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怡紅院,依舊習慣良好的往人家後門奔過去。
不過比起上次的不請自來,這次他們可中規中矩多了,起碼何小喬是先敲響了門再耐心的等人來應,而不是讓洪方白首再一次把她夾帶著直接從人家房子的牆頭上飛進去。
三人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有人來應門,何小喬等得心急,又狠狠的在門板上擂了兩下,這才听到有人在院子里罵了兩聲,不情不願的開了門。
「大白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門吱嘎一聲打開,一張明顯還沒睡醒的胖臉從門縫後探了出來,眯著眼上下打量著三人,「找誰啊?」
何小喬皺了皺眉,不過還是笑著道了個歉,「打擾小哥睡覺真是對不住了。我們沒別的事,就是想找銀花姑娘說幾句話,能麻煩你幫我們通傳一聲嗎?」
「你們找銀花姑娘?」開門的小廝斜著眼,許是見三人穿著都不錯,口氣好了不少,「做什麼要見她?銀花姑娘忙得很,可不是隨便什麼人想見就能見的。」
「如小哥所見,我們是來還東西的。」何小喬從洪方手上把菜籃子接了過去,舉高遞給看門小廝看,「剛才在集市上許是有急事,銀花姑娘走得匆忙,把這籃子忘在菜攤上了。正好我們幾個要經過這里,就一並送過來了。」
「原來是為了這事,」那小廝將門打開了些,伸手就去接菜籃,「銀花姑娘現在確實沒空見客。行了,我會把東西還給她的,沒其他事的話就……」
「當然有事!」何小喬笑眯眯的打斷他,也不廢話,直接拿了塊約三兩重的碎銀子往他眼前一晃,那小廝雙眼立刻就直了,「我這邊正好有幾件關于銀花姑娘的事情想打听一下,如果你都能答得上來的話,這銀子就歸你了。」話說著,又拿起銀子晃了晃,的問道,「怎麼樣?有沒有空幫忙啊?」
「有!有空!」那小廝的眼光就沒離開過何小喬手上的銀子,听她這麼一說,連忙點著頭,「絕對有空!我可是認識銀花姑娘幾年了,有什麼想知道的,問我準沒錯!」
見他急于表現的拍著胸口各種保證,何小喬不由得意的翹了翹下巴,朝洪方那邊瞟過去一眼,後者連忙敬佩的豎起大拇指給她點了三十二個贊。
靠著那三兩銀子,何小喬成功的從那個胖胖的小廝嘴里撬出來不少關于銀花的消息。
值得慶幸的是,她並不是怡紅院的掛牌姑娘,所以何小喬預先準備好的贖身銀子可以省下了。
至于她的身世,大概就跟當初靜和隨口胡謅給上官允听的一樣。
同樣是家中遭逢巨變,食不果月復一路流浪到京城來投靠親戚——只不過何小喬被安排投靠的是柳一刀這個‘遠房表叔’,而銀花投靠的是打出生後只見過一面的姑姑,也就是怡紅院的鴇母春十三娘。
得知銀花是春十三娘佷女的時候何小喬還是挺吃驚的,畢竟她們姑佷兩個看起來真的是一點都不像。
雖然自己干的是伺候男人的生意,但銀花好歹是自己的親佷女,春十三娘自然不會讓她出去掛牌接客,只是安排她在廚房里當個監工,偶爾幫忙給客人送些酒菜之類的。
不過銀花天生閑不住,有時候除了幫忙做飯還會擦洗桌子收拾碗筷,算是個很勤勞的姑娘。
「看來今天是見不到你的心上人了。」將碎銀子丟給開門的小廝,又警告他別把他們打听消息這件事說出去,何小喬拍了拍洪方的肩膀,安慰道,「不過談戀愛這種事本身就急不來,我們可以過兩天再來瞧瞧……別擔心,銀花姑娘暫時還跑不了。」
洪方只有嘿嘿傻笑的份,「屬下不著急,一切都听王妃的安排。」
「孺子可教也。」何小喬點了點頭,對他的上道表示非常滿意。
銀花的事情就暫且壓下了,三人如期回到府里,晚飯的時候何小喬做了紅燒肉獎勵洪方敢作敢為順便慶祝他總算心有所屬。
為了讓他看起來多點文雅氣息好泡妞,何小喬一時興起順便把蘇東坡的那首《食豬肉》改了幾個字一並教給了他。
聿城好豬肉,價錢如糞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慢火,少水,火候足時它自美。每日早來打一碗,飽得自家君莫管。
出于對紅燒肉的,向來大字不識一個,最討厭就是念書的洪方愣是用一整晚的時間把這首詩完整的背了出來,著實讓何小喬倍感欣慰。
第二天就是正月十五節上元節,只有吃過了元宵,熱鬧歡慶的年節才算真正過去。
除夕的時候江封昊沒回來,顯然元宵節也趕不上了。
十五這天在何小喬的號召下,風竹雅苑里所有人都動手包起了湯圓,就連洪方跟白首都不能避免,兩個大男人手忙腳亂的拿著面團這邊捏捏那邊補補,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做出來道圓除了常見的紅豆味、花生味和芝麻味,還有棗泥跟蓮蓉的,最後一種則是用冬菇、臘肉、蔥花和辣椒做成地調餡。
一共六種口味,有咸有甜,剛好能滿足所有人的需求。
煮好道圓玲瓏色澤雪白,一個個乖乖的浮在水面上。
采蓮拿勺子給每人都添了一碗,何小喬用湯匙勺了一個,吹涼後咬了一口,眉毛立刻揚了起來。
她吃到的這個是花生味道圓,花生磨得很細,拿豬油和白糖調過,香甜潤滑,入口即化。搭配上糯而不黏鮮爽可口的表皮,讓人有種忍不住想一個接一個吃下去的沖動。
