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書與樸宰範是摯友不假,但兩個人在一些地方的觀念差距一點也不小。薛景書有理想,並且在很多領域都有旺盛的野心,而樸宰範只是單純地喜歡音樂和舞蹈,對名利並沒有太多的想法。
「我現在的收入還可以,以後在創作上加把勁收些版權費,經濟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困難,這就夠了。我享受過站在高處萬眾矚目的感覺,然後摔下來,倒不是害怕到時候會再摔下來一次,而是我知道,雲端的感覺對我來說,也就是那樣了。」樸宰範緩緩地說,原本急性子的他一要解釋什麼東西語速便會放慢,這也許可以看做是一種改變。
「那你回來是為了什麼?」薛景書很少記仇,但一記仇的話絕對會持續很久,比如說現在,盡管知道樸宰範做事底路與自己完全不一樣,薛景書仍希望看到樸宰範用他的成績讓曾經放棄他的JYP灰頭土臉一把,有點幼稚的想法,她承認。
可是,樸宰範這副無欲無求的樣子在她看來也不是什麼好的征兆。
「我當初真的想過放棄,做不成歌手就不做,我又死不了」,在事業的巔峰期因丑聞被直接打入谷底,好不容易輿論轉變有了些希望,先前放棄了自己的公司卻在這時補了一刀,樸宰範也曾經心灰意冷,「沒想到我最後回來了,又做回了藝人,運氣還有粉絲的努力給了我第二次機會,而我,不想再走和以前一樣的路了」。
「我想把最真實的我給粉絲們看,也算是順從自己的心。我沒那麼單純,見到美女會續加速,生氣了會說髒話,喜歡文身,我的朋友不都是像偶像組合成員那樣看著舒服的男生,有些還會讓人感覺像是混混,我不是很會喝酒很會找女孩子搭訕,但酒吧夜店之類的地方也去過,我想做的音樂不是我之前唱的節奏強烈的舞曲,而是在韓國冷門的美式R&B和hip-hop風格。可那又怎麼樣?我就是這個樣子。過去我還要做偶像,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樸宰範說,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他的鞋也發生了的轉變,對于現在的他而言,做自己,比什麼都要重要,當然,還有珍惜那些一直支持著他的粉絲們,沒有她們,他根本不可能回來。
樸宰範的這一番話令薛景書肅然起敬,她不是那種心高氣傲看不到別人閃光點的人,對一位在心機方面比不上她的朋友這樣也沒什麼可丟臉的。經歷過那麼多事情,尤其是曾經淪為千夫所指也曾經被放棄,人變得憤世嫉俗心理陰暗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樸宰範卻是一面變得謹慎,一面又更加真誠,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至少薛景書自問自己做不到。
她所做的是用虛偽與心機將自己包裹起來,無論是善良還是野心,平時都要保存好,需要的時候看情況使用。
「你真的放得下?別怪我把自己代入了。我是個俗人,有理想是你說的,人氣和錢我也喜歡。就像之前在中國,我放棄微博前也猶豫過的,要不是怕自己會一門心思撲在旁門左道上忽視了本質,我還真舍不得就那麼走了。」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明智的,對于她的作法,中國那邊基本上都是好評,當時的人氣,現在也沒有掉下去太多。
樸宰範學著薛景書聳了一下肩膀︰「試一下,我們的志向不一樣,說不定我可以做到的。」
「不過,那和你不接受我的歌有什麼關系?」薛景書意識到了一點,「我的歌也不是首首都能大紅的,當然,你的作品我也看了,說老實話,還稚女敕了一點,小心成績不好到時候公司不給你發片」。
