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守軍本就對抵御金軍和新赤軍信心不足,現在又听說白容造反,敵軍主力殺入城內,人們的心理防線瞬間崩潰,南城、北城、西城的守軍相繼出現大範圍的騷亂,許多將士無心守城,大批的軍兵開始逃下城牆,向城內慌張逃竄。
如此一來,城外的金軍和新赤聯軍立刻抓住機會,變佯攻為真打,各軍團齊齊向前推進。
此時此刻,赤國的中央軍已經發生了內亂,自顧不暇,哪里還能抵御得住城外金軍和新赤聯軍的猛攻?在東城被破後不久,緊跟著,南城失守,隨後西城和北城也接連淪陷,偌大的建康,東南西北四面城防,一瞬之間,全部瓦解,苦心經營起來的城防在眨眼工夫飛灰湮滅。
這就是兵敗如山倒的殘酷!
二十多萬的中央軍,幾乎沒有做出像樣的抵抗,便被金軍和新赤聯軍一口氣擊潰,那些潰敗的殘兵敗將以及十萬禁軍只能退縮到王宮之內,打算死守王宮。
各城被破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進王宮里,現在的赤國王宮,已是人心惶惶,一片混亂,侍衛們如臨大敵,步履匆匆的穿梭不斷,宮女們則忙于避禍,驚恐的四處逃竄。
在王宮的正殿里,施懷坐在王椅之上,臉色陰沉,拳頭握得咯咯作響,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道︰「這些小人、佞臣,平日里把忠君報國掛在嘴邊,可到了關鍵時刻,要麼倒戈,要麼偷逃,本王當初真是瞎了眼才重用這些奸臣賊子!」
正所謂樹倒猢猻散,現在還留在施懷身邊的赤國大臣們只剩下不足十人,其中官階最高的竟然是劉芳。
大將軍尹良和太傅張榮早已投靠了金國,左相張濤也是跑得比兔子還快,早已不見了蹤影。偌大的赤國朝廷,那麼多的重臣權貴,此時是逃的逃、降的降、藏的藏,到最後。僅剩下劉芳這個區區的廷尉。
施懷罵了一陣,隨後收住話音,低頭向下面瞧瞧,大殿里所剩的文臣武將屈指可數,看罷,他忍不住又樂了,只是他現在的樂比哭還難看。
他的目光落在劉芳身,問道︰「劉芳,都到了這個時候,你怎麼還不跑啊?」
劉芳是前朝老臣。並非施懷的嫡系出身,而且他這個人脾氣又倔又硬,還不會討人歡心,所以平日里施懷也不太待見他,之所以還把他留下來。只是沒有找到比劉芳更適合做廷尉的人選罷了。
此時此刻,劉芳竟然會留在自己身邊,這讓施懷多少有些意外。
听聞大王問到自己,劉芳抬起頭來,拱手說道︰「微臣身為赤人,死亦為赤鬼,就算要死。微臣也要死在大王之前。」
他這話,明顯是在念喪經,如果是平時,施懷恐怕早就大怒,就算不殺他,也得劈頭蓋臉的斥責他一頓。可是現在,施懷非但沒生氣,反而還頗受感動。
他點點頭,閉眼楮,聲音很低地喃喃說道︰「這……又何必呢……」
通過施懷這句低語。在場的眾人都能體會到,大王現在已然絕望了。
劉芳突然彎下腰身,把放于腳邊的一只小包裹提起來,直接走台階,將包裹放在施懷面前的桌案,接著,他把包裹打開,里面是一套粗陋的麻衣布褲。
劉芳正色說道︰「大王,現在都城混亂不堪,敵軍也未能控制住全城,趁此機會,大王還是趕緊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大王能逃此一劫,到了南方,還可重整旗鼓,卷土重來!」
施懷看著桌的衣褲愣了愣,隨即嘴角挑起,苦笑一聲,他慢慢抬起頭,對劉芳急切的眼神,幽幽說道︰「如果本王想跑,又何至于等到現在?建康是我赤國之根本,若建康不在,就如同我赤國亡國。本王雖非明君,但也不屑去做個貪生怕死的亡國之君!」說著話,他手臂一揮,將桌案的衣褲統統掃到地。
