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的每一句話霍朗都清晰在耳,跟蹤到了特護病房的轉角,文君的身影消失。舒愨鵡
他貼著冰冷的瓷磚在轉角處隱藏住自己的身體,听到孟東在和一個男人交談。
說話的人是醫生,口吻相當嚴厲︰「你們當醫院是酒吧啊?三天兩頭往我這送,想親近我也不需要用這種驚心動魄的方法。」
「沒辦法的事,我要能想到他會受傷我攔不住我也會擋著了。」孟東無奈道。
「你擋?你銅牆鐵壁刀槍不入唄?你超人鋼鐵俠唄?他能捅死你捅不死是嗎?」
「不是,朋友,咱能別死死死的嗎?我讓你嚇的蛋顫。」
「你怎麼沒蛋掉呢?」醫生的語氣又冷了幾分,「我讓你們嚇的也蛋顫了,他前妻刀法不錯啊,學過外科怎麼著,刀刀往斃命那使勁兒,貼著心髒轉圈扎,最近那一刀再近兩毫米早就正中紅心了啊。」
「這麼懸……」
「那你以為呢?本來能活好幾百歲的讓人這麼一扎,剩一年妥妥的了,該吃點啥吃點啥吧!」
「別啊!你大爺的!你嚇得老子腿都軟了!什麼叫該吃點啥吃點啥,你當醫生嘴這麼損沒有家屬揍你嗎?」孟東似乎火了,對醫生嘰歪著。
「我實話實說,我說他能再活10年20年他就能了嗎?我閻王爺麼?」
霍朗抿著唇從轉角處站出來,面如寒霜,周身的氣壓極低,「他為什麼不能活十年二十年?」
醫生雙手往口袋里一插,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病人的**恕我不能奉告,如需知曉詳細病情請與家屬溝通或者在家屬的陪同下來我這里咨詢。」話音一落,揚長而去,瀟灑又氣派。
霍朗沒有緊追不放,質疑的目光落在孟東身上,「你回答,他為什麼不能活10年20年。」
孟東嘲諷的笑笑,「為什麼不能?回去問巫阮阮啊,問問她怎麼捅的霍霆,往哪兒捅來著,沒听醫生說嘛?再偏兩毫米,現在就沒霍霆這人了。」
「听說你認識霍霆二十幾年,那你認識阮阮也不會是一兩天,你應該知道以巫阮阮的性格和為人,她能對別人揮刀,那一定是那人做了不可原諒的事。」
「什麼都不會是她殺人的理由,就算霍霆干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天和法律會制裁他。」
霍朗不想和他爭辯這個問題,單刀直入,「我要見霍霆。」
「不好意思,霍霆現在不接客。」
他不顧孟東的阻攔,徑直朝特護病房走去,推門時小臂被孟東牢牢攥住,「我說不能見,你離他遠一點。」
這語氣里飽含著耐人尋味的警告,霍朗挑了挑眉,「我是他的大哥,難道沒權知道我弟弟的死活嗎?不管死活,活我要見人,死我要見尸,你是他兒子還是他媽,你什麼立場阻止我見我的家人,我才是他的家屬,而你,什麼都不是。」他拂掉孟東的手,卻不料孟東的態度如此強硬,狠狠將他推了出去。
孟東敲了敲門,病房里走出兩個保鏢,城牆似得堵在門前,「我不會讓任何對他有威脅的人靠近他,從現在開始,你和巫阮阮,你們周圍的那些人,全部不行。」
霍朗微微偏頭,周身蔓延出危險的氣息,「也好,我也不想他再靠近巫阮阮,前提是你們要把我女兒還給我。」
孟東忽然低低笑了兩聲,不顧醫院的禁言公告,從口袋里模出半盒香煙,抽出一支叼在嘴里,一名保鏢非常有眼力的掏出火機給他點上,「虧你說得出口,霍燕喃怎麼就成你的女兒了?那是霍霆的孩子,你只是她的大伯,永遠都是大伯,你沒有任何理由抱走霍燕喃,霍霆抱走她,那是理所應當!」
霍朗怔了怔,這句話似乎戳到了他內心的痛處,他神色更加陰沉了幾分。他一定要見到霍霆!
