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這人身上有一股濃濃的江湖氣息,豪爽大氣,古道熱腸.不知是被那天晚上楊林在歌舞廳的身手驚倒,還是對于楊林執導能力的佩服,反正是每天都到劇組坐坐,等劇組放工之後拉著楊林、王京和狄龍出去大吃大喝,花天酒地。至于周潤發不知為什麼乖乖仔一樣,不跟這些人出去胡混。
王宇開著車載著楊林和王京,出了市區進入北投溫泉區。
王京一路上東張西望,有點興奮的問道︰「早就听說北投的溫泉出名,台灣最上等的銷金窟。」
「不到北投泡過溫泉,叫個小姐,怎麼好意思說來過台北?今晚就帶你兩個小子見識一下。」王宇大大咧咧的說道,听得王京眉飛色舞,不斷點頭。
楊林卻是微微皺眉,泡溫泉還行,但是招.**這樣的事,他不相干。和什麼精神上的潔癖無關,他只是覺得完全不認識的兩個人直接赤膊開戰,尤其是女方只是那種躺下任你弄的無所謂的態度,楊林就覺得完全沒有情緒。
王宇從倒後鏡看到楊林淡然無所謂的神情,笑道︰「別擔心,這次是幾個圈子里的人請我,大家聚一聚聊聊天,願意干就干,不願意就喝茶聊天,也是蠻享受的。」
「王哥不打算重出江湖?」楊林隨口問道。
在六十年代的香港,王宇是最紅的動作演員,沒有之一。1967年《獨臂刀》、1968年《金燕子》、1969年《獨臂刀王》、1970年《龍虎斗》連續四年的香港電影票房冠軍,這個記錄直到二十一世紀也沒有人打破。李小龍橫空出世之後,王羽才被他超越了。但是這個時候港台能夠跟李小龍決高低的也只有王羽,那個時候媒體都拿李小龍與王羽做比較,比較誰更厲害。
但是在八十年代初期,王宇因為卷入一系列黑.社會案件,使得他漸漸遠離娛樂圈,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九十年代才重新回到人們的視線之中,但那時基本都是以制作人的身份出現。
王宇嘆口氣,說道︰「哪有那麼容易,我現在是聲名狼藉,麻煩纏身,恐怕沒有觀眾能接受我。還是等過個幾年,風頭過一過,那些事淡下來再說吧。」
楊林點頭表示了解。尤其是最近轟轟烈烈的「一.清專案」,無數黑道大佬陷身其中,王宇恐怕也被盯住,稍有不慎,就要身陷囹圄。只能低調處事,盡量不引起官方的注意。
汽車開過一條兩側夾著青松翠柏的小路,一座建築出現在眼前。這是一棟有著英倫的鄉村建築風格,沉穩的紅色磚牆與黑色的琉璃瓦掩映在濃綠的樹蔭之中,一看便知是個休憩的好去處。
一樓的羅馬拱柱環繞著一方浴池,陽光穿過彩色玻璃,投影出一股濃濃的異國情調。在服務生的指引下,三人來到更衣間月兌掉衣服,腰間圍著一條浴巾就進到浴池。
「哈哈,大頭,你怎麼有時間跑出來?」王宇一進浴池,就笑著和早先來到的一個俊美清秀的帥哥打招呼。
那帥哥還沒等說話,一個圓臉的胖子就從一邊竄出來,潑了王宇一頭水,怪叫著道︰「王大俠,看招!」
王宇又驚又喜,和胖子來了個擁抱︰「玉舜,什麼時候回來的?」
胖子笑道︰「昨天才回來,美國那邊的牛扒我算是吃膩了,還是咱們台灣自在。」
王宇和他聊了一會兒,拉著楊林和王京給大伙介紹。他們一共有四個人,听到王京是王添林的兒子,都表示出敬重。王添林雖然從未來台灣,但是以其在香港電視界的地位,沒人敢小視。等到王宇介紹楊林的時候,這幫人的表情很精彩。
迅速崛起的「紅星唱片」老板,只拍了一部戲就票房過億的「紅星映畫」的老板,收購邵氏院線該組成實力更強的紅星院線,種種早已在江湖上流傳成傳說的人物,居然就是這麼一個秀氣的小伙子?
