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東被霍霆這一巴掌抽的有些發蒙,他粗重的喘息著,好似一只不服氣的小野獸,鼻息間所噴薄的氣息充滿了憤怒,可能連躺在冰冷手術台上的那具尸體,都不會相信,接下來孟東會這樣做,他揚起手,狠狠給了霍霆一耳光。愨鵡曉
那原本就已經失聰了的右耳,被他這樣一巴掌抽下來,整個腦袋都跟著嗡嗡作響。
霍霆偏著頭愣愣的看著地面,好半天緩過神來,抬頭看向孟東,他雙目已經紅的染血了一般。
「我打了。」孟東的語氣變得極平靜,「我打你了。」他雙目無神的掠過霍霆的雙眼,「我打你了,你能讓他活過來嗎?你能把姚昱還給我嗎?你能讓時間倒回去一天嗎?就一天,我再早來一天,不管有什麼樣的危險都不會輪到他來承擔……」
霍霆的半邊臉還在發麻,這一刻的情景,讓他無言以對,他還給不了孟東一個姚昱,那條鮮活的人命在頃刻之間隕落,如果是可以用錢買來的東西,他願意不計代價的去滿足孟東,可是他做不到,他更加沒有辦法讓時光倒流,就連這一分鐘這一秒鐘,他都無法為孟東守住,最終的最終,他們連姚昱的尸體都無法保留。
孟東推開霍霆,握住姚昱冷冰冰的手,低語道,「打你也沒用,打你他也醒不過來,你干嘛非要挨打。」他搭坐在手術台邊緣,把蓋在姚昱身上的外套拉好,掖的嚴嚴實實,用指月復輕輕去蹭姚昱臉上的血跡,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發生了,並且已經結束。
他輕捏著姚昱的手,輕聲問道,「姚昱啊,你真死了嗎?」
回答他的只有一室的冷清與安靜。
他俯,在姚昱的唇角輕輕印上一個吻,低頭相抵時滾燙的淚水落在姚昱的眼角,一滴兩滴,很多滴,多到姚昱的眼角不能盛住時,便順著他的鼻翼流下,就像,他也在哭一樣。
「姚昱……這輩子來不及,下輩子我再愛你……」
這是孟東,對姚昱說的最後一句話。他知道手術台上的人已經不能再回答他「我要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愛你」,可他相信自己的話,姚昱听得到。
這世上有很多愛情,如火焰般熱烈,如浪潮般洶涌,可無論多麼澎湃的愛戀,都怕死了那四個字——為時已晚。
世上如果真有輪回,他也相信姚昱不會一個人走向奈何橋喝下孟婆的**湯,他寧可做孤魂野鬼,也會在那老老實實的等著自己。
孟東不記得听誰說過,我從來不怕下地獄,只怕地獄里沒有一個人。
現在,他也不怕下地獄,因為地獄里面,有一個他。
這件事驚動了大使館和媒體,孟東陪著霍霆在病房錄口供的時候,外面已經很多媒體的長槍短炮等待著他們。
孟東沒有受傷,可他的精神看起來還不如倚靠在病床上的霍霆,他听著霍霆仔仔細細點點滴滴的用中文對一個華人警員敘述著事情的經過,從他們出門的動機,到他們如何被劫持。
「我和那些白人提取現金回來之後,姚昱爬著從地上站起來,他……」霍霆覺得有些說不下去,真相對于孟東來說,該是何其殘忍,他沉默了很久,不斷的調整呼吸,臉色蒼白的如同一張不著任何痕跡的白紙,直直的盯著自己屈起的膝蓋,「他在提褲子,看起來驚慌失措,不敢直視其中一個長發的白人,我扶他站起來時,他的雙腿在不住發顫,他被強儤了……」
霍霆用了很大的勇氣,才有力氣抬眸看向坐在房間角落的孟東,他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木質靠背椅,顫抖著手從西褲的口袋里模出香煙,連著打了兩次火機才將煙點著。
一個德國女警走到他身邊提醒他,這里是醫院不可以抽煙,煙霧檢測器很容易報警。
孟東好像沒事人一樣,哆嗦著抽自己的煙,把頭一扭,用中文回答,「老子听不懂!」
狠抽了兩口之後,孟東將煙頭按滅在牆壁上,煩躁的抓了抓頭發。
在听到霍霆說,姚昱是為了要替他擋去匕首而重傷心髒時,孟東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姚昱看到他時那個笑臉,竟有一絲絲委屈。