「大王……」見狀,劉芳以及其他的大臣們不約而同地掉下淚來。沒錯,施懷確實不是明君,但他也不是個軟骨頭的君主,明明有逃亡的機會,但他卻選擇了與國都共存亡。
「諸位不必再勸我!」施懷擺了擺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形,聲音沙啞地說道︰「你們都走,本王也累了,要回寢宮,好好的睡一覺……」
那麼年輕力壯、當初那麼意氣風發的施懷,現在看去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十幾歲,臉失去光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劉芳等人還想攔他,但施懷已然轉身離開,向後宮走去。
身為君主的施懷尚且如此,下面軍兵的士氣也就可想而知了。都城禁軍、王宮侍衛以及敗逃回來的中央軍散兵,加到一起可是十好幾萬人,王宮的城牆也是又高又堅固,防守起來,就算來敵甚眾,想打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不過現在赤軍將士已毫無斗志可言,就連禁軍和王宮侍衛都是軍心動蕩。
且說施懷,回到自己的寢宮,剛進來,便听到一陣流蘇聲響,緊接著一股香風迎面撲來。
施懷舉目一瞧,迎面走來的正是他最寵愛的夫人之一,雪瑤。
看到她,施懷的臉難得的露出一絲溫柔地笑意,他問道︰「瑤兒,你不在自己寢宮,怎麼到本王這里了?」
「大王,听說金軍已經攻入城內了?」雪瑤絕美的容顏略顯蒼白,她走到施懷近前,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胳膊。
施懷輕輕撫摩她的面頰,並推了推她緊緊皺起的黛眉,含笑說道︰「怕嗎?」
雪瑤用力地搖了搖頭,說道︰「只要有大王在,瑤兒什麼都不怕!」
如果我不在了呢?施懷在心里感嘆一聲,看著雪瑤傾城傾國的美顏,他不敢想象她被金軍活捉之後會是什麼下場,想到這里,他的心像被針扎一般,陣痛難忍。
施懷眯縫起眼楮,沉默許久,隨後。長長吁了口氣,故作輕松地說道︰「瑤兒,去幫本王沏杯茶,本王最喜歡你沏茶的手藝了。」
雪瑤不疑有它。輕輕應了一聲,轉回身,向殿內走去。
可就在她轉身的瞬間,施懷突然抽出佩劍,毫無預兆,正刺在雪瑤的後心。只听撲哧一聲,冰冷的劍鋒貫穿雪瑤的身體,寶劍的鋒芒在她胸前探出。
沒有掙扎,甚至都沒有叫聲發出,雪瑤的嬌軀軟綿綿的倒在地。汩汩流出的鮮血瞬間將地面鋪的毯子染紅好大一片。
見此情景,周圍的侍衛、宮女們都嚇傻了眼,平日里,大王可是把雪瑤夫人當成寶的,捧在手心里怕嚇著。含在口里怕化掉,關懷備至,寵愛無雙,可是現在竟然把雪瑤夫人給殺了!
低頭看著倒在地的尸體,良久,施懷提著滴血的寶劍,忽然像發瘋似的哈哈大笑起來。不知是對周圍人還是對他自己怪吼道︰「本王的女人,沒有人可以染指。」
說著話,他猛然抬頭,這時候再看施懷,整張俊臉已然扭曲得變了形,表情猙獰。狀似厲鬼。
周圍的宮女、侍衛們無不激靈靈打個冷戰,直嚇得連連後退。
施懷沒有理會周圍眾人,他緩緩蹲軀,又抱起雪瑤的尸體嗚嗚地痛哭起來。
人們面面相覷,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大王瘋了,大王被攻入都城的敵軍給活活瘋了!
