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的偉大勝利 阮家有女初長成

作者 ︰ 秦秋

怦怦朱絲繩,皎皎明鏡台。《》

對鏡貼花黃,眉心一朵粉蓮,等到劉海垂下,欲遮不遮,若隱若現,靈動自在眉飛色舞間。

秋水立于阮琳瑯身後,手持梳篦,從上到下,動作輕柔,仔細梳理三千煩惱絲。但見雲發豐艷,光可以鑒。

間或,秋水抬眸,笑看鏡中明麗少女。

「小姐,今日是用絹花,還是珠花。」

阮琳瑯雙手撐下巴,手肘抵在鏡台上,眼兒眯起,神情慵懶如貓。桃花眼欲笑不笑,懨懨打量鏡中自己。

「左右都是雙平髻,再漂亮的發飾也就將將,隨意吧。」

年少女,能戴的頭飾少,能綰的發髻更少。

「小姐戴珠花俊俏,裴姨娘送來一對翡翠珠花,正巧派上用場。」秋水笑說。

阮琳瑯嗯了一聲,當是應允。

秋水噤聲,專心挽髻。

發分兩股,平分兩邊,各自高高挽起,束結成環。兩環對稱,平垂于頭頂,懸掛兩側。完畢,秋水左右細看,查看雙環牢固,然後湊到台前,打開孔雀紋大棗木妝奩,拿出一雙翡翠珠花,分別貼在發環兩端。

鏡中女子,梳雙環髻,上穿銀紅紗白絹里對襟衫子,下著白行絹畫拖裙子,粉紅花羅高底鞋兒,明朗嬌俏,鮮美如春色。

兩個紅衣綠裙的小丫鬟進來,撤走紅木四方桌上擺著的盥洗盆漱盆柳條等物,把內室打理干淨,爾後退下。

伊人挑簾進來,身上掛了三件比甲,先後在阮琳瑯面前展開。

豆綠色沿邊金紅心比甲,青色蘭花八團比甲,秋香色斜襟比甲。

阮琳瑯一一看過,低頭審視身上穿著,須臾,努努嘴,「豆綠色。」

正如裴姨娘如料,伊人喜上眉梢,順利完成任務,步履輕快,拿過選中的比甲盡心服侍主子穿下。伊人又去箱籠找來銀白底子粉藍卉紋絲絛,系于阮琳瑯腰間,把個細腰,束得越發曼妙。

如此這般折騰,半柱香時間已過。

等到打理齊整,阮琳瑯方才踩著小碎步慢慢踱出內屋。

裴氏坐于外屋圓桌邊,見到女兒蓮步徐行,儀態穿著,均讓自己滿意。裴氏尤為欣慰,贊賞點頭,只是嘴上依舊不饒過,習慣嘖嘖挖苦兩句。

「姑娘這速度,再過個一時半刻,咱可真就朝食哺食一塊用了。」

聞言,阮琳瑯抿唇笑開,提裙擺,露出一雙粉色繡鞋。小腳兒匆匆,遠遠甩開身後兩名丫鬟,呼呼呼,一陣清風飄過,飄到裴氏身旁座位。

裴氏尚在怔愣中,阮琳瑯抿唇巧笑,拉過裴氏胳膊。

「姨娘,琳瑯真是餓到了,可以開飯了。」

「下人面前疾跑,成何體統。說了又說,怎就改不過來。你是小姐,是主子,你若沒規矩,如何約束下人。還有,屋里丫鬟婆子都是你的奴才,想要什麼,你只管發話,誰人還敢不听。」

裴氏拉開女兒的手,斥她端正坐好,花容薄怒,恨鐵不成鋼。

三娘如何都好,就是性情綿軟溫吞,少了大家風範。任她千叮呤萬囑咐,遇事喊姨娘的陋習仍是難以改正。

「虧得二太太溫和平易,換個嚴苛的主母,仔細你這條小命。」

裴氏摁女兒鼻頭,阮琳瑯吐了吐舌頭,裝模作樣咳了三聲,當是清嗓子,醇醇嗓音清洌如泉水。

「侍候擺飯。」

丫鬟婆子依言,端菜揭蓋擺箸各自忙開。

水晶蝦餃,百合酥,雲片糕,白面饅頭,山藥粥一一上桌,裴氏放眼看個遍,遠山眉微蹙,面沉如水,一發不語。

「姨娘,喝粥。」阮琳瑯發話,候在身畔的伊人把山藥粥端到裴氏面前。

裴氏依舊穩坐不動,細長眉峰一挑,語調平緩,透著一抹冷意。

「誰領的朝食。」

裴氏的兩個大丫鬟冬香和雪蓮,你看我,我看你,雪蓮低頭,不動如山。冬香咬牙,走前兩步,「回姨娘,是墜兒。」

墜兒是裴氏屋里的小丫鬟,唯雪蓮馬首是瞻。

「叫你說話了?」裴氏發威,意有所指。

阮琳瑯拿了個白面饅頭,撕成小塊又小塊,細嚼慢咽。黑葡萄大眼滴溜溜轉,現場觀摩學習。

冬香後退,垂眸,雪蓮偷瞄主子神色,硬著頭皮上前,撲通干脆跪下。

「姨娘恕罪,姨娘吩咐的薏仁紅豆粥,被,被,大小姐的丫鬟竹溪取走了,說是,說是大小姐突然想吃此粥,現做來不及,識相的話,就該乖乖奉上。奴婢想著那是大小姐,實在沒辦法,」雪蓮支支吾吾,苦著臉吶吶道。形容無奈,好似自己也是受迫人,逼不得已。

