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步履維艱
第九十四章步履維艱
大悲無淚。
而且蕭文通也沒有時間體味自己的悲傷,眼鏡就在不遠處看著自己。他有些納悶,這個眼鏡怎麼就成了自己肚子里的蛔蟲,好像就知道自己要解救他月兌離看守所似的。
蕭文通走到眼鏡跟前,靜靜地說︰「外面有輛車在等我們,我們今夜離開,我已經把仙人掌干掉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武漢。」
眼鏡取下煙蒂,忽然干笑著看著蕭文通,說︰「去武漢干什麼?」
蕭文通看到眼鏡表情怪異,下意識的側了一下臉,眼角余光瞥到身後人影晃動。
一記橫踢,身後的人應聲倒下。這個人年齡有些大,但是身板硬胖,蕭文通的腳踝骨剛好踫到了他手里的手槍,略微有些疼痛。
這個滿頭白發的老人悶哼了一聲倒在地,手槍掉在了樓梯上。
蕭文通微笑著看到地上的老人###著,用手掌遮住自己的臉,掙扎著想去拿手槍。蕭文通揪住老人的頭發看,老人卻死死的用臂膀埋住自己的臉孔。
是陳主任!
蕭文通俯子看著陳主任蒼老的面容,扭頭看到眼鏡施施然像個丫鬟一樣走了過來。站在蕭文通身後。
「陳主任?怎麼回事?」蕭文通焦急的叫喊道。
「孩子,你太年輕……」陳主任吃力的撫模蕭文通的臉,痴痴的笑著,吃力的說,「我告訴你一件絕密的事情,你給我听好嘍……」
蕭文通回過頭看了看眼鏡,眼鏡看了他一眼,點燃一支煙眺望遠方回避他倆的談話。
蕭文通回過頭來,看著陳主任說︰「什麼事?」
陳主任古怪的笑著看著蕭文通說︰「仙人掌死了,張百韜也活不了了。」
蕭文通一驚,抱住陳主任的肩膀問道︰「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他感到自己的頸部一麻,旋即就開始癱軟下來。柔軟的身體壓倒了陳主任的身上。
「我告訴你怎麼回事吧。」眼鏡呲牙咧嘴的笑著看著蕭文通,略帶歉意的說,「你被我注射了麻醉針,一會兒就睡覺了,在你睡之前我告訴你,陳主任和仙人掌都是我們的人,張百韜也是。馮鐵川是被仙人掌干掉的,仙人掌是被你干掉的。說實話,這個k7資料我還真舍不得賣給阿拉伯人,他們就知道是打打殺殺,太野蠻……阿門,不如你也跟我信佛教吧……可得超月兌……」
蕭文通吃力的看著眼鏡在那里信口雌黃,他感到自己的頭部被一堆堆棉花壓了過來,沉甸甸的但是很舒服,心口處隱隱作痛,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困倦包裹了他,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起來,他掙扎著使出全身力氣想保持清醒,眼鏡俯子,那張瘦長的臉靠近過來,一雙習慣于扭捏李惠珠的細白的手想合上他的眼皮。
他掙扎著想轉過臉去,可是這一轉動耗盡了他最後的追求保持清醒的意志。
蕭文通真實的昏睡過去。
眼鏡看著地上的陳主任,淡淡的說︰「這個人你看怎麼處理?」
陳主任費了好大勁推掉壓在自己身上的蕭文通,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憤憤的說︰
「仙人掌被他干掉了,他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索性做了他,永絕後患。」他吐了一口吐沫,面目猙獰的說,「剛才這小子他媽的一腳就踹翻了我,他的腿還真厲害。」
陳主任一邊咒罵著一邊踢著蕭文通的小腿肚子,往上面使勁跺了幾腳。
眼鏡漫不經心的回答道︰「夏老,您別氣急敗壞,老頭子還沒有發話呢。現在這個東北虎活著還能做替罪羊,你以為仙人掌死了,總參和國安會善罷甘休?」
陳主任一怔,期期艾艾的看著眼鏡︰「你想怎樣?」
「蕭文通是個笨蛋,被仙人掌欺耍成那樣也認了,留著他我們干活方便,倘若再來個厲害的主兒,我們怎麼辦?倒不如現在,給北京打一個報告,就說蕭文通和仙人掌火並,一死一傷。仙人掌是真的死了,我們給蕭文通來點傷不就完了?」
陳主任看著眼鏡,喉嚨里發出「桀桀」的奇怪的笑聲。
眼鏡也怪笑,兩人仿佛童話故事中勾結起來密謀壞事的狐狸和狼一樣,不可一世的笑了起來。
「你那老哮喘也該擺治擺治了,」眼鏡看著陳主任說,「老頭子也該給你放個假了,折騰過來折騰過去,沒消停過。」
