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天身上傷口密布,橫七豎八,少說也不下三、四十處,有些小傷口已經結疤了,而大一點的傷口卻全都崩裂開,森紅的皮肉上面掛有凝結的血塊,看上去猙獰又恐怖。
「金虎將軍把你傷得很重。」王翰喃喃說道。
林浩天低頭看了看,滿不在乎地嗤笑一聲,得意地說道︰「這只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以前,比這更重的傷我都不知經歷過多少次了。」在林浩天的心目中,身上的傷疤並不丑陋,反而是值得炫耀是資本,那代表著他這半輩子輝煌無比的戰績。
王翰沒有忽視他臉上的驕傲,也跟著笑了,現在的林浩天,看上去簡單又單純,而恰恰又是這個男人,打破了北方列國的平衡,一舉吞並掉存留于冥淵大陸數百年之久的木國,並使金國迅速的崛起,成為對赤國威脅最大的敵人。
眼看著眼前的柴火越燒越快,自己帶回來的樹枝都快燒光了,林浩天對王翰說道︰「我還得再去撿些干柴,去去就回!」也不等王翰回話,林浩天不急不緩地又再次爬開了。
王翰沒有說話,呆呆地看著燃燒跳動的篝火,本來他和林浩天是勁敵,而現在兩人偏偏一起陷入這座山谷里,原本的敵人成了他必須得去依靠的對象,這簡直就像是老天開的玩笑。
不過,他並沒有對身邊的林浩天感覺到恐懼,反倒感覺到很溫暖。
王翰苦笑,也許是篝火讓自己產生了幻覺吧!想著想著。他的眼皮又開始沉重起來,人也隨之變得迷糊。再次陷入昏睡。
他這一覺,直到深夜才醒來,不知道為什麼,幾天來令他無比難受又厭惡至極的濕寒感一掃而光,渾身上下。干干的,有種說不出來的輕松和舒適感。
王翰猛然睜開眼楮,用力地抬最快起頭,向自己的身上一看,他所穿的盔甲不見了,潮濕的衣服、褲子、鞋襪也不見了,寸縷未掛,只有一件長袍蓋在身上。
他心頭大驚。急忙又向左右觀望,這里已不是深潭的岸邊,至少空氣中沒有那麼重的濕氣,就在他不遠處,還有一堆正熊熊燃燒的篝火,而他的衣物全到涼在篝火旁,甲冑、頭盔、佩劍則散落地堆在一旁。
「這……這是怎麼回事?」王翰下意識地問道。
「你又昏過去了。」在他的另一側,傳來了林浩天懶洋洋的聲音。
王翰急忙扭頭看去。隱約中,在不遠處的一顆老樹下坐有一人,由于天色太黑。他又一身黑衣的關系,若不仔細觀瞧,還真看不出來有人在那里。
「林……林浩天?」
林浩天不可置否的應了一聲,心不在焉地說道︰「不錯!」
「這是哪里?」
「岸邊濕氣重,這里是山谷深處。」
「是……是將軍把我抬過來的?」
「拉過來的。」林浩天說道︰「你的盔甲在草地上很滑。」說白了,是林浩天像拖死狗一樣把昏迷不醒的王翰拖到這里的。但即便如此,也讓他浪費不少體力,身上又有幾處傷口迸裂。
「多謝林將軍。」王翰誠心道謝。就目前發生的這些事來看,林浩天絕對稱得上是最可靠的伙伴,即便兩人是仇敵,但林浩天卻並沒有扔下他不管,更沒有乘人之危……做他的部下,想來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想到這里,王翰猛然又激靈靈打個冷戰,急忙用力地甩了甩頭,這些想法,是不應該在他腦海里出現的,他是赤將,而林浩天是金軍統帥。
「我……昏迷了好久?」
「至少三個時辰吧!」林浩天依靠著樹干席地而坐,一手持刀,削著一根較長的樹枝。
看不太清楚他現在在做什麼,王翰拉了拉蓋在身上的長袍,小心翼翼地問道︰「將軍在做什麼?」