「是我沒說清楚,還是你沒听清楚。我記得我強調了不下三遍,三小姐愛食薏仁紅豆粥,一定不要忘記。你倒好,不僅沒取來,還叫其他丫鬟搶了去。搶去了也罷,你居然還想瞞天過海,企圖蒙混過關。主子交代的任務,你沒完成,裝無辜在這里叫屈,句句長他人志氣。是你自以為是,還是我太好騙,蒙混我不要緊,只要不得罪大小姐就行。你是我的丫鬟,還是大小姐的,今天你就給我好好說道說道。」

裴氏疾言厲色,沉沉道來,不怒自威,令人不寒而栗。

雪蓮伏低身子,打了個哆嗦,叩頭謝罪。

「姨娘恕罪,是奴婢的錯,姨娘息怒,為奴婢氣壞身子不值當。奴婢自以為是,想著息事寧人,怕和大小姐產生沖突,給姨娘招來麻煩。」

裴氏冷笑,「巧舌如簧,你就認定,我敵不過大小姐。」稍頓,似是自嘲,「也對,她是嫡長女,我只是個妾。遇到她,我只有妥協的份。」

雪蓮戰戰兢兢,哀聲道,「姨娘明鑒,奴婢一片忠心,只想為姨娘分憂。奴婢不想姨娘為這些瑣事煩心,斗膽自作主張,以為,以為姨娘不在意,這事就揭過去了。」

「巧顏令色,說白了,你是不想得罪大小姐。」雪蓮張嘴,欲辯解,裴氏揮手,不耐道,「你是房里的大丫鬟,下人的表率,連你也畏縮懼勢,今後何人敢出頭,我裴姨娘豈不要被其他房里的踩到泥里。」

「奴婢不敢了,奴婢以後一定據理力爭,一定不落了姨娘的面子,求姨娘饒過奴婢這回。」

裴氏別開臉,「你與墜兒交好,我便成全你。你就陪她一起守外屋,沒有我的吩咐,不得入內。」

原本頤指氣使的大丫鬟,變為守門小丫鬟,突聞噩耗,雪蓮百般不情願,鵝蛋小臉,杏眼粉腮,聲聲淚下,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男人看見,沒準生起憐香惜玉之心,心一軟,就撤了懲罰。

但裴氏是女人,面對處心積慮想踢掉自己,翻身上位的滑頭丫鬟,她何必手軟。趁此大好機會,遷怒雪蓮,把她趕出屋,踢掉其他房安在自己身邊的眼線,順便警示下人,若有二心,下場如雪蓮。

小懲大誡,一箭雙雕,痛快!

平時被雪蓮欺負打壓的丫鬟婆子,見雪蓮如今落魄樣,齊齊暗爽,痛快!

打發走雪蓮,裴氏又叫下人們退下,只留母女倆屋內用餐。

「不過一碗粥,又是大姐要的,便是姨娘吩咐做的又如何。她是嫡,我是庶,豈有嫡讓庶的道理。姨娘殺雞儆猴,可得掂量火候,大姐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麼想。」

琳瑯心寬體不胖,能填飽肚子,她便知足。

「她是長,你是幼,長姐搶妹妹吃食,羞不羞人。」裴氏搖首,嘆女兒太過識趣,「你知曉庶出本分沒有錯,但樂天知命,安分守己守過了頭,是福。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若綿軟,下人們做事哪會盡心,陽奉陰違的多了。還有,你那位大姐姐,嫡女嬌小姐,可不是個善茬。你越是退讓,反倒越是助長她的氣焰。主母明明是個和善人,教養的女兒卻如此計較。到底庶出身份,就是來自名門又如何,教養方面,還不如我。」

裴氏哼了哼,強烈的滿足感油然而生,細細將看女兒,怎樣都比愛出風頭的招搖嫡女出色。

有了安慰,心情舒緩了些,裴氏拿來空瓷花雲紋碗,把自己碗內的山藥粥,分一半給女兒。

「姨娘,你自己喝,我不喜歡山藥味。我又沒患病,作甚麼要吃藥。」琳瑯推拒。

與女兒相似狄花眼眯起,裴氏輕斥,「你也學會取巧了,趕緊收了小家之氣,快吃,吃過到上房請安。我來的時候,五小姐已經下樓來了,你看看你,慢了多少,怪不得太夫人偏疼五小姐。」

