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龍船樣的魔棺駛過一座又一座星系卻沒找到一顆適合封魔星生靈居住的星球。
半年時間對帝龍來說不過是眨眼一瞬間的事,但對魔棺小世界內的普通生靈來說卻是一種磨難般的煎熬。
小世界里沒有太陽,沒有光、沒有太陽蕩出的能量滋養,生命所需的物質一點點的消耗、消失,許多弱小的生靈開始死去。最先死去的是草木,再是魚蟲鳥獸,跟著凡人開始生病。
帝龍可以慢慢找,魔棺小世界里的生命卻等不起。
青藍和楚汐顏焦急如焚,甚至想以法力攝來一個太陽挪進小世界中。
沿途許到的星球無數,也有許多小型恆星在天空閃爍,可恆星再小也是恆星,它的小只是相對別的恆星而言,她們所遇到的最小的恆星都比魔棺要大數千、數萬倍,挪進魔棺里的小世界會把小世界連同魔棺一同摧毀。
帝龍知道不能再尋找下去。或許宇宙中根本就沒有另一顆與封魔星一模一樣的星球,她得另想辦法。
帝龍駕馭魔棺駛進一片沒有任何生靈的星域,以額間的帝龍天眼掃視這片星域的每一顆星球,最後鎖定一顆被雲層和冰雪覆蓋的星球。她帶著魔棺俯沖而下,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落在了這顆冰封的星球上。
這是一顆苦寒的星球,沒有任何生靈,抬眼望去映在眼里的只有冰峰,山脈全被寒冰覆蓋。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刮起漫天冰雪。冰雪的世界,比封魔星最冷的地方、最冷的時候都要冷。
靜心打坐的姜懷憂感覺到周圍氣息和溫度的轉變驚得她倏地睜開了眼。她站起身,從船艙里出來,一抬頭便看到一片白皚皚的世界,她收了魔棺的防御法陣,伸出手攤開手掌,有雪花飄落在她的縴細的掌中化成了水。姜懷憂望著掌中的水,心緒瞬間有些激動︰水,萬物之源。她又抬起頭朝天空望去,見到火紅的驕陽在遠處最高的那座冰峰的後方探出半截身子,正在往下方緩緩墜落,天空中還有兩輪圓月正一點點浮現。這是一顆有水有光的星球,雖然冷,卻比沿途見到的那些枯寂的星球要好上千萬倍,至少有一些生長在雪域里的生靈能生存下去。如果能攫取地熱的能量,也許封魔星的生靈在這顆星球能夠生存下去。
姜懷憂仰頭望向遠方的夕陽,大若圓盆的夕陽投射出一圈淡淡的光暈,不耀眼奪目卻有一股久違的暖融感。她輕輕地閉上眼,清楚的感覺到太陽精華在天地間飄灑與雪花、與水融在一起。若非此地苦寒,只怕早孕育出生靈了吧。
帝龍立在魔棺上痴痴地望著姜懷憂,夕陽的光輝籠在姜懷憂身上為她渡上層淡淡的金輝、淡青色的衣袍迎風而動,絕美的容顏此刻竟有種異樣的柔美感。
感覺到身後的視線,姜懷憂回頭朝帝龍望去。
帝龍迅速扭頭避開姜懷憂的視線,化作一條不到一尺長的金色小龍一閃而沒,她的速度快到姜懷憂連帝龍離去的方向都沒有看清。
約模半柱香時間過後,姜懷憂忽然敏銳地感到腳下大地深處傳來震動,在數千里之外,有一股浩瀚的能量從地底以雷霆萬鈞之勢朝地表急躥而上,如摧枯拉朽般勢不可擋,堅固的冰川被撕裂出無數的口子,冰峰崩塌、平原開裂。
姜懷憂飛往空中朝遠方望去,頓見七八千里外的冰川從地面隆起以極為驚人的速度朝上方增長,瞬息間爆漲數百米。冰峰頂端突然沖出一團燃燒著濃煙的火光,滾燙的岩漿如洪水般噴涌而出沖向四面八方不停地吞沒冰川。
腳下的大地劇烈震動,轟隆聲不絕于耳,全是從地底深處傳來。
姜懷憂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帝龍的「杰作」,她心道︰「她在做什麼?」驚疑之中,見到厚重的火山灰、煙塵順著呼嘯的寒風刮來,遮天蔽日,端的又是一副世界毀滅的景相。
