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照你這麼說,那蘭馨姑娘她不是想從良,搞這什麼拋繡球的節目又是為了什麼?」
隔了一會兒,隔壁桌總算有人出聲打破了沉默。
「我可是听說了,人家那是準備招的恩客!恩客你們懂吧?」大黑痣一副懂得比別人多的模樣得意洋洋的哼了一聲,「听說蘭馨姑娘從奪魁到現在一直都沒接過客,只是偶爾彈彈曲子隔著窗簾跟人家喝杯酒而已,所有人都知道她還是個實實在在的清倌!」
大黑痣說著,伸手在桌上點了點,一臉激動,「你們想想,蘭馨姑娘的初夜吶!哪個男人不想要?怕是現在城里那些貴人都已經準備好大把銀子等著進她的香閨成為第一人呢!」
京城第一花魁的首位恩客,這麼有面子的事情要是說出去,還不得讓其他人羨慕死?
滿桌子人又開始各種唏噓,笑過之後又開了別的話題,何小喬便沒再听下去,
一轉頭,卻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洪方正皺著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連東西也不吃了,就在那邊盯著碗里的酒釀發呆。
「喂,白首,白首,過來點。」何小喬用手撞了撞旁邊的白首,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過去。
白首思考良久,最終還是迫于無奈微微傾斜了體,好讓何小喬能說上‘悄悄話’。
何小喬才不管他是不是在糾結‘男女授受不親,老大的女人更不能親近’這種事,直接伸手拽著他的胳膊拉了過去,一邊指著洪方,壓低聲音問他,「你看看洪方現在的樣子,除了數米粒連飯都不吃了!難道是又想起什麼傷心事了嗎?是不是他之前被甩……被女人拒絕過?」
白首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應該沒有。」
但凡正常女人看到洪方過去基本都會跑得跟學了輕功一樣快,被當面拒絕這種浪漫事情根本就來不及發生。
「那你覺得他現在是在干什麼?」何小喬用勺子攪拌著自己碗里的酒釀丸子,順口問道,「緬懷過去還是個小白臉時受歡迎的美好時光嗎?」
「十年前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長這樣了。」白首坐直身體,眉都不皺一下的酷酷回應,很直白的告訴何小喬,洪方這貨根本沒有所謂的小白臉時期,他就是一徹頭徹尾的高壯黑。
「好吧。」何小喬聳了聳肩,宣布悄悄話環節結束,現在是尋求真相行動時間,「洪方。」
對面的人繼續神游太虛,絲毫沒有發現女主人正在喊自己。
何小喬看了白首一眼,再回過頭看向洪方,忍不住拉高了嗓門,「洪方!!!」
見他依舊沒有反應,白首臉上表情,直接拿起劍柄往洪方頭上砸下去。後者雖然在閃神,但憑著本能反應還是避開了,並且听話的立刻魂魄歸位。
「干什……」
何小喬拿手指骨往桌面上敲了敲,提醒他眼楮該往哪里看,「洪方同志,看這里!」
洪方納悶的轉頭看他,「王……表弟,什麼事?」
「干嘛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何小喬也懶得做鋪墊,直接開門見山,笑眯眯的調侃,「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說出來讓我們開心一下唄。」
白首差點沒被一塊甜米腸嗆死,洪方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腦門很快讓一大碗黑米線覆蓋了。「有什麼困難你就說吧,大不了我們幫你想辦法。」白首瞥了他一眼,用手錘了錘被嗆疼的胸口。
他可不想再讓何小喬的冷笑話嚇一次了。
洪方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之後才靦腆的說道,「其實我剛才是在想,要不要找人借個三百兩……」
「借三百兩干什麼?難道說……」何小喬眼珠子轉了轉,立刻想通了前因後果,「你想去看拋繡球?」
洪方用手抓了抓頭發,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正在甜米腸往蜂蜜里面泡的白首聞言看了他一眼,一針見血的指出,「你確定能借到?」
三百兩可不是小數目,誰能好不眨眼的一下子就拿出來?
洪方立刻把期望的眼神投向他,白首嘴角抽搐了下,「……我身上就二十兩。」
前者充滿期待的火熱眼神立刻黯了下來。
「洪方,」何小喬覺得有必要問清楚這事情到底是怎麼開始的,「老實說吧,你是不是對那個第一花魁有興趣?你們之前見過嗎?」
「沒有。」洪方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長嘆一聲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我就想進去看看。」
這是單純的想去湊熱鬧?