眾人提心吊膽,一退再退,不敢再繼續留在施懷的身邊。別看他現在痛哭流涕,誰知道他一會是不是又要發神經,持劍殺人,宮女和侍衛們也不是傻瓜,此時誰還願意留下來等著施懷來殺。
王宮里就是這般的混亂,充斥著絕望的情緒,這時候,金軍和新赤聯軍已然攻到王宮的正門前。
一馬當先的有兩將,一位是金國的張不凡,另一位是新赤國的石宵。他二人已是繼伐尤之後的第二次合作了,算是老熟人,配合起來倒也得心應手。
他二人奉命打頭陣,望著前方緊緊關閉的宮門,以及站于宮牆頂如臨大敵的赤軍,二人相識而笑,張不凡把三尖兩刃刀交到左手,回頭指著一名部將,大聲喝道︰「速令人把我軍的拋石機推過來,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王宮的城牆給我砸開!」
听聞他的話,石宵也令手下人趕快把拋石機和破城弩這類的大型攻城武器搬運過來,金、新赤兩軍把各自的拋石機、破城弩紛紛推到王宮的正門前,拉開架勢,準備強攻。
而正在這時,有林浩天的傳令兵手持令旗飛快趕到,責令張不凡和石宵二人,在進攻王宮時,不可動用拋石機和破城弩。
張不凡眉頭大皺,揪著傳令兵的脖領子將其提到自己近前,問道︰「這真是大王的命令?」
傳令兵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地說道︰「張將軍,就……就算小人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假傳大王的旨意啊。」
張不凡把傳令兵送開,然後沒好氣地問道︰「大王為何不讓使用拋石機和破城弩?」
傳令兵連連搖頭,說道︰「大王未說,小人也不知!」
張不凡心煩地揮揮手,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復命!」
「小人告辭!」傳令兵如釋重負,一溜煙的跑了回去。
等他離開之後,石宵前,低聲說道︰「可能是林將軍不想損壞赤王宮,所以才責令我等不可動用大型武器。」
張不凡對此就難以理解了,氣呼呼地嘟囔道︰「亡國的晦氣之地,留之何用?要是依我看,就應該一把火燒它個干淨!」
石宵樂了,他的想法倒是與張不凡不謀而合,不過金軍主帥的旨意他們不能不遵,只能按照林浩天的意思,放棄大型攻城武器,直接用人力往前頂。
放棄用大型武器進攻赤王宮的命令,確實是林浩天下達的,石宵也真猜對了,林浩天是不想損壞赤王宮。
現在,林浩天已經開始為以後做打算了。等吞並赤國之後,金國的領土能得到大範圍的擴張,可到那時,金國國都宛城所在的位置就太不合事宜。
宛城地處偏僻,遠離全國的中央,到哪都不方便,遷都南移是必然的。而建康正是金國以後遷都的最佳選擇,四通八達不說,周邊的環境甚至全年的氣候都要比宛城好過許多。
林浩天對建康可是垂涎已久,現在既然有機會向建康遷都。他當然不會放棄,等到日後把都城遷到建康,那麼赤國的王宮就會變成金國的王宮,直接接收一座如此規模的王宮,那得為金國節省下多少的人力和財力!
出于這方面的考慮,林浩天才命令張不凡和石宵在發動進攻時不可動用大型武器,更不可損毀赤王宮,至于晦不晦氣這一點,在林浩天這里從來都不是個問題,他也不相信這些。
張不凡和石宵率領金軍和新赤聯軍對赤王宮展開強攻。
兩軍將士頂著赤軍的箭陣。強行沖到宮牆底下,緊接著,一台台雲梯架起,數以萬計的金軍和新赤聯軍士卒像螞蟻一般開始向宮牆攀爬。
新赤軍不擅長打硬仗,可是金軍則不然。尤其是尤人的鐵獅軍,攻起城來如同野獸一般,完全是不要命發了瘋的往沖。
不管赤軍方面的士氣再怎麼低落,此戰對于他們而言是背水一戰,沒有任何的退路,要麼打退敵人,要麼命喪黃泉。此時倒也發揮出強勁的戰力。
