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發現米線來牛肉去,自己更餓了。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牛肉面還是老味道,就是肉少點,從頂翻到底也就只有三四塊,很不幸的是阮阮那一碗是三塊,而霍霆因為得到老板娘漂亮女兒的偏愛,有四塊,還是切的比較厚那一種。
大概所有的吃貨都具有這樣一種技能,一眼掃過便知對方碗里的東西和自己的有什麼不同。
巫阮阮也只是隨意那麼撇了一眼,便看到了他的面與自己的不同,她暗自驚訝,並沒說話,霍霆卻看懂了她的心思,把四塊牛肉都夾到了她的碗里,阮阮意外的抬起頭時,面前熟悉的英俊男人,他熟悉的溫柔眼神,他背後熟悉的場景,仿佛從未時過境遷,他們一直停在原點。
如果不是霍霆雪白的發色,她真的會迷茫掉,說不定會問問霍霆,我剛剛是不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霍霆的胃口也出奇的好,阮阮吃了一整碗,他也吃了一整碗,直到阮阮開始拿著小勺喝湯時,他認輸了,「你多久沒吃飯了?」
阮阮眯著眼楮做思考狀,「早上沒吃,昨晚喝了一點湯……三頓吧。」
「你這算暴飲暴食,他沒有叮囑你好好吃飯嗎?」他抽出紙巾,在阮阮低頭的時候輕輕沾在她的小鼻尖上,拭掉細密的汗珠,阮阮臉頰紅撲撲的,因為吃了辣椒,嘴唇也紅紅的有些發腫,她抬起頭,詫異的看著主動伸手過來的霍霆,默默的躲開了。
「你說霍朗?」她反問。
「那你家里還有誰能叮囑你吃飯呢?」
阮阮搖頭,「他不會叮囑,他覺得我餓的時候自然會吃,如果真的一點點都不吃,他也不會哄,會直接給我灌。」
「他看起來不像粗心的人。」
「恩……」阮阮同意他的說法,「霍朗不粗心,他只是不拘小節,比如大家都說孕婦不能吃螃蟹,他就不會不給我吃,他說我又不是每天都吃,吃一次吃不壞,饅頭一口氣吃20個也會撐死,所以餓一頓飽一頓,偶爾吃些違規食品,只要不是每天都這樣,沒什麼關系的。」
阮阮在說到霍朗的時候,眼里閃爍著無名的光,那明亮,好像有萬丈,把霍霆的難過照得無所遁形,不過無妨,至少阮阮是開心的。
耳側一縷長發垂下來,阮阮抬手別到耳後,霍霆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油走,突然一怔,「手指怎麼弄的?」
他唐突的拉過她縴細的手腕,看著兩個半黑的小指甲,眉頭輕輕蹙起來,「夾到了?」
阮阮不自然的抽回手,用紙巾擦了擦嘴,「恩,不小心夾到了。」
阮阮好像看到了錯覺,她在霍霆的眼里看到了赤/luo/luo的心疼,但是想想,這怎麼可能,她這一點點傷如果能令他心疼,她差點死掉的那一次,他豈不是也會跟著疼死?
