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那麼深愛,現在卻只剩不自在。
呢呢對阮阮抱大腿的時間,連三分鐘都沒能持續上,小孩子就是這樣,她不一定非要膩歪在媽媽懷里,只是希望她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跌倒了,她需要有一個張開懷抱的方向。
當呢呢滿屋子追著螃蟹跑的時候,阮阮和霍霆就陷入了一場異常沉默的尷尬。
安燃雖然答應了霍朗要照顧阮阮,可畢竟阮阮與前夫見面不是犯人與親屬在監獄會面,他像個獄警似的往旁邊一站,多不禮貌,于是他開始裝傻充愣的,和呢呢一起折磨螃蟹。
霍霆只在剛剛進來的時候,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客廳的格局,看到沙發上月兌落的皮料,眉心還是微微攢了攢。他連圍巾都沒摘下來,大衣的紐扣也不曾解開,似乎只是一個暫時歇腳的過路人,拘謹的坐著。
茶幾上放著安燃每天用的煙灰缸,干淨的縴塵不染,仿佛這東西只是一種擺設,在這家里沒人用過。
他的手邊放著一杯熱水,霧氣裊裊。
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紅白格子蛋糕盒,這紅豆面包的香氣把阮阮肚子里的饞蟲勾的直叫喚,阮阮不能陪著呢呢亂跑,只好坐在椅子里,和沙發里的霍霆面對著面,視線卻一直追隨著小呢呢,偶爾叮囑她要小心,好在這小丫頭皮實的很,幾次跌倒了,安燃正打算去扶,她卻自己站起來,像模像樣的拍拍褲子繼續和螃蟹玩,讓那淘氣的小折耳抓疼了,也不哭不鬧,不得不說,霍霆是很寵呢呢,可是也把呢呢教的很好。
霍霆打開紅格子紙盒,呢呢听到聲音立刻奔過來,期待萬分的趴在茶幾上,霍霆對她笑笑,「你還能吃進去?剛才吃了大半個。」
呢呢歡快的點頭。
霍朗把長條的紅豆面包掰成兩半,分給呢呢一半,另一半,遞到阮阮面前,「吃吧,就是買給你的。」
巫阮阮看了看正笑米米看著自己小燕呢,接過來,說了一聲「謝謝」。
安燃接過霍霆遞過來的面包,咬了一口,開玩笑道,「有毒沒有啊,你自己怎麼不吃,一會我們三都倒下了,你就是凶手啊。」
他這樣一說,阮阮拿著面包的手突然就不動了。
霍霆勾了勾嘴角,笑容清涼涼的,從紙盒里掰了一小塊紅豆面包,還帶著一小點點紅豆餡,從容的放進嘴里,似乎在認真的品嘗著它的味道,他對阮阮微笑,「很好吃,以前沒有發現,少吃了很多年。」
巫阮阮想問他,你不是不能吃豆子,現在可以吃了嗎?可話未及口,就見霍霆下意識的在自己喉嚨上撓了撓,見到阮阮在看他,他又放下了手,繼續安靜的吃完。
安燃把臉瞥向一邊,他覺得這畫面,既不像仇人見面,也不像分手的情人見面,這氣氛里,分明有那麼一絲不甘。
剛剛第一眼見到霍霆時,安燃整個人的表情頓時呈現一副痴呆狀,那活靈活現的帥哥形象已然全無。
他大概在腦海里描繪了無數種阮阮前夫的模樣,只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人會與霍朗如此的像,像到……該怎麼說,這兩人往一塊一站,分明就是海爾兄弟。
他疑惑的眼神瞥向阮阮時,並沒有得到可以算作解釋的回應。
看起來,前夫年輕一些,那麼這是……大哥,拐走了弟媳?