雙方的激戰由早晨一直打到接近中午,數十萬的金軍和新赤聯軍竟然被十多萬人的赤軍死死頂在王宮之外,其中固然有金軍和新赤聯軍未投入大型攻城武器的原因,但赤軍做困獸之斗時所表現出來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見這樣打下去不是個辦法,石宵向張不凡提議,他帶領一支小股的精銳之士。悄悄繞到王宮的後側,在其背後發動偷襲,或許能起到奇效。
張不凡听後,覺得這個辦法甚好,現在敵軍的主力都被吸引到前宮這邊。後宮那里肯定空虛,偷襲得手的機會很大。
他連連搖頭,說道︰「石將軍就不要去了,還是由我前往為好。」
石宵樂了,他認識張不凡又不是一天兩天,知道他心高氣傲,此時也不想和他爭功,不管誰去偷襲,只要能得手,盡快結束這場戰事,讓下面的兄弟們少付出一些傷亡就好。
他點點頭,說道︰「那就由張將軍前去,不過張將軍也要多加小心!」
張不凡仰面而笑,說道︰「放心,區區幾個赤國蟊賊,還傷不到我。」說完話,他令人抽調出五千名鐵獅軍精銳,輕裝陣,只帶武器和雲梯,隨他悄悄繞向赤王宮的後側。
別看王宮的正門那邊打得熱火朝天,好不激烈,但後宮門這邊倒是一片安靜,就連宮牆的守衛都寥寥無幾。
在遠處偷偷觀察的張不凡暗暗點頭,這石宵還是挺有些頭腦的,偷襲敵後,果然不錯。
張不凡回頭發出一聲悠長的嘯聲,接著,他一手持刀,一手提著一台雲梯,率先向前沖去。
此時可以看出張不凡的力氣有大,兩人才能扛動的雲梯,他一個人提著好像輕若無物似的,依然健步如飛,身形之快,好似離弦之箭。
很快,宮牆的赤軍也發現外面殺來了敵軍,人們先是一陣騷亂,但很快又鎮定下來,很簡單,外面來的敵人數量太少了,打眼看去,才區區幾千人而已。
听聞報警聲的赤軍快速登宮牆,一個個捻弓搭箭,對外面猛撲過來的金軍展開勁射。
張不凡跑在最前面,赤軍的箭陣自然先集中在他一人身。
張不凡非但沒有減速,反而還加快了步伐,等漫天的箭矢要射到他身前時,他猛的斷喝一聲,三尖兩刃刀乍顯出刺眼的精光,隨後,刀陣旋風釋放而出。
飛來的箭雨踫密集的氣流,半空當中,箭矢折斷時發出 聲不絕于耳,等刀陣旋風過去後,再看下面,滿地的殘箭,鋪起了一層。
見狀,宮牆的守軍無不大驚失色,其主將亦是激靈靈打個冷戰,向下面的士卒連聲喝道︰「放箭!不要停,繼續放箭!射殺敵軍!」
如果宮牆的敵軍眾多,哪怕超過萬人,其箭陣的威力也不是張不凡能力擋得住的,可是現在,後宮牆的赤軍也才兩三千人而已,射出的箭陣稀稀疏疏,更無連續性可言,一波過後,要等士卒們重新搭箭才能展開下一波,如此一來,便給了張不凡足夠的喘息之機。
他一馬當先,硬頂著赤軍的箭陣,沖到宮牆底下,距離宮牆還有一段距離時,他大喝一聲,手臂輪起,把手中提的雲梯甩了出去。就听 的一聲,雲梯砸在宮牆,反彈起好高。
還未等雲梯穩下來,張不凡已然健步竄了上去。
宮牆的赤兵皆嚇了一跳,立刻有兩名士卒沖前來,想把雲梯推開,可是兩人的手還沒有接觸到雲梯,身在雲梯的張不凡凌空揮刀,流波激射出去,就听 、 兩聲,那兩名士卒的手腕齊被流波斬斷,鮮血噴射出好遠。
兩名赤兵嘶聲慘叫,抬著斷腕,踉踉蹌蹌地退了回去。
趁此機會,張不凡暗暗加力,攀爬雲梯的身軀幾乎是跳躍式的,一竄一蹦的往沖。同一時間,另外那五千名金軍也同樣沖到宮牆底下,更多的雲梯被架起,鐵獅軍士卒一個接著一個,快速地向攀爬。
一個張不凡就讓這幾千赤軍難以應付,現在又多了這許多的金軍,赤兵更是照顧不暇。
人們手忙腳亂,叫喊不斷,又是放箭,又是投擲棍木擂石,只可惜效果有限,打退一波金軍,很快又有一波沖殺來,好不容易把這一波頂下去,其它地方又被突破。
最先殺城頭的依舊是張不凡。
沒讓張不凡近身,人們不會感覺到他的可怕,現在變成面對面的交鋒,張不凡的恐怖便體現出來。
那大範圍殺傷的冥武技能,絕對堪稱是任何對手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