阮阮在前,霍霆付了飯錢跟在她後面穿越擁擠狹長的小餐館,其實這地方真沒有那麼好吃,很多東西都沒有那麼傳說中那麼美味,只是有回憶的地方,會連吃東西這種小事,都賦予某種特殊的情感。
他的心思都放在阮阮的臉上,她的神情上,以至于忽略了她手上有傷,可這包不了裹不了的淤血,他也無能為力,只是走到她身邊時候,幫她提起了手包。
阮阮輕聲拒絕了。
霍霆沒再和她商量,直接從她手上奪過包鏈,牽起她未受傷的左手,大步的朝前走。
巫阮阮較著勁和他掙扎了兩下,周圍的路人還以為是情侶之間吵架,紛紛側目,阮阮無奈的放棄,最後努著一張臉,不情不願的被他拉著走進教學樓。
午休的時間,教學樓里幾乎沒什麼人,他帶著阮阮來到藝術系的畫室,畫室里色彩斑斕,靜物凌亂,可那種強大的熟悉感,再一次如同卷著一股熱浪的狂風迎面朝阮阮襲來。
霍霆咽下自己的心酸,笑著和她說,「這些小孩,在走我們曾經走過的老路,學校的靜物道具還沒換,可能這個班級里也有個巫阮阮和霍霆。」
可能是上午剛剛有課結束,畫布上厚重的丙烯顏料還未完全干,阮阮用手指沾了一下,那一處厚厚的顏料,被按扁了。
霍霆拿起畫筆放進阮阮手里,將她整個人罩在自己的懷里,右手握著她的細軟的手掌,左手端著調色盤,主動帶著她去完成面前不知哪個學生未完成的畫,丙烯的覆蓋能力很強,這一幅畫大概已經修了很多遍,可總不理想,而霍霆和阮阮只是幾筆點楮,它便活了起來。
阮阮的背脊挺得筆直筆直,這種親密的距離,讓她很不自在,然而霍霆的溫柔里,卻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強硬力量。
這是一種類似于擁抱的姿態。
阮阮能感受到霍霆的心髒在他的胸膛里有力的跳動著。
面對面的擁抱,並非最美好,霍霆想。
相擁時,他們看不到彼此的臉,心髒也左右交錯開,目光所及的遠方,對方卻無法看到。
可這個姿勢不同,只要阮阮稍稍踮起腳尖,只要他微微彎身,那便是真正的心心相印,亦可以做到真正的一箭穿心,而她所看到的遠方,他一處也不會遺落。
小阮阮,我們離的這麼近,你听到我的心在說什麼了嗎?它說,它想一直、一直和你一起看你看到的歲月風光,它說,它想一直、一直陪你走出現在,走到遠方,走到你我白發蒼蒼,走到你珠沉玉碎,我來郁郁埋香,守你到最後一刻。它想擁有大把冗長的瑣碎時光,把你從我的老婆,熬成我的老太婆。
它還說,就算你不愛我了,也不要忘記我,不要把和我有關的記憶注銷,我出現在你生命里的時間很短暫,那麼微不足道的一小段,可我僅剩的唯一的,卻也只有那小小的一段。
它說,小阮阮,如果經年之後,你發現你的霍霆已經不在這個世上,請流露給我一點點難過,就像你曾經喜歡過的包包被人買走了一樣那麼多的失落就可,太多了我會舍不得,也不要因為你沒有陪我走完最後一段路程而自責,你不知,你早融進我的血肉骨髓里時時刻刻,我並不寂寞,情到深處,我已不怕孤獨,因為在我心里,你正值幸福。
而霍霆的阮阮,她听不到,她身後的男人,正在為她說著這世上最深情最深刻的告白。
愚昧的阮阮啊,你知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後知後覺,都有挽回的余地。
和人生第一次喜歡的人走進婚姻,是件非常令人艷羨的幸事,很多人都在感情的路上輾轉波折最後不甘不願的草草嫁人。
相比直線,在遭遇婚變之前的阮阮,是何其走運。
霍霆問,「阮阮,你後悔過那天下午在櫻花樹下路過我的時候為我駐足嗎?」
阮阮沉默了良久,久到霍霆幾乎已經放棄了可以等到她的答案,她卻突然開口,近乎篤定的回答︰「不後悔。」
霍霆用笑容斂去了自己眸里的酸澀,「謝謝。」
阮阮說的是真心話,不為安慰誰。
她至今仍記得自己初見霍霆時的怦然心動,也至今也再也沒遇到一個比霍霆更好看溫柔的男人,她沒有辦法因為現在遭受的傷害,而否定曾經的一切,霍霆是第一個給了她全世界的男人。