姜懷憂召來魔棺,她腳踏魔棺沖天而起,直飛高中。她飛到遠離火山噴發影響的高度時停下來,朝腳下的星球放去,只見這顆星球像燃起了烽火似的到處皆是火山噴發的景相,火山煙塵、岩漿遍地皆是,被岩漿包裹的冰峰急速融化坍塌。
大地上的煙塵越來越濃,溫度越來越高,厚厚的煙塵阻斷了視線,姜懷憂只能以元神念力探去。她的念力所及的範圍里全被岩漿和洪水所淹沒,冰川遇到滾燙的岩漿被蒸發,水蒸汽混合著火山噴發的粉塵升往高中形成漆黑的雲層——好端端的一個冰雪世界讓帝龍毀得不成樣子,但就在這些噴涌的火山融岩、籠罩整片天地的煙塵中,竟然有濃郁的天地能量在涌動。岩漿里涌動有火精元的氣息、水蒸氣中有水精元的氣息、漫天飛揚的火山煙塵里的土精元氣息,姜懷憂甚至看到岩漿流脈中有金屬所化的液體在流淌。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構成天下萬物……
姜懷憂明白帝龍在做什麼了!帝龍這是在引地底融岩的力量為這顆星球的表面改頭換面,讓其適合封魔星生靈生存。
可是這些把整片天地都罩住的嗆人濃煙真適合封魔星生靈生存?姜懷憂略微表示懷疑。
青藍從小世界里鑽了出來,她剛冒頭即嗅到外面的氣息頓時嚇了一跳,再伸長脖子朝腳下一瞅,頓時嚇得「啊」地跳了聲,她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一雙美眸瞪得溜圓,叫道︰「難道這就是小龍兒替大伙兒尋的棲息地?」她伸長縴縴玉指朝滾燙的岩漿遍布的大地上一指,叫道︰「這要挪過去,那還不得烤熟了!」她感覺到這片天地蘊含著極其旺盛的力量,尋常生靈無法在此地生存,但對于有一定實力的妖族來說卻是片修行聖地。
姜懷憂道︰「你探探這片天地所蘊含的能量以及氣溫。」
青藍放出元神念力探去,叫道︰「五行力量……」美眸流轉,綻放出驚喜的光芒,她喜道︰「待火山不再噴發我們就能在這顆星球落腳了?」又再一想,這麼多火山都在噴發,要等到它們歇氣得到啥時候?她略作沉吟,迅速作出決斷,道︰「引五行力量為築基,吸納這片天地的力量,將妖族聖城建為空中城池。♀」
姜懷憂扭頭望向青藍,雖不語,那眼神卻分明在說︰不用這麼著急吧?
青藍調頭回了魔棺中的小世界,沒一會兒,青藍帶著楚汐顏和妖族的大妖全部出來,把甲板上擠得滿滿的。有幾個天生近火、修行火系功法的大妖見到外面這片天地瞬間眼楮都亮了,更有兩個大妖張開雙臂朝那滿是融岩的大地躍去。
半夜,帝龍出現在甲板上以人形顯現。她抬袖一拂便將化為龍船形狀的魔棺又化回了棺材形狀。帝龍說道︰「火山釋放的氣體和能量會令這顆星球的氣溫升高到適合封魔星生靈居住的程度,把收進小世界里的大地移到這顆星球上,你們便能在此繁衍生息。」
青藍叫道︰「你們?小龍兒,難道你要走?」她說話間朝姜懷憂瞥了眼。最近這半年帝龍越來越沉默,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清冷,眉宇間充滿郁氣。
帝龍「嗯」了聲,說︰「魔棺留下會給你們招來禍端,我會將魔棺帶走。」
青藍問︰「非走不可?」
帝龍失落地笑了笑,應了聲︰「是!」她望向青藍,道︰「但願有朝一日還能再見。」
青藍道︰「你去哪?能留個去向嗎?我突破最後的關卡羽化飛仙後也好讓我知道能去哪找你!」
帝龍淺笑道︰「宇宙茫茫,今日一別,只怕後會無期。」說完,轉身去了魔棺中的小世界,同時將小世界出入口的禁制解開。
劍仙門、天龍聖城從小世界里飛了出來,化作巨大的浮島飄浮在這片天地的上空,之後,妖族聖城也從小世界里飛出,帝龍從魔棺上飛出,立在妖族聖城上空帶著妖族聖城朝這顆星球的另一端飛去。