陳主任嘆息道︰「為黨國效力,至死不渝啊。本以為仙人掌那小子是真的投靠黨國,沒想到又是個地下黨。五十年啦,蔣委員長反攻大陸的計劃看來任重道遠啊,共軍的探子們卻愈來愈囂張了。小李啊,我們以後要謹慎行事,切不可馬虎大意,張百韜的死就是一個教訓,仙人掌這個雜種,就算我們不殺他,蕭文通也一定會殺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太猖狂了,我都看不過去。可是張百韜不應該替仙人掌擋那兩槍,白死了,他這一次,我們就沒法向老頭子交代了。」
「是啊,好在我們現在手里還有一張王牌。」眼鏡得意的指了指地上的蕭文通,打著哈欠說,「我們可以一口咬定蕭文通殺了仙人掌,然後殺了張百韜,如何?」
陳主任放聲狂笑。
眼鏡也笑。
夜幕下,第四看守所燈火通明,蕭文通躺在冰冷的水泥板上。
夜如墨。
*****************分割線*************
審訊室。
陳主任和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正襟危坐,旁邊坐著一個容貌清秀的女書記員。
陳主任目光冷酷的看著蕭文通。
「你為什麼要殺害仙人掌?你們以前有過接觸嗎?還是你們很早前就有私人恩怨?」
「他侮辱我,毆打我,公報私仇,在工作中和我過不去。」
「這就是導致你殺他的原因?」
「還有,他屢次三番命令我住進看守所,那種污穢不堪的地方,我實在難以忍受,找機會逃月兌出來後,他又把我關進看守所。如果我不殺他,他會關我一輩子。我和他之前從不認識,但是在執行熊貓行動中有過摩擦,但是我們之前沒有任何私人恩怨。我對他也沒有成見。」
陳主任看了一眼做筆錄的書記員,彈了下煙灰,語重心長的說︰「蕭文通,你是我黨多年來培養的優秀的偵查員,犯下這樣的錯誤,讓上下級領導同事都感到震驚。我現在代表國家安全部熊貓行動領導小組宣布,對你進行隔離審查。」
蕭文通仰起臉,滿不在乎的說︰「隨便。」
「你有沒有認錯的態度?」
「有,要多少有多少……」
「蕭文通我實話告訴你,今天我是代表國家安全部對你進行審訊,我們的措施你是知道的,如果繼續冥頑不靈,你喊後悔都來不及。」
「那就來不急吧。」
陳主任怒氣重重的把桌子一拍,憤然道︰「蕭文通,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真的被韓國女人腐蝕俘虜了嗎?!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吊兒郎當,我行我素,你還準備把去年在莫斯科犯下的錯誤繼續延續下去嗎?」
蕭文通心中猶如被針扎一般,感到陣陣刺痛,臉上卻浮現出從容的笑意︰「張海陽又不是被我打死的,你說我瀆職可以,說我不作為也可以,甚至你說我無能說我###都可以,但是我沒有錯。你們讓我做什麼我做什麼?這有什麼錯?我在等鳳凰來實施抓捕,但是該來的人沒來,你們讓我怎麼做……然我自作主張擅自行動嗎?……嗚……嗚嗚……嗚……」。
他哽咽著忽然哭了起來,手上的鐐銬嘩啦啦作響。
這是對陳主任一干人等的揶揄,也是自己悲憤之情的宣泄。有三十年沒有流過淚了吧?有學者說流淚可以排除人體內的毒素,或許自己有太多毒素需要排除了。
他痛痛快快的大聲哭起來。
為張海陽,為胡主任,更為仙人掌,這個自己曾經朝夕相處,那麼多摩擦誤解,最後又親口下令射殺自己的戰友。
他嚎啕大哭。
「蕭文通!你不要在這里無理取鬧,真是不可理喻。」陳主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看了一眼身邊清秀的女書記員說,「今天到此為止吧,你回去把筆錄整理一下,錄音也要存盤,注意保存,這是永久性檔案。」
書記員點了點頭,在審問記錄上寫了幾個字,放下筆合上文件夾說︰「沒問題,一個小時以內就可以整理出來。」
陳主任滿意的點頭,對身邊的兩個黑西裝男人說︰「這個人有非凡的格斗技能和逃月兌技巧,牢房里不要遺留任何固體和液體。連一個凳子也不能有。」
蕭文通聆听著陳主任的諄諄善誘,乖覺的被帶到了一個小屋里面。
這里沒有床,沒有桌凳,甚至連一個水杯都沒有。他看了看四周的牆壁,連個縫隙都沒有。
看來陳主任為了防止自己逃跑,還是煞費苦心的。
一連三天,這里一個人都沒來過。送飯的也只是用一個軟管將葡萄糖液體注入到他的嘴里,只有不到100秒的時間。
在這樣的嚴酷環境下,逃月兌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蕭文通只有躺在地板上發呆。
這種發呆是形式上的。事實上,蕭文通一直在思考自己暴露這個問題,最後一次記憶是眼鏡給自己發射了麻醉彈,一向親密無間的眼鏡怎麼會發現自己是潛伏者呢?