她只能當做,她愛的那個男人永遠停留在過去泛黃的時光里,而身後的,是另一人。
倘若沒有遇到曾經的霍霆,感受他曾給予自己的一切美好,那會是她終其一生的遺憾。
而命運給她的安排是,不留有那一生的遺憾,卻要她付出了終其一生無法超越的慘痛代價。
人生路連綿迢遙,春生秋殺,無間冬夏,你不朝前走,怎麼看盡沿途的紛紅駭綠,嗅得路上的桂馥蘭香。你不一走再走,怎麼區分重巒疊嶂與山清水秀,驚濤駭浪與海晏河澄。你又怎會知道,此刻置身暗香疏影,下一刻,便等來柳暗花明。
阮阮是個不擅長怨恨的人,也是一個善于放下怨恨的人,它除了蠱惑人心讓人變得暴戾殘忍,別無他用。
只是她忘不掉,愛得深,痛的徹,還有她早早夭折的那個寶貝。
她掙月兌開霍霆的手掌,放下畫筆,「等童瞳回來了,我們就要離開這兒了。」
霍霆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你們是誰?離開這兒,又是去哪?」
「我們是我和霍朗,喃喃還有我們的貓,離開中國去美國。」
好半天,她才听到一句沒有任何情緒的「挺好」。
兩個人一直在畫室待到快要上下午課才離開,阮阮有些不放心,想給小香打個電話,問問喃喃有沒有哭鬧,有沒有吃飯,霍霆卻不肯給她手機。
「你不說霍朗的朋友在你家里,他總不會讓小孩子餓肚子,喃喃只離開你一天而已,絕對不會發生讓你擔心的意外,她餓了,就什麼都會吃了。」
阮阮听著這話有點賭氣,什麼叫只離開一天而已,她已經永遠離開她另一個寶貝,所以在喃喃這里,一秒都是珍貴的。
她指著霍霆拎著她的粉色手包說,「你要說話算話,只有24個小時,到明天11點,到時候你不讓我全身而退,我真的會代表月亮消滅你。」
霍霆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我要是不放你走,你代表月亮消滅我全家。」
全家。說的好像他有一個完完全全的家一樣,也好像,他的家里有多麼眾多的人口似得,從里到外扒拉,也就只剩他和他那個天真爛漫的媽。
他們從學校離開的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向熟悉的校園,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句︰再見。
「下午陪你上班嗎?」
霍霆幫她系好安全帶,因為他的靠近,阮阮微微向後躲了一下,他不以為然。「我現在下午基本不上班,都會在家陪我媽。」
「陪你媽?她病了嗎?」
「恩。」
霍霆沒告訴阮阮霍老太太怎麼了,只是說了一句︰一會你就看到了,看著挺逗,到時候你別笑就行。
阮阮滿腦子飄過霍老太太打著石膏包扎得和木乃伊一樣的怪異造型,她實在想象不到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太太到底得了什麼病,會讓她覺得好笑。
路上霍霆和她討論了雲筆設計的設計內容,阮阮的設計作品已經提交,這東西沒有復試三試,基本是一錘定音,頗有成王敗寇在此一舉的意思。
阮阮說,「你不用給我投人情票,我要看看自己的實力。」
霍霆笑笑,「我已經投過人情票了,你交代的有些晚了,我是真覺得很不錯。」
「獲獎的話有很多獎金?」她神色向往。
「每個組的一等獎是三萬美金。」霍霆回答,「三萬美金對于每年那些得獎的大師來說並不算什麼,他們真正在意的是得獎之後名氣大增所帶來的利益,如果你今天你獲了獎,那今天以前你設計一個logo要兩千塊,而你得獎之後,可能就是兩萬甚至二十萬。」
阮阮點頭,「我懂。做設計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不需要任何庫存,只憑一顆大腦,它消耗掉的就是設計師的靈感與才氣。」