算了,別人愛情的帳,旁人誰能算的清,他該做的,需要的做的,是作為一個朋友,在不干預她時,恰到好處的溫暖著。
原本晚飯打算出去吃,可天剛剛黑下來的時候,小燕呢便開始摟著被她折磨的慘叫聲不斷的螃蟹犯困,她謹記爸爸的教誨,媽媽要抱著妹妹,她不能睡在媽媽懷里,于是當她打著哈欠從阮阮的懷里掙月兌出來,連登帶爬的往霍霆懷里鑽時,阮阮稍稍有那麼一絲落寞。
她想,也許呢呢心里那一顆小小的‘我被拋棄了’的種子已經慢慢開始發芽,她渴望媽媽,可是又僅僅信任那個從來不曾放開她的爸爸。
只要沾上呢呢,霍霆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就會立馬消失殆盡,換做無限溫情。他笑著抱過小女兒,讓她枕在自己的臂彎里,另一只溫暖的大掌輕緩而有節奏的輕拍著,低聲哼著清淺的小調子,沒幾分鐘,小燕呢就還是呼吸綿長起來。
霍霆以為,阮阮就只會讓他這樣抱著呢呢睡著,直到她醒,所以當巫阮阮說「把她放到房間吧」,霍霆的眼里幾乎快要迸射出難掩的驚喜。
他彎了彎嘴角,抱著呢呢起身。
阮阮,你知不知道,現在,只要我能走進你入夢的房間,能嗅到滿室你的氣息,我就滿足無比。
阮阮打開自己的被子,蓋在呢呢的身上,替她撩開拂在臉上的發絲。
霍霆看了看窗口的位置,他還記得曾有另一個男人,睡在她這里,那個三番五次只被他看到了背影的人,不是廚房里的平和男人安燃。
地上放著兩個行李箱,除了暫時可以用的東西,所有一切都被封裝在紙箱,「你要搬家了嗎?」
「是要搬家了。」
霍霆點點頭,又問,「搬去男朋友家嗎?」
阮阮轉頭,室內的燈光暖黃,映在他令人沉醉的容顏上,就像舊時光的舊人,本就沒有這麼多的物是人非,霍霆見她看著自己不說話,只好笑笑,「不想說也沒關系,反正你們最後都是要住在一起。」
「嗯……是要搬過去了。」她淡淡的回答,然後低下頭,繼續對著呢呢的睡顏出神。
霍霆的神眸暗了暗,暗自安慰到,這沒什麼,這就是阮阮該過的生活。
他在床邊站了很久,腦海里閃過的畫面就像古老的膠片電影,過去的那些美好沒有一幀是被他忽略遺忘掉的,他記憶里怎麼會如此的好……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右手,在阮阮的頭頂輕輕的揉了揉,那柔軟的發絲,像綢緞從指間滑過。
巫阮阮身體一僵,猛的偏頭躲開,警覺的看著他。
霍霆尷尬的收回手,撓了撓自己的眉梢,「你頭發可以扎起來了,長的很快。」
阮阮沒接他的話,反問道,「你帶呢呢來這里,于笑知道嗎?」
霍霆怔了怔,「不知道……」
「那你想好怎麼對她解釋一整天不回家了嗎?拜托你對我的住址守口如瓶,別再讓她找來。」她再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挨那些巴掌,一而再,再而三,她疼也疼夠了。
「她也不是總有時間盯著我,況且她今天陪我媽去打牌了,困了就睡在牌友家,不到明早是不會回來的。」他解釋道。
安燃在廚房切菜的聲音太過清晰,霍霆走到門口,試圖把房門關上,免得吵醒睡覺的呢呢,阮阮卻突然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把自己的手掌放在門縫里,不許他關門,「別關。」
「呢呢在睡覺。」
「她不會醒,她睡覺一向踏實,叫都難叫醒,就這樣開著門,不然你就出去。」她執意道。
霍霆緩緩的深吸了一口氣,喉結不自然的上下滾動著,語氣有些自嘲的開口道,「你就這麼怕我?呢呢還在房間里,你也這麼怕我?」
巫阮阮那一身細軟的小絨毛突然變得堅硬起來,她篤定的看著霍霆,波瀾不驚道,「呢呢在房間里你就不會怎麼樣了嗎?我每一次都想相信你不會傷害我,可是每一次,不是你傷害我,就會有另外屬于你的人來替你傷害我,喃喃還在我肚子里,你不是一樣傷害我了嗎?醫院里那麼多雙眼楮,你不是一樣縱容別人來傷害我了嗎?我承認我害怕你,我惹不起,我只想躲的遠遠的,可以嗎?我躲的遠遠的,你就不要追著我來傷害好嗎?只有我和你在一個房間里,我會心慌,會透不過氣,會擔驚受怕……」
霍霆微微蹙起眉,他無法忍受阮阮用這樣對待陌生人的語氣來和他講話,哪怕她在說著受傷的事情,卻沒表露出半分的怨念和憤怒,她就像在將一個事不關己,也無關緊要的故事。
他握著門把手的手指漸漸收緊,抬手去拂去阮阮放在門縫里的手掌,耐心道,「能夾在門縫里的東西多了去了,別用手,不小心傷到了,多疼,十指連心。」
阮阮的手臂紋絲不動的擋在那,哪怕是霍霆稍稍用了點蠻力,她也不打算放開。
「阮阮,放開。」
「為什麼要關門,不要關門。」
「太吵了,呢呢睡不踏實。」
「那你出去,我陪著她。」
霍霆抿了抿唇,他不想出去,他好不容易才能見阮阮一面,為什麼只能站在沒有她的空蕩蕩的客廳里想象他和自己是親近的,好不容易才見到,為什麼不能多在她身邊待一會,他很快要去德國了,生死還難以預料,就算天天在一起,他也不夠,怎麼舍得放棄這難得的時光,「我不出去,放開手,乖。」
他想關門,不僅僅是想為呢呢阻斷廚房傳來的聲響,也想為他自己阻斷,只有他們一家四口的房間,只有呢呢和阮阮的呼吸聲的安靜房間,才是他想要的。
「我不乖!我為什麼為你乖?你哄錯人了。」她愈發緊張的扣住門板,非要將門大敞四開。
霍霆皺了皺眉,猛一用力,將阮阮拉近自己的懷里,扣緊她的雙手,小心而迅速的將門推上,然後將她抵在門上,圈在自己的懷里,呼吸極盡。
「好阮阮,別鬧了!」
———————小劇場————————
霍元寶︰我是一只雞。
螃蟹︰我是一只貓。
呢呢︰我是一只人。
霍霆︰呢呢,人不能用只來形容。
呢呢︰我是一條人。
霍霆︰……
霍元寶︰你是一個!一個!蠢貨!
呢呢︰嗯嗯!我是一個蠢貨!
螃蟹︰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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