目前的情形來看,陳主任控制著熊貓行動的局勢。他對陳主任的身份產生了懷疑。廳局級的國安領導深入參與具體行動計劃本就罕見,而陳主任如此高姿態的「運籌帷幄」甚至連審問疑凶這類事情都親自操刀,與其說是事必躬親,倒不如說是居心叵測。
蕭文通咬咬舌頭,驗證了自己的痛覺後,強行喚醒了自己的意志和逃生的渴望。
照目前情形來看,對方不一定會置自己于死地,否則就不會弄那些葡萄糖了。可是國家安全部門的習慣,監禁、審訊犯人,伙食方面都照顧的非常到位,就算為了防止自己逃跑,可以用其他的方式,絕不應該是如此尖酸刻薄的模式。
這只說明一個問題,陳主任有問題。
他現在的真實身份並非黑省安全廳廳長,而是敵對勢力的內應或者是已經被敵對勢力策反的鼴鼠。
從這個推論出發,前面的很多事情就都可以得到合理解釋。
馮鐵川被李惠珠收買,運作關系網預謀讓金南哲進入看守所,張百韜和李惠珠勾結起來提供便利,張百韜、馮鐵川、李惠珠三個人抱成一團,為朝韓特務提供便利,混入看守所尋找眼鏡。但是仙人掌將眼鏡藏了起來,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內都找不到,恰好自己趁機逃出看守所去找馮鐵川。
仙人掌脾氣發作拘捕自己,自己無奈只好尋求陳主任的協助,張璐和盧天牛趕赴寶雞市幫忙,卻被廖華雄狸貓換太子掉了包,接下來仙人掌及時反擊,從北京調來司馬琨路在三十里鋪截擊自己。
司馬琨經驗不足有辱使命,然而此前此後,水局長都和仙人掌互通消息,通報自己所處的方位。仙人掌最後親自按圖索驥,緝拿自己。
最後一次在梅花賓館,仙人掌隱藏在床底下的時間,很可能就是廖華雄將馮鐵川送過去之前。仙人掌早有預謀,藏在床底下,等自己被眼鏡引誘下去之後干掉了馮鐵川,等自己歸來後,以謀殺的罪名將自己第二次逮捕至第六看守所。
之後,陳主任介入自己和仙人掌的糾葛,而且陳主任的來由是收到了棕熊的請求。但可以肯定的說,陳主任對棕熊也只是知道存在而已。他其實並沒有收到棕熊的傳真。
設若陳主任被韓國人策反,那陳主任到來之後李惠珠的動作應該會繼續推進,但是李惠珠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不再出現,都拉的聖戰團就更不靠譜,陳主任早就有聲援他們的可行性,不必等到現在;除此二者之後,恐怕就只有水局長了。
陳主任抵達寶雞市後,和水局長勾結,察覺「棕熊」的反常,進而對仙人掌造成被動,直接導致仙人掌有計劃的以身殉職,讓自己凌晨趕到這里射殺他。
陳主任和仙人掌都屬于春風組織成員,不同的是陳主任是春風組織鐵桿骨干,而仙人掌是臥底潛龍。
陳主任向眼鏡通報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眼鏡于是就給自己注射麻醉針。
陳主任發現了仙人掌和棕熊的往來,進而可能波及到棕熊,仙人掌舍生取義,犧牲自己保護棕熊。
事情就是這樣。
蕭文通靜靜地躺著,心中已經豁然開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