「我知道,創作上我比你差遠了,有問題的話,我一定會找你交流經驗的」,樸宰範這時邊說邊吃,一碗面已差不多見了底,「但我也害怕有一天我會依賴你,讓我享受自力更生的感覺吧,你不是一直這麼做的嗎?」
薛景書看著老友眼中璀璨的光芒,也終于笑了出來。在歷經認識冷暖以後,樸宰範開始以一種積極的鞋,踏上了屬于他的,自由的征途。
有一些人還抓著過去的事不放,JYP更是在暗中下絆子,樸宰範的路不會很順暢,但他自己享受這樣追尋自由的過程,那樣就好。
「不過說到文身,你就不能節制一點嗎?」薛景書盯著樸宰範脖子那里的一串星星,「別再拿自由什麼的當擋箭牌啊,為你的粉絲想一想」。
「怎麼說?」對樸宰範而言,在他被指責、被拋棄的時候始終支持著他,並給了他回到韓國重新開始的勇氣與力量的粉絲們,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薛景書一邊飛速地組織語言一邊暗自感慨,樸宰範在韓國現在幾乎沒有什麼知心朋友,那幫在美國認識的人又不了解這邊的情況,要不是有自己在,看樸宰範那架勢,到時候不文到臉上就該燒高香了︰「這個國家受中國儒家文化影響很深,而儒家文化里有一條就是不能輕易地損傷自己的身體,文身在這里的接受度不是很高。你身上一大片一大片地文,不熟悉你的人看到以後印象不會有多好,宰範,你不想你的粉絲指著電視向父母介紹你的時候挨訓吧。」
個人自由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不妨礙他人的自由,把樸宰範的情況代入到這句話中有一點不恰當,但多位粉絲考慮一點也是應當的。雖然在樸宰範的粉絲中姨母飯佔絕大部分,那種還在上學會因為追星問題與父母發生矛盾的小蘿莉並不多。
她成功地讓樸宰範躊躇了,他自己不憚于承擔輿論壓力,可是讓他的粉絲與他一起承擔……「那你說怎麼辦?」
「就像我說的,節制一點,別大面積大面積地文,你可以參考一下志龍,還有龍爺,實在不行的話文在背上也可以,反正平常看不到。」薛景書的朋友里面文身愛好者不少,連金泫雅一個小女生都在後背上文了一句話,薛景書自己對此也沒有太多抵觸,不過也稱不上多熱衷。
「好吧,文身是種癮,得戒。」樸宰範撇撇嘴,道。
接下來兩個人領的時候就輕松多了。樸宰範做好了準備而且鞋很好,薛景書也犯不著自己在那兒為JYP的作法耿耿于懷。兩個人許久沒有坐在一起聊,薛景書一口氣說了不少事情,包括令她很犯愁的《雙琴祭》MV︰「我的想法是雙胞胎啊雙胞胎,但是人我要自己找公司的人脈基本用不上,m那邊的劉孝英、劉花英拉不過來,我都快愁死了。」
「你要雙胞胎啊」,樸宰範之前大多時候都是安靜地听薛景書講,這時卻語出驚人,「我想我也許知道合適的人選」。
「什麼?」其實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憑借薛景書的人脈要請得到才行啊。
「能給我簽個名嗎?」一個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了二人蹈話。
薛景書與樸宰範約好出來晨跑的時間很早,吃早餐的時候店里也幾乎沒有什麼人,不然以薛景書的認知度,絕對是沒辦法好好在這里邊吃邊說的,到了後面,人漸漸地多了起來,被認出來也在情理之中。給了樸宰範一個「看來我們要撤了」的眼神,薛景書接過筆紙,「你叫什麼名字?」
「張在勛。」
那個男生看都沒看自己一眼,樸宰範自然不會自作多情,而是樂呵呵地當起了旁觀者。這樣的情景讓他回想起了他還在2PM的時候,有一次和張佑榮一起出去時遇到了粉絲,那個飯手里只有一張紙,結果選擇讓張佑榮簽名,自己當時說了一句「我呢?我的簽名怎麼辦?」,回去張佑榮學給其他成員听,讓他被弟弟們嘲笑了很久……
好久遠的事情了啊,哦,好像也就一年吧。