「那行,」何小喬想了想,隨即一拍手,「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一起去會不會有點……」洪方垂著頭扭捏了好一會兒,突地睜大雙眼,「王……表弟你剛剛說什麼?」
剛才她是說了要一起去看的話吧?他耳朵應該沒問題不會听錯。
「你的心情我懂的,」何小喬把凳子挪到他旁邊,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到時候如果你真的看上了那什麼姑娘,我一定盡量幫你說服人家。」
招恩客跟下嫁完全沒沖突,如果到時候洪方搶不到繡球,那就直接把人搶走好好培養感情,然後再找個好日子拜堂成親就行了。
「這主意好是好,」洪方雖然有點小興奮,可是一想到要給銀子又有些猶豫,「但我們兩個人,一共要六百兩呢……」
「誰說我們要給錢了?」何小喬奇道,「錢那麼難賺,我才不會花三百兩去看人家搶繡球。」
那樣還不如自己在家里找幾個人丟著玩更熱鬧些。
洪方瞪大雙眼,有些結結巴巴的問道,「不……不給錢,我們要怎麼進去?」
白首同樣轉過頭看向何小喬,他也想听听有什麼辦法。
「當然是從後門溜進去了!」何小喬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你們想想,人家是開門做生意的,收錢的地方肯定在正門,到時候所有伙計都在前面招呼客人,我們只要偷偷從人家後院里翻牆進去不就可以了?」
逃票這門藝術,干好了可是很有前途的!
「……一定要翻牆嗎?」
洪方跟白首都是一臉便秘的模樣——難道這是要他們去做賊的前奏?
「翻牆怎麼了?咱們就是進里面看看湊個熱鬧,又不是去偷東西!到時候要是里面因為分贓不均……不對,要是因為搶繡球打起來了,我們還能幫忙維持秩序避免傷亡呢!這可是功德一件!」何小喬哼了哼,就只差沒在臉上寫上‘忠義正直’四個大字。
洪方跟白首面面相覷,兩人思索良久,最終還是讓好奇心以半分之差戰勝了良心,遂毫不猶豫的以三票全中的結果通過了何小喬滇議。
于是翻牆逃票去看第一花魁選對象玩一夜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晚上當三人組在外面搜羅了一大堆好吃好玩的東西回來的時候,柳一刀便笑眯眯的把一個寫著‘娘子親啟’的信封遞給了何小喬。
「封昊那小子的信,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急著看到這個。」
「謝謝柳叔!」何小喬強忍著雀躍的心情,把東西丟給下人拿著,顧不得先會風竹雅苑,當著所有人的面快速的拆開信封看了起來。
信封里一共有四張信紙,何小喬看的仔細,發現江封昊這貨居然比她還能抱怨。
除了稍微提到下他們已經快要到達目的地的事,其他大都是在吐槽路上的東西有多難吃,還有他自己有多想念她做的飯菜,最後甚至用蠅頭小楷寫了滿滿一整頁的菜名,特別注明這是他回來後要吃的東西。
當然也有別的交代,比如信中就還提到了他‘可能’趕不回來陪她過年,讓她好好照顧自己把自己養胖點的話。
放下信紙,何小喬嘆了口氣,臉上明晃晃的寫滿了失望。
其他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柳一刀用手捋了捋胡子,笑眯了眼明知故問,「那小子說了今年趕不回來了是吧?」
「嗯。」何小喬無精打采的點了點頭,將信紙疊好塞回信封里,「他們現在還沒到呢,肯定是趕不回來了。」
「看來是那小子沒口福。」柳一刀哈哈一笑,又看著何小喬,「听洪方說今晚有全雞宴吃,我老頭子可是饞得很。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面子,可以跟著蹭頓飯?」
「柳叔什麼時候來吃飯我都歡迎。」
何小喬聞言總算破涕為笑,想起剛才在街上買到的新鮮山雞,心里的失落立刻減了不少。
又跟柳一刀說了會兒話,就起身到廚房準備全雞宴去了。
鎖兒燒火,采蓮洗菜,還從大廚房里找了個手腳快的廚娘幫忙殺雞褪毛,一頓晚飯四個人足足忙活了快兩個時辰。
等飯菜上桌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洪方笨手笨腳的跟白首一起將屋里的燭火全都點亮,采蓮跟何小喬還有那個臨時被喊來幫忙的廚娘一起合力把八道以雞為原材料做出的菜肴端上桌。
除了香菇炖雞、白切雞、辣子雞丁、干烤雞塊、三杯雞、棒棒雞,最後還有作為特別嘉賓出場的虎皮蛋和雙椒炒蛋。
饒是見識廣闊如柳一刀,也不知道原來除了炖雞、燜雞之外還能有這麼多用雞肉做出來的菜肴,特別是還全都色香味俱全——真是開了眼界了!
洗干淨雙手,回到屋里的何小喬猛然想起沒有酒水,于是便讓采蓮把碩果僅存的一壇葡萄酒拿了出來,大家伙兒就著別有滋味的紅酒吃了個滿嘴流油。
一頓飯吃完,所有人都有種快要撐死的錯覺。
洪方兩手擱在桌面上猛打嗝,連帶他隔壁的鎖兒也被傳染了,采蓮臉色通紅,估計是醉得不淺,至于何小喬,要不是還顧著點形象,她早就扶著肚子癱地上去了。
「小喬,你跟我來一下。」
休息了一會兒,所有人中唯一還保持著端坐姿勢的柳一刀突然說道,隨即放下茶盅拄著拐杖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何小喬一眼。
「哦,好的。」
何小喬應了一聲,撐著椅子的扶手站起來,雖然一頭霧水,不過還是很自覺的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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