被他們用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來剝奪了麼?
她跑了,那些人怎麼辦,他們何其無辜!
雲裳越想心里越痛,這一雙腿里似乎被灌注了鉛塊一樣,再也不能挪動一步,心一橫,轉過身去,她不跑了。
逃,只是一時的,她自己惹得禍,她必須要承擔起責任來!
不能讓那些純良的村民們因為自己而受到牽扯和傷害!
對,就是這樣。
她站定,在後面舉著火把追過來的人面前,淡淡的看著他們朝自己這邊追過來,來的人可真不少,大概有二三十個人,個個手中都有著兵刃和火把,氣勢十分不善。
為首的人,她認得,是一個身量不高的中年女人,只是她此時卻沒有了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那樣卑躬屈膝的模樣,臉上的皺紋也少了很多,變得平整且光滑。
「王媽?」她映著火光,在他們面前淡淡一笑,似乎帶著嘲諷,「我現在這麼稱呼你,是不是不太合適了?你究竟是什麼人?又是哪一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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