他一定是在想,你又第一個想到了霍霆,第一個喊霍霆,可是你的霍霆還好好的,我卻很疼很疼。
這只孟東這輩子第二次經歷這麼漫長難熬的時光,上一次是霍霆在手術室,這一次,是姚昱在停尸房。
他听著從霍霆嘴里所講出來的故事,是那麼的膽戰心驚,那麼的想融入那一刻的危險里,替他們遭受那一切,可是他做不到,空有一身野蠻的力量,現今唯一有用的,竟是一雙柔軟的耳朵。
警察離開病房後,孟東靠著牆壁發了很久的呆,大使館的人進來對他們進行慰問,說話的,也只有霍霆一個人。
等一切歸于平靜之後,孟東走到霍霆的床邊,手掌輕輕的落在他的胸口,「心髒還好嗎?」
「我沒事。」霍霆垂著睫毛低聲回應。
孟東在他身上輕拍兩下,霍霆便疼的皺起眉頭,他起身把霍霆放躺在
病床,拉過被子給他蓋上,「你沒事你咧嘴干什麼?警察不來你是不是打算永遠不告訴我你也受傷了?」
「小傷。」
孟東吸了吸鼻子,「對你來說,傷害沒有大小的分別,很小的傷害也容易要了你的命,從今以後你要更加小心,你一個人,還要活兩個人的份。」
霍霆沒說話,孟東自嘲的笑了一聲,「哈哈,你現在可是兩個人的身子。」
霍霆並不覺得這個冷笑話有多好笑,孟東一定很難過,可他還是想努力的逗自己笑一笑,這樣的他,讓霍霆更加的心疼。
他們從幾歲的時候就相互認識,這種長達二十幾年的友誼,讓霍霆心甘情願為他分擔一切。他餓了,他願意把自己的食物分享給他,他闖禍了,他願意用自己的安危去保護他,他快樂了,他願意站在一旁陪他笑,他哭了,他也願意站在一旁陪他流淚,可是他這份沉重,他如何才能生拉硬拽的扛過來放在自己肩上,替他承擔一部分呢?
無論怎麼做都不能,就像他失去阮阮的時候,孟東會心疼他心疼到落淚,可那淚水,帶不走他的半點憂傷。
霍霆彎了彎嘴角,算是配合他做了一個笑臉。
孟東抿了抿唇,嘆息道,「我說真的,霍霆,別再活的那麼辛苦了,不管還能活多久,總比現在就死掉強,能活一天也是好的,那麼多想活著,哪怕一天,都做不到,我們多幸福啊……」
孟東還想問問霍霆,剛剛自己那一巴掌是不是打的太狠了,他的臉頰現在還有一點點腫,可不紅了,只是眼梢有一大塊青紫,是那些喪心病狂的歹徒留下,孟東是下不了那樣的狠手打他,剛剛那一耳光,他也不是沖動而為之,他只是想到,只有挨了這一耳光,霍霆才不會那麼的內疚而難過。
阿青和呢呢被接到了醫院,一切都在警方的掌控之內,而警方唯一掌握不了的,就是那幾個歹徒的來歷和去向。
霍霆和孟東一直都想不到是誰會要置他于死地,想了很多,但都被一一推翻。
阿青抱著呢呢見到霍霆的時候,一瞬間就驚訝的說不出話,他們只說去買蛋糕,可是買蛋糕又怎麼會買進了醫院,霍霆肩上明晃晃的紗布,還有他臉上的傷,都在告訴她,這不是心髒病引發的意外那麼簡單。
呢呢摟著阿青的脖子怯怯的看著自己的爸爸,她還記得只要爸爸帶上紗布,她就不能去擁抱。
「姚昱呢?」阿青問。
霍霆朝呢呢招招手,等阿青給小孩抱上床,他用被子的一角將她裹住,「沒了。」
阿青驚訝的捂住嘴巴,看看霍霆,又看了看不管何時都看起來自信滿滿意氣風發的孟東此刻的頹敗,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少,少爺,沒了,是什麼意思?」
孟東忽然抬起頭,回答道,「沒了就是死了的意思,他們在酒店外被一輛假牌照的出租車劫持,姚昱受傷,沒救回來。」
呢呢似懂非懂的窩在霍霆的懷里,兩只小手不斷的攪在一起,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好像又不能確認。
「那,人在哪里?」除了不能相信,更多的是傷感,阿青認識姚昱的時間並不長,不過相識于有些人,想要知道是好是壞,甚至一天的時間都不需要,只要他一個微笑,就知道他是坦誠的還是狡詐的。
她想自己應該去再見見那個很溫柔的小男孩。
孟東眯著一只眼楮,目光極犀利的盯著阿青的眼楮看,他緩緩的向她靠近,帶著一股肅殺的危險氣息。
阿青手足無措的向後退了一步,尷尬的看著他,小心翼翼道,「孟東少爺,怎麼了?」
