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出于重華先前毀婚一事,太阿這方理虧,在長卿提出要娶紅妝時,長老們都欣然應下了。
應承了還不夠。
長卿是無崖仙尊的關門小弟子,身份特別,無崖當初又舍身救了重華,這份情還熱乎著呢。盡管大家都知道此次五大仙門再度圍攻太阿,全是無思一力促成。但畢竟也是太阿理虧在先,此次連姻,也算是一個雙方關系破境重圓的好時機。
于是太阿這方日夜兼工的將演武場給重新裝修了出來。為的是給二人一個盛大的祭天儀式,試圖化解因重華毀婚而給兩家帶去的不各種不滿各種仇怨。
五大仙山的人尚未離去,這幾千號人,正好為這場連姻造造聲勢。
這一日,晴空萬里。
前幾日仙魔大戰留下的陰霾似乎也被這遍地的喜色沖淡了些。
長卿與紅妝一同踏上紅毯,滿臉喜色。可仔細瞧去,他那喜滋滋的笑容里又摻了些恍惚之色。他抬眸望向主席台。
那里,重華端坐在中間,無思坐在他右側,神情倔傲,偶爾余光斜了眼重華又迅速收回,那眼里的怨與恨一閃而逝,快的令人難以捉模。
重華則神情依舊清冷,眼眸中透著無盡空寂,卻又似含著憫然之色。
他的身旁,東方與天南各立左右,卻不見千音的身影。
長卿微微失望。
***
千音此時,正悄悄潛入太阿之巔。
長卿成親,她本該去的,可她怕見著了紅妝與無思,一時難以自控沖上去跟二人干架。屆時又得平白生出風波來。便干脆留在太阿殿。
喝了幾杯東方特釀的果酒,自己與自己對弈幾局,又稍稍寐了一小會兒,她醒來之後,望著空寂的九重殿,頓覺悵然若失。
日頭正好,午時將至。
她暗嘆著,一時間閑的無事,驀地想起墨子袖。
也不知五六天過去,他如何了。
重華在太阿殿忙活,這幾日都未回。她想旁敲側擊問問有關太阿之巔那禁地的情況也無從問起。東方與天南又一概不知。
思緒翻來覆去好一陣,終于抵不過對墨子袖的擔憂,她決定趁著大家都匯集到演武場,悄悄去看看他,問問墨子袖有無辦法可以將他救出來。
這麼一打算,她便離開了九重殿。
後來的後來,當重華親手挖出她心的那一刻,她為此時的決定有一瞬間的後悔。只是此時,好不容易避開太阿之巔守護弟子的眼線,來到靈泉旁的千音,尚不知她自己正一步一步將自己推向絕望之境。
這靈泉外圍方圓幾里,皆屬太阿禁地。
至于為何被列為禁地,年代太久遠,慢慢地也無人知曉原因。
四周是參天古樹繁花緊簇,靈泉內水波渺渺,靈氣匯集成團團彩煙彌漫在林間。
千音沿著靈泉尋了一圈,未發現墨子袖的身影,不由得壓低聲音喚道︰「墨哥哥!墨哥哥你在哪里?」
喚了好幾聲也未得到回應,她不由心懷沮喪。
又不甘心的來回尋了幾遍,仍是不見墨子袖蹤影。
「奇怪,當初,明明大家都說是被封印在靈泉之下的啊!」千音嘟喃著,眼楮突地一亮!
對了,靈泉之下!
沒有任何遲疑,她一頭扎進了泉水里。
奇異的事情頓時發生了!
千音在靈泉里只覺池里靈氣不斷往她身體竄,可她卻不知道,水里暗流涌動,水面亦是波浪翻滾。原本靜伏在水上的靈氣瘋狂的流動起來,形成一個斗狀漩渦,朝著水底里的她涌去!
頓時颶風倏起,落葉紛飛,古樹枝椏摩挲間,發出嗽嗽之聲。
千音游到深處,仍是未見墨子袖,身體內卻是靈氣充盈。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揮手投足,都能移平整座仙山。
正當她暗自得意又驚奇之時,泉水深處,一道微微亮光吸引了她。
她連忙順著這光游去。
待她看清這團光里面的人時,頓時倒吸了口氣,吸進了許多泉水,將她嗆的滿面通紅!
這光團竟是一塊巨石,下不知其深,頂方未透出水面。整塊巨石呈漆黑色,表面光滑如鏡,卻散發著月色的光。
這是一種很奇異的畫面,明明黑色的物體,卻周身都流溢著截然不同的光,給人帶來視覺沖擊的同時,也令人覺得神秘又詭異。
這塊巨石仿似一道結界里外隔絕,外邊是千音,里面是墨子袖。
只是此時的墨子袖顯得極為虛弱,雪白的發靜靜飄浮在他周身,唇角邊仍有一絲鮮血,紅艷艷的色澤襯的他臉色更加的白,絕艷而又柔弱的美。
千音心中大喜,伸手便要去拍打石身呼喚他一兩聲,墨子袖徒然睜開眼,見到她稍稍意外了一下,見她竟要來伸手觸踫,忙喝道︰「住手!」
然而為時已晚。
千音觸模到巨石的瞬間,一股冰冷的寒氣浸入腦海,整個石身突地爆發出極亮的光,她尚未明白怎麼一回事,整個人已被一股大力吸住!