青藍讓楚汐顏帶著妖族大妖跟過去,她調頭走到姜懷憂,說︰「就這樣讓小龍兒離開,也許今後再也見不到,你不後悔?」
姜懷憂淡聲道︰「一顆星球的地界對她來說太小,而對于我來說,只有腳踏實地、守著孕育有萬千生靈的山川大地才能讓我有歸屬感。她屬于浩瀚的宇宙,而我屬于星球一隅。」
青藍問︰「你不想去仙界闖一闖看一看?不想成仙?不想在仙界爭雄?」
姜懷憂輕輕搖頭。
青藍忽覺難受,她說道︰「姜懷憂,你難道看不到這段時間帝龍的變化麼?」
姜懷憂扭頭望向青藍,說︰「你是想說我傷了她,是嗎?」
青藍氣憤地叫道︰「既然知道,你還這樣?就算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吧?」
姜懷憂再次沉默。
青藍氣得直磨牙,問道︰「難道你對她就沒有一點喜歡和不舍?」
姜懷憂默然無語地望著宇宙蒼穹。帝龍只有離開她去到那廣袤無垠的宇宙中小龍兒才沒有束縛地成長,帝運者,特別是小龍兒這樣的帝運者若不能成長起來只有死路一條。
青藍對姜懷憂的反應無話可說,她離開魔棺,朝著妖族聖城的方向飛去。
大地上融岩流動,山峰上的冰雪融化,露出被埋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石頭。
帝龍把妖族聖城落在一座巨大的山脊上。她飛入妖族聖城中,落在她曾替姜懷憂護法的那座宮殿的殿頂上,一抬頭,封印了這座宮殿,她低下頭,環抱自己,想哭,沒有肉軀的她卻沒有淚水,覺得全身都在難受,又說不出為什麼難受。姜懷憂不愛她,姜懷憂想讓她離開,姜懷憂讓她離開是為她好,姜懷憂是對的,她沒有理由留下;她該離開,她還要有自己的路要走,她要變得強大,可她又不想離開,她想像以前那樣守在姜懷憂身邊就好,但姜懷憂不讓她留下。
帝龍覺得有兩個自己在打架,在撕扯著自己。一個讓她想留下,一個讓她離開。她覺得好疼,卻又不知道哪里疼。她覺得難受,便又化回龍形,蜷縮著卷成一團,把頭埋進自己的身子里裹住自己。她的耳邊響起青藍和姜懷憂的聲音︰
「姜懷憂,你難道看不到這段時間帝龍的變化麼?」
「你是想說我傷了她,是嗎?」
姜懷憂那淡漠的聲音讓帝龍有種被鈍刀扎中的錯覺,痛得她不由自主的蜷得更緊,蜷縮成團。
她想起楚汐顏和青藍結成道侶前的事,她想起她和姜懷憂曾經的那些事,她的思緒飄散,許久,那扎人的疼痛感才消失。帝龍抬起頭,化回人形,解開結界,又回到魔棺將小世界里的封魔星大地挪出來。
當初封魔星連地殼一起搬走,如今直接移出來壓在這顆星球上。雖然在遷移的過程中對封魔星大地造成不小的地震,但卻並不影響大環境,土壤仍是那片土壤,氣溫仍是適宜他們生存的氣溫,地震過去他們就能重新過上以前的生活。
火山噴發的岩漿遇到冰川所化的冰水冷固下來,成為堅固的岩石。冰川所化的水匯成江河湖泊流向低窪處。
原本封魔星的大地被帝龍一塊塊地挪出來,根據地勢安扎在合適的地方。
帝龍埋頭遷移這片天地,她強迫自己不去注意姜懷憂,將姜懷憂從自己的感知中隔絕出去。她發現自己不去注意姜懷憂不去想姜懷憂就不會痛。
帝龍耗費三十多個日夜終于把整片封魔星的生靈都安頓在了這顆星球上。最後一塊封魔星大地落穩後,帝龍去了妖族聖城。
帝龍在妖神殿前現了形,她的視線穿透那片建築,又落在當初姜懷憂閉關的地方。當初,姜懷憂閉關修行,她趴在妖神殿上,一等數百年。
青藍從妖神殿里迎出來走到帝龍的跟前把臉湊近帝龍一瞅,又順著帝龍的目光望去,說︰「又在想姜懷憂?她就在河月谷,想她就去見她唄。」
帝龍搖搖頭,說︰「不見了,我怕疼。」
「什麼?」青藍一怔,沒听明白帝龍的意思。見姜懷憂會疼?這是什麼道理?