「我問你,霍霆來德國手術這件事,你和誰說過?」他拎著阿青的肩膀將她拉到自己面前。
阿青無辜的看看霍霆,被孟東問的雲里霧里,「少爺說,誰都不能告訴,我就誰都不會說。」
孟東冷笑一聲,「听說你是沈江南的孫女?」
阿青清秀的眉眼微微閃爍了一下,「是,沈江南是我爺爺,不過我不是嫡出,我去世的大媽還留下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我在沈家沒什麼地位。」
「大年初一那晚,沿江路的那輛黑色奔馳,是接你的吧?」
阿青點頭,「是我媽媽,每年除夕我們都會見一面,她帶我到沿江路吃飯。」
孟東若有所思,繼續問,「沈家人除了你媽就沒人發現你丟了九年嗎?只有你媽一個人知道?你媽難道從來不過問你這麼多年在外面過什麼樣的生活嗎?」
阿青被他問得有些不舒服,但她認識孟東也不是一兩天,他和霍霆的交情不是一般的好,別說他咄咄逼人,就是他動手扇自己兩巴掌,霍霆也不會站在她這一邊,男人的友誼有時候就是那麼的莫名其妙,不論事理只講人情,她搖頭,「我走的時候給家里留了紙條,說要去環游世界,從我進霍家大門,一年到頭出去的次數屈指可數,上街買東西也不去沈家人會去的商場,都是一些平民消費的地方,遇不到沈家的人,只有我媽媽知道我在霍家,她不想我走,可也不想我父親專斷的讓我十幾歲就結婚,她就失敗在那樣**的婚姻里,所以她放任我想去哪里,只要我平安開心就好。」
阿青的淡然,更加引起了孟東的好奇心,他這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若真是膽小的姑娘,五官都會緊張的擠到一起去。
他稍稍壓低了聲音,陰冷的聲音貼著阿青的皮膚竄進耳朵里,「姚昱,被人殺了,有人要花錢買你家少爺的命,讓他永遠的留在德國回不去,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爸,因為霍霆不知情的匿藏了你九年,而伺機報復……」
阿青眉心微擰,顯然沒想到,他們被人劫持會有這麼深的陰謀,她在霍家住了九年,霍霆是什麼樣的為人她不能說比孟東了解,但若和阮阮姐比,她還算了解的多,霍霆只是話少,又不冷漠也不毒舌,為人很溫和,凡事都會給人留三分余地,他上哪去和人結下這麼深的仇恨,「我爸爸是做古董生意的,經過我們沈家人手的藏品,沒人去專業機構辨認真偽,我父親就是用一顆人頭做生意,這麼磊落的人,就算他知道了這件事,也一定不會怪罪到少爺的身上,他只會說我們沈家教女無方,而且,如果我爸爸若是真要找我,早會直接找到霍家要人,少爺給老婦人打過那麼多通電話,哪一通也沒提起過我。」
孟東不是很相信阿青的話,他總覺得這小女佣聰明的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姑娘,說白了,老實巴交的人才容易蔫壞。至于他們沈家,在收藏界確實有個好名聲,名聲也是可以當飯吃,可誰又知道,那些名聲在外的大人物,喜不喜歡在背後動什麼見不得人的小手小腳。
阿青深吸口氣,輕輕拍了孟東的手,「孟東少爺?」
孟東不甘的松開手,正欲轉身,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再次轉身與她對峙道,「沈暮青,你是不是對于笑那個女人講過什麼!」
如果是于笑?
那麼一切皆成立!
—小劇場︰我今天更新了一萬字,我終于給你們加更了,我終于能抬得起頭了!—
姚昱︰謝謝你們舍不得我,能認識大家我很開心,地球是個圈圈,如果有緣,下一生,我們還會再見面。
霍霆︰是我對不起大家,沒能保護好他。
孟東︰機票是老子買的,人是老子強行安排到你身邊的,如果真要說對不起,我才是內疚的那個!
原城︰好了,檢討大會到此結束,姚昱,你媽喊你回家吃飯。
姚昱︰謝謝導演!
原城︰等會,回來求個月票!
姚昱︰都給我寫死了,我還給你求月票,我呸你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