「滾開。」他低聲呵斥著兩個門神。
保鏢無動于衷。
霍朗突然迅猛的揮起拳頭砸在兩個保鏢的臉上,三個人展開了進退攻守的搏斗,文君打開門,被廝打的幾人嚇一跳,又立即平靜下來,「霍霆醒了!」
孟東把煙一甩,轉身便往病房里沖,而霍朗卻被兩個保鏢在門口攔腰抱住,他憤恨的大力掙
扎,無奈于兩個彪形大漢彪悍的力量。
霍朗只能遠遠的那麼看上霍霆一眼。
他看起來虛弱極了,半闔著眼,一眨都不眨。
孟東叫了他兩聲,霍霆沒有任何反應。
「霍霆!」霍朗突然大喊了一聲。
霍霆睫毛微微顫了顫,疲憊的閉上眼楮。
「行了,你知道他沒死,不用擔心你的巫阮阮會做牢了,現在可以走了吧?」孟東嫌棄的揮揮手。
「我不是來看他死活的,我是準備帶走我的喃喃。」霍朗嘴硬的狡辯道。
「少在那一口一個你的你的,霍燕喃不在我這,只有霍霆知道她在哪,你看他現在能告訴你嗎?」
答案是顯然的,霍霆現在開不了口,他蒼白單薄就像一個透明的泡泡,仿佛只需一根手指就能將其戳得從這世界上徹底消失,只留點滴記憶。
霍朗甩開兩個牛皮糖一樣的彪漢保鏢,胸口的襯衣因為他的動作敞開了兩三顆,他重重的喘著粗氣,眉頭緊鎖,「我不需要任何人承認任和證明霍燕喃和我的關系,她就是我霍朗的女兒,是我的命,我一定要帶她回我太太身邊,既然霍霆現在開不了口,我就給他三天清醒的時間。」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倨傲起來,冷冷的睨著孟東,「如果他有這麼做的理由,最好告訴我,或許我能原諒,如果沒有任何理由單單只是憑一時興起為所欲為,我們以後可以不用再做兄弟。」
孟東不屑的冷笑一聲,「他缺你一個兄弟怎麼著?缺都缺三十年了還差另外三十年嗎?他真想要奪走喃喃,你這個兄弟也是可有可無的。」
霍朗的呼吸漸漸平復,他也微微挑起一側嘴角冷笑,雙手放松的插進風衣口袋,轉身欲走,「其實我挺重感情的,我單槍匹馬的來這里找霍霆,不是我孤立無援,是我念在他是我弟弟的情面沒有興師動眾,如果找回喃喃需要動用黑吃黑的辦法……」他似乎在思考下一句話,稍稍停頓了一下,雙眼微微一覷,「我是不介意他們姓霍的,加上你們姓孟的,包括她」他冷冽的目光從文君身上掃過,「你們三家強強聯手。作為與我針鋒相對的對手,咱們的實力也還懸殊著。不要以為你們帶走那把匕首,就會是將來威脅我的資本,倘若我有心袒護,我太太殺一個人,算不了什麼大事。」
說完,他不等孟東任何的回應,轉身大步離開了病房。
病chuang上看似再次昏睡的霍霆,隱藏在被子下面的修長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霍朗走到醫院大廳時打電話叫回了童晏維,晏維一直追問他霍霆在哪里,他卻閉口不提。
疑雲重重,難以撥開,人若太聰明便總是這個下場,肚子里但凡有一個問號都想立刻馬上的把它變成感嘆號。霍朗想不通很多,比如霍老太太的變化,再比如霍霆身上那份呼之欲出的秘密,還有,文君說喃喃被醫生帶走,顯然這不是二戰不是生化試驗,喃喃就算被醫生帶走也絕對不會有危險,可難道只是拜托一個專業的醫生來照顧她那麼簡單嗎?霍霆鬼門關前走一遭之後,孟東仍舊表現的三緘其口,這是為什麼呢?而霍霆的白發……他才剛剛發覺有哪里不對,假如是孟東染這樣一頭白發,他或許更容易接受一些,而霍霆這種內斂沉穩的性格,為什麼會將自己打扮成那一副另類招搖的模樣……
回到家里,霍朗唯一能給阮阮的交代是喃喃很安全,霍霆已經醒過來,他向阮阮保證,三天之後事情一定有轉機,當然這一句簡單的保證之下,是他魚死網破的抉擇。
隔天下午,小喃喃被霍霆的醫生朋友抱回了他的病房,霍霆整個人還是昏昏沉沉,睡多過于醒,這會也不是醒著的。
「怎麼樣?」孟東緊張的站起來,「她全部的檢查都做完了?」
醫生笑著點點頭,「我之前說,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多的奇跡發生,但是並不代表世界上絕對不會有奇跡發生。」
孟東和文君不約而同的驚嘆,「奇跡!?」
「是,奇跡,喃喃沒有遺傳到霍霆的心髒病,她非常健康,除了體重有點超標。」醫生不疾不徐道,「上帝是公平的,帶走霍霆一些東西,總會還回來一些。」
文君撫了撫胸透,「真好,她真的太幸運了。」
孟東歡喜的接過胖乎乎的小喃喃,舉到空中逗了逗,他覺得該喃喃抱到霍霆的chuan
g邊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然而就在他走到霍霆身旁時,看到了霍霆已經睜開眼楮,眼底一片清明,他的嘴角微微上挑,分外安心的微笑,就像初夏的晨光,平淡而溫暖。
「霍霆,你听到了吧,喃喃沒有遺傳你的心髒病,她可以健健康康的長大,一直陪在阮阮的身邊,你現在是不是特興奮,特想尖叫,你別激動,該血崩了。」孟東傻笑著說道,到最後聲音突然哽咽起來,「要不我替你出去吼兩嗓子高興高興吧?」
霍霆柔和的視線緩緩落在喃喃圓圓的小臉蛋上,眼楮一眨不眨,說了入院三天以來的第一句話︰「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