待她回神時,已經與墨子袖面對面,身處同一處。
「 !」她倒吸了口冷氣,回頭一看,光芒外,是急流的泉水。
這一刻,她終于體會到何為‘心如亂麻’。
不需懷疑,這就是封印墨子袖之地。
可她卻莫名的被吸了進來。
自外向里望,就像是透過鏡子看著另一處。身處巨石里後,她才真正認識到,什麼是奇幻。
此處仿佛是一片**開闢出的空間,遠遠地望不到盡頭,視線所及之處,只有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半點的星光,有一種令人窒息而絕望的空寂。
而墨子袖整個人便懸在空中,仿佛被無形的枷鎖束縛了一般,分毫動彈不得。
此時,他的臉色難看之極︰「你來做什麼?!」
千音干干一笑︰「我來看看你是不是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墨子袖一噎,半晌,道︰「尚存一命,你可滿意?」
千音果真將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道︰「不是很滿意。你看起來很虛弱啊!」
「你若每天什麼也不做,被不斷抽血嗜肉吸取精氣,你會比我更虛弱墨子袖咬牙切齒如是道。
千音遂沉默。
過了會兒,她扭了扭身子,一扭再扭,極有節奏的扭著。墨子袖終于看不過去,額間青筋直跳︰「你跑來送死還高興了是吧?」
「不啊!」千音誠懇而又無辜的道︰「我見你似乎連動一下都格外吃力,可我卻未曾感覺到任何壓力。你看,水里那些靈氣還不斷的向我涌來
望著那肉眼可見的靈氣,不斷透過巨石滲過光芒往里竄向千音,魔尊大人瞬間郁卒了。
他思量了良久,道︰「千音,你試試你能否自己出去
「怎麼出去?」
「……」墨子袖闔上眼,深吸了口氣︰「走出去!」
對他來說,此時他的身上宛如壓著一座高山,身體周圍都有著莫名的力量拉扯著他想要將他撕碎般,他卻連一絲反抗力也無。體內修為在一點點被消磨,他只能通過沉睡來護住魔元,未曾想過千音會突然闖進來。
或許千音不知,重華將他塞進這古怪的石頭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尋常人連靠近此處都是難上加難,她居然輕而易舉到了這里面。
這也就罷了,他頂著壓力勉強可動上一動,她卻安閑如常。
千音不知他心中彎彎繞繞,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她亦是措手不及。听了墨子袖的話,她亦想試上一試,便抬步向前走,墨子袖緊盯著她。
她比墨子袖更緊張!
若她出不去,便意味著她將死在此地。就在她觸到那一層光壁之時,徒然一股毀滅之力涌來,狠狠將她掀退!
「噗!」
千音一口血噴出,整個個狼狽的落在墨子袖身旁,壓抑著五髒六腑翻江倒海的痛,她擦著嘴角的血,頗無奈的笑笑︰「走不出去
她一抬眼,竟見墨子袖死死地盯著一個方向,神色里寫了震驚!
「千音!」他徒然喝道︰「你的月神弓在何處?!」
他的表情太古怪,以至于連千音也倍受感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伴著莫名的心潮激蕩。
她的血一點一點滲入光壁中,那被血染過的地方,緩緩凝聚出一個物體!
居然是,月神弓!
千音幾乎是下意識的將月神弓召喚出來握在手里,那光壁中,似也有另一只手將光壁中顯露出的月神弓握住!
一道紫色身影,漸漸成形!
墨子袖只覺一股神聖之氣撲面而來,巨大的壓力令他窒息,可再大的震憾,也不及身畔千音的那一聲空靈的呼喚。
她仿佛無意識般望著這抹修長姣好的背影,喚了聲︰「母親!」
***
演武場的祭天儀式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重華一番禱詞讀完,長卿與紅妝雙雙伏地,雙手在胸前結出一道奇異的手印,虔誠的叩拜。
五體投地的姿勢,兩人身上的紅色喜服攤開在地,宛如兩朵盛開的紅梅。
正此時,二人之間的地面上,無聲無息的裂開一道手指粗的裂痕。
重華似有所覺,望向太阿之巔的方向,沉下了眸。
‘轟隆’一聲巨響,眾人只見太阿之巔上空一束巨大的光束沖天而起!
天地間霎時一片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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