薛景書偏過頭看了那個男生一眼︰「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驚訝于薛景書的記性,盡管對于這個女人的喜歡已不如當年那麼強烈,張在勛的續還是難免地快了幾拍,畢竟時間隔得太久,張在勛都不指望薛景書還記得他了︰「我參加過2008年的fanmeeting。」
mygod,2008年……樸宰範呆滯的表情要多慫有多慫,無意間目光掃過這張臉,薛景書也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她這個時候思維奇跡般地跑偏到了beast那四個藝能庸才身上,一個不能上綜藝的人做起gag那麼自然,師弟團的藝能卻還是靠李起光和尹斗俊兩個人撐著呢。
跑偏是短暫的偶發事件,薛景書迅速回歸大方向︰「2008年的fanmeeting啊,真的過了好長時間了……啊,你是不是還提問了?」大腦在運轉,薛景書手上也沒停,寫好了祝福的話,又在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是的,那個時候我問了有關戀愛的問題」,想到那時吊著一條手臂站在舞台上的薛景書,張在勛有一種奇特的穿越感,「景書,我想私下里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紅薯夫婦在現實中有進展嗎?」
「感情方面不是很多人想的那樣,但關系比過去要親密,這也是事實」,薛景書並不擔心張在勛會把話說出去,能不能取信于人是一方面,她的話本身也沒什麼問題,不過看到張在勛越來越不對勁的表情,她有多問一句,「你還有什麼問題嗎?沒關系的,盡管問。」你要真問什麼讓人難堪的,我又不是不會搪塞過去。
「景書,你還會唱《departure》那樣的歌嗎?」張在勛問到這里,感覺太拐彎抹角也沒什麼意思,索性直接道,「這一年以來,你給人的感覺變得越來越鋒利了,作為粉絲似乎不應該說這樣的話,但我當初對你的感覺,是在逐漸地消失」。
「我知道了,這是我的錯,過去立足必須小心翼翼,很多事都不敢做」,薛景書低頭苦笑,聲音听上去很溫暖,說出去的話也是這樣,「你不必太介意這個,偶像與粉絲打交道,就是為了在彼此青春里留下美好回憶的,不喜歡了,就不喜歡了,也沒什麼可勉強」。
十年磨一劍,最終是為了以不平之事來試那寒光閃閃的霜刃。薛景書韜光養晦的時間甚至不止十年,出道至今又一直在定位問題上十分謹慎,但她內心的不羈與叛逆,總有一天會展現出來。
盡管她走得有點沉默甚至有點憋屈,可薛景書所跋涉的路,的確是她自己的,自由的征途。
「我知道了,我也不能要你向我希望的方向去改變。」張在勛這個人有缺點,外貌協會,有點大男子主義,對偶像憚度也稱不上真正的關心,不然也不會在當時明知薛景書很可能出事的情況下先去打听八卦結果被鄭容和暗諷了一頓。但也有優點,比如,他從來就不覺得這世界應該圍著他轉。薛景書有自己的志向,他不喜歡那樣的風格,但他不認為薛景書就應該如何如何。何況薛景書當面說了那些話,他心里的最後一點別扭也放了下來。
不做MVP就不做了。不過,她說那些話的時候自信果決的樣子也挺好看的。
由鐵粉轉變成單純欣賞的路人粉,張在勛的心情卻很輕松。
早起真的是個好習慣。上一次目睹了鄭容和「主動出擊」的場景,這一次又在去吃早餐的時候遇見了薛景書還說上了話,難道這就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張在勛走後薛景書和樸宰範也迅速撤退,來吃早飯的人越來越多,難免不會有更多的人認出兩人來。
兩年前見過的飯就這麼退出了MVP的行列,樸宰範後來唏噓不已,薛景書倒不太介意。看那樣子就知道人家的感情比不上當初了,她又不可能照對方希望的那樣來,做一下開解工作也不錯。
相比周圍的朋友,她為自由做出的犧牲已經算很少了。如果連這點粉絲流失都承受不起,以後還能做什麼呢?