「她們巴著祖母,何苦多我一個湊熱鬧。」

琳瑯不在意撇嘴,祖母對她有成見,她是知曉的。

早些年琳瑯無意偷听到祖母和房中嬤嬤談話,說她樣貌過于清麗,年幼尚且顯露,大了必是妖冶之態,恐怕難以被大戶人家相中。不能高嫁,不能為阮家帶來榮耀,阮家又何需傾力栽培。

此後,琳瑯對祖母少了恭敬孺慕之情,只表面敷衍,盡到孫輩孝意即可。

前塵往事,重傷年幼小蘿莉一顆赤誠之心。從此,懶于出頭的烏龜鞋,越發凸顯。

琳瑯嘟嘴,不情不願撿起羹勺,自言自語,「姨娘才是取巧。」

「說什麼呢,那是你祖母,盡孝是應該的。」

裴氏斜眼一瞪,琳瑯立刻閉嘴,嚼完蝦餃,吞下肚,拉扯臉頰,笑出淺淺梨渦。

「無事,我說我取巧,不該,實在不該。」

「什麼時候把小心思用在正道上,你就出息大發了。」唯一的孩子,縱有再多缺點,裴氏還是寵著護著。

「你父親一根筋,我求他無果,改明兒我叫嬤嬤到外頭弄些修身養性的書,你待在閨中,仔細研讀。你顏色出眾,本就容易遭人嫉恨,多看些書,培養內秀書卷氣,把顏色中的奪人氣勢壓一壓。高門大戶擇正妻,多以賢良淑德,秀外慧中,溫良儒雅為標準。你女紅平平,四藝也平平,當然,女紅四藝靠努力,也要靠天分。你學習多年,依舊平平,再使勁長進也不大。若你有長處,便是容貌,如何把容貌轉化為優勢,少不得潛心讀書,斂神靜氣,戒浮戒躁,養成清幽雅致的極品美人。」

起初琳瑯是欣喜的,不用到父親書房報到,裴氏接下來的叨叨絮語,讓她轉歡喜為憂傷。姨娘的宏圖偉業,全都規劃到她一個人身上,她只覺得肩膀壓力好大,又酸又疼,將將負荷,幾近崩塌。

區區三品官家庶女,何德何能,竟敢肖想嫁入簪纓世家,哪怕做妾,都該偷笑。

當然,她阮三娘沒啥大本事,骨氣還是有的。

做妾,做夢去吧。

她誓死要當正妻。

旁觀家里妾室地位,雖說正妻和氣,但架不過府里掌舵人溫氏的規矩大過天。譬如裴氏之類的寵妾,日子過得比別家稍稍舒坦,小爭小斗打發時光可以,若是鬧大了,溫氏第一個不饒。

妾室們要想舒心,首先得安分,夾起尾巴乖乖做人。

反觀二房太太姬氏,簪纓世家出身,名門閨秀,只因庶出,方才下嫁時任從五品知州的阮智賀。

雖是低嫁,庶女能為嫡妻,只要自己不出錯,無人刁難,該是知足了。

阮家乃鄉紳大族,入仕為官是阮家族人世代追求的宏願,寒窗苦讀十載,異軍突起的少,落第士子卻是頻頻。苦心經營五十多年,方才出了個阮侍郎。

這位榜眼入仕的阮侍郎,即阮智賀親爹,阮老太爺。

阮老太爺克己奉公二十余載,勵精圖治,公正不阿,京中無根無勢,辛辛苦苦爬到從二品戶部侍郎的位置,可謂一部活生生的勵志崛起史。後來上峰尚書大人告老辭官,舉薦他接任尚書之位,從二品有望扶正,卻不料災禍突如其來,一場惡疾,短短五天,老太爺歸天去了。

當時,阮智賀年到二十,剛剛探花及第,尚親。

原本打算親爹升至尚書後找門好親,孰料,一眨眼,爹就沒了。親事,更是休要提,丁憂三年,計劃完全打亂。聖旨下來,放探花爺到外地為官,皇帝體諒阮家處境,寬限服完孝三年後再就職。

一耽擱,就是三年。三年過了,阮智賀赴散州任上之前,托國子監恩師保媒,求娶信安侯庶女為正妻。

信安侯府為宮中寧妃外戚,寧妃所出皇三子勤敏好學,聰慧過人,極得皇帝看重。

求娶信安侯庶女,是溫氏和阮智賀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折中選擇。

阮智賀只是從五品小官,又赴任偏遠散州,沒有祖輩蔭庇,門第高的嫡女怕是瞧不上。門第低的,阮智賀又瞧不上。

倒不如擇一門當權世家,哪怕只能求娶庶女,也算不得委屈。

然,庶女終歸只是庶女,世家名門又如何。

越是高門權貴,嫡庶之別更是分明,姬氏就是典型案例。做閨秀時被主母嫡姐打壓慘了,後來嫁到阮府,貴為阮家二房正妻,全無正房氣勢,儀行風貌,差身世不如她,卻是嫡出的大房賈氏一大截。

琳瑯竊以為,就是比之自己的姨娘,主母姬氏也是不如的。

出身是關鍵,後天修為也重要。

打壓狠了的高門庶女,有時候,往往不如小戶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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