台灣和香港的演藝圈,總有著某種說不清的聯系,兩家自稱一體,卻又緊密相連。對于香港娛樂圈發生的任何風吹草動,台灣這邊都不會陌生,大概就是因為兩地的娛樂人士交流太過平凡的原因。
眾人震驚于楊林的同時,楊林也很是吃驚。
那個帥氣俊美的青年大頭,居然就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華語歌壇一代巨星劉文政!這位老兄傳奇色彩極為濃厚,75年出道,激情的演唱風格和俊美清秀的形象讓他很快就風靡了整個國語歌壇,80年他與鄧麗君分別拿下第一屆金鐘獎最佳男女歌星獎,83年他連續摘下第三屆最佳男歌星獎。就在最是星光煜煜紅遍天下之時,他卻悄然隱退,不知所蹤,那是他才30歲。
而這個胖子,更是牛**!這人叫夏玉舜,在楊林前世的時候,人們管他叫「中.國明星經紀第一人」!伊能靜管他叫干爹,他一手捧紅了蕭薔林志穎,是劉文政、鄧儷君、鳳飛飛的經紀人,夏家班星光閃耀,幾乎囊括了台灣所有一線紅星。
但是楊林最感到驚訝的,卻是吳雨森。
因為泡溫泉而摘掉眼鏡的吳大導演,差一點讓楊林沒有認出來。他和吳雨森握握手,笑道︰「森哥可是我的前輩,以後有機會還請多多指教。」
此時的吳雨森正是最落魄的時候。82年他在嘉禾拍攝了《八彩林亞珍》一片,但是反響很差,而且和嘉禾高層鬧出矛盾,一氣之下出走新藝城。本來他到新藝城是投奔好友徐可,但是徐可那是和麥加等人也不太愉快,倒霉的吳雨森就被打發到台灣,參與新藝城次一級作品的制作。
而楊林現在可是香港娛樂圈的紅人,「娛樂才子」之名交口稱贊,名動香江。雖然吳雨森沒有看過楊林拍的戲,但是只從一個億的票房就知道絕對不可能差。此時勉強算是二流導演的吳雨森,面對楊林的熱情,居然有點手足無措,支支吾吾道︰「不敢當不敢當,呵呵。」
至于另一個叫做葉錦淦的導演,楊林完全沒听過。
大家介紹過了,就都泡在溫泉水里,三三兩兩的互相交談。王京這貨對于台北繼承于曰本的「溫泉文化」很有興趣,興致勃勃的向王宇這個前輩請教,劉文政和夏玉舜也不時插一句,幾個人聊得很是投機。
楊林和吳雨森坐在一起。看著這個小子清秀的側臉,吳雨森心里就不是滋味,嫉妒或許還談不上,但是不平衡總是有的。想自己多年來兢兢業業的打拼,到最後被人丟到台灣不理不睬,真是人比人得死啊。這個時期的台灣電影,雖然偶爾也有一部半部好片子蹦出來,但是總體上就是香港電影的後花園,是香港電影票房的主要收割地。只有香港的電影,才是東南亞乃至整個亞洲的最高水平和代表。
楊林不知道此刻的吳雨森已經滿心怨念,斟酌著道︰「森哥最近在拍什麼片子?」
吳雨森嘴角抽搐一下︰「沒拍什麼片子,就是瞎呆著。」前不久他的一部電影《笑匠》上映,結果票房慘不忍睹,一敗涂地,把吳雨森打擊的垂頭喪氣,甚至有了改行的想法。現在楊林問起這個,無異于在吳雨森傷口上撒了一把鹽。當然,吳雨森也知道自己現在就是一個小人物,沒人會知道自己的動作,楊林這麼問顯然不是故意為之。
他哪里知道,楊林就是知道這些,才偏偏要這麼問。不把吳雨森的怨氣撩起來,他又怎麼會下決心離開新藝城?原本吳雨森回到香港是投奔徐可的電影工作室,第一部作品就是楊林現在正在拍的《英雄本色》。現在《英雄本色》變成了楊林的作品,徐可的電影工作室也不知道有沒有譜,何不試著看看能不能把吳雨森拉到旗下?要知道,從《英雄本色》開始,吳雨森就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找到自己的風格和特點,直到那部《喋血雙雄》出世,終于奠定其香港頂級導演的地位。
楊林想了想,吳雨森現在可謂心灰意冷,已經跌倒人生的最低谷,實在沒必要在耍弄什麼手段。只要遞過去一根稻草,吳雨森就會緊緊的抓住,意圖完成自我救贖。
所以,楊林很干脆的看著吳雨森,輕聲道︰「森哥有沒有興趣來紅星映畫?」
吳雨森渾身一震,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輕飄飄說出這句話的楊林,一時不知說什麼。
楊林微微一笑︰「我很欣賞森哥的才華,也知道你的價值在哪里。我從不以一時的成敗論英雄,只知道是金子終究是會發光的。但是不管多亮的金子,都得有個人給你機會,沒有機會怎麼證明自己?那些看不出你本事的人不給你機會,但是我楊林敢,因為我知道你就是一塊金子。」
吳雨森被楊林說的心潮起伏,卻沉默不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