其他人試過之後也是贊不絕口,一大鍋道圓很快就被瓜分干淨了。
吃過湯圓就到了晚上。
這兩天沒有下雪,天氣很是晴朗。听說入夜後會宮里會有煙花表演,所以何小喬一早就興致勃勃的讓人找了梯子來,裹了厚厚的襖子爬到屋頂上準備看煙花。
采蓮擔心她會摔下來也想跟上去,但她天生恐高,爬了幾個階梯就嚇得瑟瑟發抖,最後無可奈何,只好閉著眼楮高聲喊了幾句,叮囑何小喬千萬要小心,看夠了就早點下來雲雲。
何小喬朝她哈哈一笑,自顧自的拿起裝在酒葫蘆里的熱茶喝了起來,洪方跟白首就在離她幾米開外的屋頂上守著。
何小喬看了看,讓采蓮給他們一人準備了一壺熱酒。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玉盤似的月亮高懸在天幕中。屋頂上有些冷,何小喬把斗篷拉緊了一些,緊緊的抱住懷里道婆子取暖。
當明亮的月光灑滿庭院的時候,不遠處金碧輝煌的皇宮上空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大朵大朵的煙花騰空而起,各色絢爛的圖案瞬間照亮了整個夜空。
何小喬興奮地差點跳起來。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煙花,可是在這麼高的屋頂上看卻還是第一次,似乎離天空越近,看到的煙花便越是燦爛美麗。
「江……」習慣性的轉過頭想去喊江封昊,等發現身邊空無一人的時候才想起他還沒回來,何小喬肩膀一垂,想要月兌口而出的話又慢慢的咽了回去,看了眼擺在身邊的酒葫蘆,又慢慢的把視線轉向半空,神情顯得有些落寞。
洪方跟白首都有功夫底子,五感自然比常人要靈敏許多,何小喬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全都讓他們看在了眼底。
兩人面面相覷,都不約而同的在心里嘆了一聲。
也不知道他們老大到底什麼時候回來,眼看著一向樂觀開朗的王妃都快憋出相思病來了,真不知道這算是好現象還是壞現象?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江封昊本人得知這件事的話,百分百會得瑟得尾巴整個都翹到天上去,搞不好還會大肆炫耀一番也說不定。
在屋頂上看了好一會兒煙花,何小喬始終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沒有江封昊在的日子,總覺得少了那麼點樂趣。
而且就算這府里的人對自己再好再友善,江封昊一不在,她就開始各種胡思亂想的給自己施加壓力。
老實說,這種寄人籬下沒個結果的日子還真是讓人很沒安全感——特別是在收留她的那個人還不在府里坐鎮的情況下,惶惶不安的感覺總是會時不時跌出來刷一下存在感。
江封昊那貨再不回來,她都想卷了他全部家當包袱款款離家出走浪跡天涯去了!
郁悶的灌了一大口茶,何小喬盤起雙腿拿斗篷把自己裹成一顆球,腦袋就縮在帽子底下不讓寒風侵襲。
等煙花放完,何小喬這才從屋頂上爬了下來,下樓梯的時候明顯感覺兩條腿都有些僵,估計是維持盤腿坐姿太久,血流不順暢了。
采蓮見她從屋頂上回來,心頭的大石立刻卸了下去,忙不迭的上前扶著她回屋里梳洗去了。
天氣有些冷,何小喬泡完腳之後便爬上了床。
裹著被子躺下的時候又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江封昊,郁悶的某人咕噥一聲,將頭用力的埋進被子里。
迷迷糊糊的時候似乎听到有人喊了她一聲‘娘子’,接著有個分外熟悉的懷抱將自己圈了進去,蒲扇大掌慢悠悠的輕撫著她披散在背後的長發。
這種感覺讓人很安心,何小喬努力的想讓自己睜開眼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江封昊,可惜卻敵不過睡神的召喚,眼楮沒睜開,反而整個意識更加往黑甜鄉沉去。
醒來的時候床幔依舊垂著,身邊什麼人都沒有,除了采蓮還是如往常一般準時的守在屏風外。
「小姐,你醒了?」
何小喬含糊的應了一聲,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采蓮,昨晚是不是有人到我房里來過?」
「沒有,昨晚就奴婢一個人在這里。」采蓮把熱水端到床邊,伸手把床幔向兩邊掛了起來,「小姐睡得早,奴婢就一直在外面等著,門閂都帶上了,沒有人能進得來。」
「哦。」沮喪的應了一聲,何小喬站起身讓采蓮幫自己換上衣服。
想起昨晚上那個異常真實的夢,目光不死心的在房間里又繞了一圈,發現一切東西都還是原來的模樣,沒有多,也沒有少。
抓起垂在身側的頭發瞧了瞧,何小喬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缺失了一樣,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樣一種滋味。
難道是昨天紅豆湯圓吃太多,一不小心就患上相思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