帝龍收回思緒,長嘆一聲,即又抿嘴笑道︰「我是來道別的。」
青藍的眼眸一沉,道︰「你真要走?」
帝龍點頭「嗯」了聲,說︰「珍重。」那種難受的感覺又涌上心頭,她仰起頭,強令自己將情緒壓下去,即又展顏一笑,望向趕來的楚汐顏和蛟龍族的大妖,沖他們抱了抱拳,道︰「別過,後會無期。」
楚汐顏飄然落在帝龍面前,淡笑著說道︰「雖然宇宙浩瀚,但若是在緣,將來總能再見不是?」
帝龍輕輕搖頭,心道︰「即使能再見,恐怕也不再相識。」她的心頭忽在生出一股異樣,她扭頭朝這顆星球的另一端望去,赫然見到天劫正在形成,天道痕跡再次顯現,緊跟著雷劫化作閃電劈下,劈向那一襲青衣迎著雷劫逆上去的女子。帝龍暗道一聲︰「姜懷憂居然在此刻渡飛仙劫。」
青藍見帝龍扭頭所遙望的方向就知道帝龍在看姜懷憂,她笑道︰「小龍兒,既然這麼舍不得姜懷憂就留下來唄,她還能強行趕走你不成?」
帝龍失落的低笑一聲,又搖搖頭,說︰「姜懷憂不愛我,我又何必死乞白賴地纏著她?我是龍,有身為龍的驕傲。」話說間,那撕裂的痛感又涌起,酸楚的劇痛襲滿她的全身。每當她想起姜懷憂時便會有這種痛感,沒有傷卻會痛。帝龍心道︰「你不愛我,那我也不愛你。」渡劫只能靠自己抗過去,別人幫不上半分忙,即使是帝龍,她也無法為姜懷憂渡飛仙劫保駕護航,索性不再注意姜懷憂那方。她回頭對青藍、楚汐顏及蛟龍族的一干熟識的大妖道︰「我走了,大家保重。」
青藍不死心地問道︰「你當真要走?你的心在姜懷憂身上,你又能走到哪去?」指不定和前幾次一樣,說走了一轉身又回來了。
帝龍淡淡一笑,她低語一聲︰「我叫蕭瓏!」輕輕地合上了眼,強行將自己的記憶自魂魄中拘出。一幕幕往事自她的靈台飄出化作一幅幅畫卷飄向她的掌心又攏成一團微弱的光浮現在掌中。
在場諸妖見到帝龍靈台處飄出的影相紛紛變了顏色,他們都曾經法力拘過別人的記憶,自然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楚汐顏驚聲叫道︰「帝龍,你這是……」
帝龍將她自逃入封魔星開始到此刻的記憶全部拘在掌中,然後一掌震碎,讓那些記憶靈光如煙塵般飄散在了這片天地。
青藍、楚汐顏、蛟龍族大妖全都被帝龍的舉動驚呆了。
青藍叫道︰「小龍兒,你……這是何苦!」
帝龍睜開眼,困惑地掃視圈立在她面前的眾妖,眼中劃過一絲疑惑,隨即眼眸便恢復清明,嘴角浮起一絲淺笑沖面前的一干大妖略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轉身就朝空中飛去。
「小龍兒!」青藍大聲一聲,騰空而起朝帝龍追去,她沒追出多遠就見到魔棺化作一道黑影沖到帝龍的腳下,帝龍腳踏魔棺自她的視線中一晃而沒。
帝龍要走,以她的速度誰能追上!
青藍怎麼也沒想到帝龍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毀去記憶,斬斷一切前塵往事。忘記姜懷憂,忘記關于姜懷憂的一切。青藍轉身就朝人族棲息地方向追去,當她飛抵人族棲息領地時,卻見姜懷憂正在渡升仙劫。青藍怕驚擾到姜懷憂渡劫,不敢將帝龍斬去記憶的事告訴姜懷憂,只能落在地上,等著姜懷憂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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