霍霆握了握她的手掌,「所以你更要吃得飽睡得好,一旦動力不足,會被誤認為江郎才盡。」
「我不是江郎,我是巫阮阮。」阮阮不滿自己被詛咒才氣耗盡,立刻出聲反駁。
「耗盡也沒關系,你又需要靠這個養家,以前有我,以後有他。」他半開著玩笑說,「你還沒有在si復職吧?」
「恩。還沒呢,沒有人幫我帶小孩啊,只用保姆我還有些不放心,喃喃不喜歡吃女乃粉,還在吃母乳。」
霍霆點點頭,「那如果按著你原來的計劃,找回童瞳就去美國,要是她馬上就找到了,你也不需要去復職了。」
「就算不能復職了,我也會把榮譽留給si,畢竟是si培養了我,剛畢業那會真是什麼都不會,真的,我要把榮譽留下來,然後帶走我自己的名氣。」此番話說得頗有豪情壯志、情深意重之感,霍霆仿佛又看到了以前那個開朗向上騎著破自行車噠噠噠狂奔的長發小姑娘。
交談的氣氛很好,時間也過的很快,汽車穩穩駛進霍家別墅時,阮阮心里仍舊感慨萬千。
就在不久之前,她和霍朗在這里一起被霍老太太罵個狗血淋頭,而不久以前再之前,每個夜色闌珊的夜里,她都會听到山間傳來那法拉利振聾發聵的狂野嘶吼,那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的霍霆,和現在有很大的不同。
直到見到了霍老太太,阮阮才發覺,原來自己的想象力也不過爾爾,就這想象力,能當上設計師真算自己命好。
霍老太太這會又有點認識霍霆了,盯著他看了半天,有些不確定的問,「霍霆啊?」
「恩?」霍霆愣了一下,「恩……是我,怎麼了嗎?」
霍老太太沒說出所以然,越過霍霆的肩膀看向他身後滿眼遲疑的阮阮,當即翻了個白眼,「你一天到晚要帶多少個女朋友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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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有些哭笑不得,「我什麼時候帶女朋友回來了?您能別瞎說嗎?這我剛帶回來的女朋友,讓你這麼一說準吹了。」
「吹就吹唄!」霍老太太腰板一挺,「我兒子長得一表人才還能賺錢,什麼樣姑娘找不到啊,我和你說我就看上于家的女兒,長得那叫一個漂亮,比以前那巫阮阮好看多了,你帶回來這個我有點沒相中,個頭矮了點,將來多影響小孩啊!」
阮阮明明就站在這,還被當成小透明說自己不好看個子矮,也跟著霍霆哭笑不得,「阿姨,您不記得我了?」
霍老太太仔仔細細的端詳了她一會,堅定的搖了搖頭,「還真沒印象。」
「一點也沒有嗎?」霍霆追問一句。
霍老太太嫌棄的一抿披肩,「我怎麼覺得和你前兩天帶回來過夜的小姑娘是一個人呢?但是又和上上回帶回來的小女孩不是一個人……」
巫阮阮目光幽幽的飄向霍霆,你到底帶了多少個姑娘回家,把你媽媽弄的不分四六了。
見過坑爹坑媽的,霍霆還是頭一次見坑兒子的,他被巫阮阮那個「我似乎知道的太多了」的眼神看得有些害羞,臉紅了一瞬,「媽,我前兩天哪帶女的回來了,上上次更沒有。」
霍老太太笑的有點賊,「你和我解釋有什麼用啊?你和人家小姑娘解釋啊,我又不甩你,你就天天帶小姑娘回來,也是我兒子!你要天天帶小姑娘回來,肯定就不是她男朋友了。」
阮阮稍微有點看出門道,原來霍老太太是精神不太好,記性也不太好,能記得人和事,對不上人臉。難怪霍霆說你別笑就行。
這人一病了,比正常的時候可愛多了。
「我要午睡了,你們倆要干嘛就干嘛,關上門,小點聲!」說完就轉身上了二樓。
阮阮頓時覺得臉頰燒起來,霍霆則害羞的撓了撓眉梢,「你要是想笑,就別忍了,沒事兒的,我也經常被她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