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許柔依和天佑一起回江南看望喬父喬母。
日暮西沉,他們一家人便坐在小院的涼棚下,喬父替他們煮著茶水,茶壺里有著咕嘟咕嘟的聲音,微微的和風中,听來甚是可愛愜意。
許柔依突然嘆了口氣,「要是茉茉也在就好了。」話一出口,她就悔的想咬斷舌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媽媽和干爹比她更擔心喬茉,卻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居然還主動提起了,真是該死！
不過喬父喬母的反應比她想象的要平淡許多。
沈茹只是淡淡笑了笑,「最近有茉茉的消息嗎?」
許柔依點點頭說,「昨天通過電話,她現在應該心情好了很多了,肯走出去散散心了。」
「既然沒事,那也就不必擔心什麼,反倒是你,後天的就任儀式,還是小心些的好。」喬父說。
「嗯,我知道,你們不用擔心的。」許柔依猶豫了下,有些小心地問,「媽,你會去嗎?」
沈茹笑著說,「那些東西我也不懂,去了也沒用。」
許柔依心里雖然有些失落,卻也沒表現出來,又問,「等就任儀式之後,小姑姑她想來看看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
有一嗅兒的沉默之後,許柔依突然問,「媽,外婆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氣氛微微有些凝滯,沈茹深看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地問,「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雖然周圍有些靜,偶爾有些蟬鳴,但即使這樣,也不會有人听到許柔依如擂鼓的心跳,她微微垂著眼,平靜地說,「也不是突然,只是有些事,我們不想面對也不得不面對,既然這樣,知道當年的事對我們就有利多了。」
沈茹眯了下眼,目光有些冷意,「他們還沒有放棄?」
許柔依被沈茹這樣的眼神看著,手心里滲著有些涼意,硬著頭皮輕輕「嗯」了聲。
天佑在一旁看著,也不點破。
沈茹移開了眼,聲色沉沉,「既然你們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們吧。」
喬父笑笑說,「你們先聊著,我該去準備晚飯了。」
沈茹拉住他,溫柔地說,「你也一起听吧。」
喬父有些驚訝,但還有些受寵若驚的欣慰,然後便心安理得地坐下來,為他們沏好茶。
沈茹的聲音在暮色中緩緩升起,幽涼淡靜,仿佛在講述一個遠古的傳說一般,有些厚重。
你們的外婆叫沈晨曦,寄托了她父母對她最美好的期望,希望她能如晨曦般給沈家帶來永遠的希望。她也沒有讓她的父母失望,從出生到長大,無論做什麼,她永遠都是沈家同一輩里最出色的一個,年紀輕輕的,已經頗有威信,很有族長的氣勢風範。
她這一生,唯一讓她父母不太滿意的,就是愛上一個身體孱弱的男人,以致婚後才三年時間,她就守寡了。
沈家族規,每一個人都必須對自己的伴侶忠貞,但並沒有讓族人為已離去的愛人守一輩子活寡的規矩,所以在她丈夫去世以後,她作為沈家最出色的大小姐,還是有很多單身男士向她表達了愛慕之情,只是這位沈大小姐卻愛她丈夫至深,拒絕了所有向她求愛的男子。
她帶著同樣身體孱弱的幼女就這樣又過了兩年,直到出事的那一天。
那天早上,她被人發現她和她的家僕沈白躺在自家的床上,如果他們正在相戀,這或許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偏偏,沈白已有妻兒。
背叛妻兒可是重罪,沈白絕不會輕易認罪,一直聲稱自己是冤枉的。
他說頭天晚上,沈大小姐心情不好讓他陪著喝了兩杯,喝了一杯之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族長就命人搜查了沈大小姐的房間,果然找到一壺下了藥的酒,不僅酒里下了藥,下酒的菜里也下了藥,甚至還在沈大小姐的梳妝台里找到一些寫了思慕沈白的信件。
沈大小姐自然是不承認,聲稱這一切都是陰謀,但那信件上的的確確是她的字句,加上沈白本人悔恨地表示沈大小姐曾經表達過對他的憐惜愛慕,所以沈大小姐的申辯無人相信。
勾引有婦之夫,破壞別人的家庭是重罪,只是族長夫人愛女心切,才從輕發落,只是逐出沈家罷了。
稚子無辜,被趕出沈家的只是沈大小姐,但年幼的沈家小小姐堅決地表示,母親在哪兒,她就跟去哪兒！任是族長和族長夫人怎麼苦勸和挽留也沒用。
離開沈家以後,沈大小姐有幾天的迷惘和頹然,還有不甘,但看到幼女在身旁,便放下了所有負面的情緒,一心只想照顧好自己的女兒,盼她長大成人,一世無憂。
她們在外面的世界,過得平凡,卻也溫馨。
直到一年後,沈白找到了她們。
幼女親眼看到沈白跟沈大小姐跪下認錯,乞求原諒,沈大小姐的表情一直很淡薄,沒有說原諒他,卻也沒有責怪他什麼,便讓他離開了。
沈白的離去都很是突然,好像只是在她們平靜的生活里添了一筆黑色的色彩罷了,但是,沈白離開後的一個月,沈大小姐突然猝死,雖然法醫說沈大小姐是心力衰竭而亡,但幼女很清楚,沈大小姐是中毒身亡,因為她在她父親的身上,看到了一樣的斑點！
可那一年,她才五歲啊！
即使驚才絕艷的沈大小姐都被逼的趕出沈家,客死異鄉,她一個五歲的幼女,又怎麼和那幫人斗啊！
母親意外去世,她自然也被送到了孤兒院,直到上大學,直到結婚生子。
她對沈家的仇恨,不是被時間沖淡了,而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父母對她的期望——
沈大小姐去世前,眼楮睜得大大的,把一枚玉佩放在她手里,緊緊地攥著她的小手,讓她緊緊握著那枚玉佩,好像要嵌進她的血肉里。
她很清楚,那枚玉佩是父親送給她的周歲禮,那時她躺在她父母的中間,她的父親握著她母親和她的手,她的手心里便是那枚玉佩,父親說,「小阿茹,爸爸媽媽最大的希望,不是你能光耀沈家,出人頭地,爸爸媽媽會是你一生的保護傘,我們只希望你快快樂樂的長大,一生平安,一世無憂！」
——
這一章寫的好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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