當前最重要的是MV啊MV,薛景書想起了張在勛走後樸宰範對她說的那番話。
「JYP曾經進過一對雙胞胎,那時候我都出道了,所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他們後來離開了公司,我和他們不熟,也不知道去向。不過我以前听說這兩人小時候一起拍過不少CF,估計就是吃這碗飯的。一個叫趙榮旻,一個叫趙光旻,你可以打听一下。」
JYP沒有和練習生簽太長時間合約的習慣,因此在JYP看不到機會的練習生跑到其他公司也是很正常的情況,薛景書這樣的就是其中之一,只不過她的境遇看起來悲情了一些而已。但後來回想,薛景書還挺感謝這規矩的,呆不下去了就能走,而且伴隨著當時認識的很多人的離開,薛景書的人脈也得以漸漸擴散。
所以明確目標以後她很快就查到了人︰「昭宥,他們在starship?……我知道了,謝謝。」
「姐找他們有什麼事嗎?」電話另一端昭宥問。
與薛景書通話的是今年6月剛出道的女團sisitar的成員昭宥,她曾經是4minute的預備成員,出道失敗後轉投starship。那個時候cube還是個小公司練習生不多,薛景書不敢說個個都熟悉但至少個個都認識。至于現在,生面孔的比例大大增加了,有些新人薛景書都叫不上名。
按理說關系還算熟,薛景書喊對方的本名也可以,可她是真心不想喊,因為昭宥的本名是——姜智賢!「智賢」神馬的可以少幾個嗎,她好不容易才能準確地喊出4minute那幾個人的名字不弄混的……
「拍MV的事,我想找一對雙胞胎」,薛景書沒有透露太多信息,「現在事情還在籌備,你別說出去,行嗎?」
「那是應該的,我打听一下這兩個人的情況,然後發到景書姐的郵箱里。」
「那謝謝了。」聊了幾句,薛景書掛斷電話,又找出了劇本斟酌起來。
劇本是文秀瑩寫的,大體上沿用了原來小說的框架,只不過豐富了很多細節。這個劇本的誕生也不容易,薛景書先把小說翻譯成韓文給文秀瑩看,然後兩個人再一起討論試圖用鏡頭描繪這樣一個故事,前前後後費了不少工夫。誰讓這是薛景書繼《departure》之後的又一首破格之作呢?多費點心血是應該的。如今《雙琴祭》之于薛景書,已不是為了鞏固她在中國的人氣而發行的作品了。
又過了一遍情節,琢磨了一下里面有哪些地方是要「因人而異」的,薛景書直接把劇本一翻,在空白的那面寫下了「自由的征途」五個大字。
啊,靈感什麼的你又來了,而且這一回,到來的不只是關于音樂的靈感,還有與之相配的一個故事,一個犀利程度雖不如《雙琴祭》但絕對不弱的故事。
薛景書了興奮狀態,她的眼楮稍稍地眯了起來,目光中有一種懾人的鋒利,筆下也是金鉤鐵劃,字里行間是掩飾不住的銳氣。
「你要我為你佔領海洋,而我要的是遠航。」這真是薛景書當下生活的寫照啊。薛景書熱愛音樂喜歡舞台並不是她多麼享受眾星捧月,而是想到能將自己的想法光明正大地唱出來甚至給一群人洗腦,這感覺太讓人迷戀了。盡管那時為《departure》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可薛景書一點也不後悔。
當然,有一天站在舞台上的時候不是那麼負面的心情,就更好了。
一面創作一面想著將來在舞台上放肆的樣子,薛景書一時忽視了時間的流逝,知道昭宥發來短信提醒她郵件已經發過去了,薛景書才收起了她那有點「囂張」的笑容。
不過,一看到昭宥發過來的資料,薛景書頓時囧了。
樸宰範,這個你怎麼沒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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