「做桿木槍,運氣好,咱倆可以吃到烤魚。」或許因為是冥武者的關系,林浩天的身體恢復得很快,經過兩三天的臥地不起,現在已能站起來緩慢行走,但是他身上的傷勢仍在隱隱作痛,以他的狀態,想在潭水里刺中里面的魚兒,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王翰驚訝地看著他,難以置信地問道︰「將軍還會捕魚?」
談不上會捕魚,充其量就是殺魚,這種事在他幼年的時候經常做。野外求生,正是林浩天的強項之一。他看眼驚訝不已的王翰,笑道︰「本帥會做的事情還多著呢!」
翌日早晨,睡夢中的王翰被一陣陣直往鼻孔里鑽的香氣叫醒,他緩緩睜開眼楮,發現林浩天蹲在火堆旁,手里拿著一根長長的樹枝,上面還串著三條大小不一已經去了鱗的鯉魚。
那一刻,王翰不自覺地笑了,心中被一種異樣的感覺所充滿。林浩天就是有這種神奇的本事,似乎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沒有什麼是做不成的。
林浩天並沒有刻意去注意他,但就是知道他已經醒了。他有些懊惱地撇撇嘴,說道︰「若是平時,半個多時辰我絕對能串到上百條魚,不過這次只串到三條。」
通過這幾天和林浩天的接觸,王翰發現他的自尊心非常強,他做的事情即便在別人眼里看來已經很優秀了,可是若沒達到他自己的標準,還是會憤憤不平地抱怨。
「如果是我,即便一整天也未必能捕到一條魚。」王翰感覺自己的身子輕松了好多,而且即不冷也不熱,腦袋也不像前兩天那麼沉重,整個人頗有大病初愈之感。
他又驚又喜,腰眼用力,嘗試著坐起身,雖然渾身的關節又酸又痛,但還是成功坐了起來。
王翰裹著林浩天的長袍,又慢慢嘗試著站起身,剛起來時,確有天旋地轉之感,靜靜等了一會之後,眩暈感慢慢消失,他小心地走到自己的衣物前,將其統統抱起,然後步履蹣跚地向不遠處的老樹後走去。
由始至終,林浩天都沒有多看他一眼,似乎手上的烤魚比貌美絕倫的王翰要好看得多。
過了好一會,穿戴好衣物的王翰從樹後轉了出來,提著長袍,來到林浩天身邊,小心地坐下,並把長袍遞還給他,低聲說道︰「謝謝。」
林浩天沒有接,說道︰「你留著吧,現在,你比我更需要它。」
王翰有些猶豫,看著林浩天面無表情地側臉,最終還是把長袍收了回去。林浩天的衣袍對他而言當然不合身,但穿起來卻很溫暖。讓王翰有種從內向外的暖意。
林浩天收回木桿,吹了吹上面的烤魚,然後伸手捏下一塊白花花的魚肉,放在嘴里嘗了嘗,沒有佐料,自然也談不上美味,好在還不至于達到難以下咽的程度。
他將木桿上的烤魚向王翰面前湊了湊,說道︰「吃吧,並不好吃,但想活下去,硬著頭皮也得把它吃掉。」對于一個有傷一個有病的林浩天和王翰,魚肉所能補充的營養遠勝于桃子。
王翰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也學著林浩天的樣子,捏著小塊的魚肉,放入口中。
的確,像林浩天說得那樣,魚肉又腥又有土味,並不好吃,但王翰並不在意,此刻,他的心情也很好。
「等我們離開這里,再見面時,恐怕又是在戰場上呢!」王翰邊吃邊苦笑著說道。
「是嗎?」林浩天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我看未必。」
王翰一怔,好奇地問道︰「將軍為何這麼說?」
林浩天沒有多做解釋,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