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壓提升的大梁緩緩地降了下來,除了管道鋪設和電氣安裝等輔助工作依舊進行外,大梁吊裝工作暫時停工。
想到剛才自己的猶豫,差點被齊存偉蒙混過關,李文駿也是一陣後怕。對現場彭工集團的技術人員和監理狠批了一通,嚴令新的方案一定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絕不允許在出現今天這種情況。
「小睿,今天也幸虧過來。」上車後,李文駿拿餐巾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松了一口氣道︰「本來按照工期大梁昨天就該上去,早上上班的時候我注意到大梁沒有架上去,就準備到現場來看看。這個老齊膽子也太大了!象他這樣搞,不但危險不說,剛性腿很可能會發生偏差,到時候還得返工。」
李文駿此時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今天已經在鬼門關下走了一圈。他接受李睿的建議,及時讓齊存偉他們停工,不但挽救了自己性命,同時避免了一起震驚全國的安全責任事故,也使得現場二十多名工人逃過一劫。
而李睿卻正處于一種極度的興奮中,原先他還在擔心歷史的車輪會不會按照原有的軌跡繼續向前滾動,但現在事故避免了,小舅就在自己的身旁活蹦亂跳地嘮叨著。原來這一切因自己的重生而改變了。
「對了小王,你安排一下近期我看有必要加強安全生產這方面的教育。象今天的事,縱然是機械安裝公司的責任,但現場不是還有我們的技術人員和監理嗎,他們都在干些什麼?為什麼不及時匯報?」
李文駿滔滔不絕,開車的王天宇連連點頭稱是,唯有李睿一言不發。
「小睿,再想什麼呢?」李文駿扭頭注意到李睿半仰著頭,微張著臉,臉上似笑非笑,肌肉時不時抽搐兩天,伸手推了推他。
「哦,沒什麼。」李睿擦了擦已經淌到嘴角的口水,朝著李文駿嘿嘿笑道︰「我正在傾听李總的訓話。彭工集團效益這麼好,這完全跟李總的矜矜業業分不開的。」
李文駿別的都好,就是有點話癆,為此李睿經常受不了。
听到李睿有意打趣自己,李文駿也笑起來,輕輕拍打了一下他的腦袋,「臭小子,沒大沒小的。」
盡管李睿平時吊兒郎當,但李文駿對這個外甥還是十分寵溺的。姐姐死的早,姐夫靠不住,老早就再婚了,有了後媽就有後爹,所以李睿跟沒爹沒娘的孩子沒什麼區別。再者父親去世後,李睿也是他除了妻兒以外唯一的親人。
「還有件事,原本想晚上你過來吃飯的時候跟你說的。老宅那邊的鄰居帶話過來,前段時間下大雨,後院的兩間小屋塌了。這段時間我沒空,你有空的話回去看看,找人把房子修一修。」
說著,李文駿特意加重語氣道︰「雖說老宅是你外公留給你的,但我還是那句話,老宅不能賣。」
李家在解放前是彭城市南橋縣的大戶,祖上世代書香門第。特殊時期後外公被下放,老宅也被沒收,里面住進了十來戶人家。七八年外公平反後,經當地政府努力收回了一個完整的院子交還給李家。房子修過一次,外公離休後就住在老宅頤養天年直至去世。臨終前指明老宅留給外孫李睿。
外公去世後李睿先是在燕京,後來回來也是在彭城市區生活工作,從來沒有回去過。房子年久失修,李睿剛回來那會李文駿就讓他回去看看,把房子修一修。結果李睿隨口一句︰「破房子還要來干嘛,還不如賣了。」把李文駿氣的夠嗆。
這些都是年少無知時的蠢事,李睿想想都臉紅。原來直到他在香港發財以後,才想到南橋的老宅,這才里里外外把老宅修復一新。每年清明回來給外公、母親、小舅上墳的時候住幾天。
看到李睿低頭不語,李文駿嘆了口氣道︰「老宅是你外公留給你的念想,也是我們李家的根。你放心吧,修房子的錢我來出,晚上來家里吃飯,我就把錢給你。」
「不不不,既然外公把老宅留給我,我就有義務把房子修好。明天我就回南橋去看看。」李睿連忙擺手道。
听到李睿這麼說,李文駿頓時露出欣慰的笑容,道︰「這樣最好,不過你也不要客氣,這事我早就跟你舅媽商量好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車子早已停下,王天宇也沒有打擾他們舅甥兩人的談話,悄悄地下了車。
「好了,我上午還有個會就不留你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記得晚上到家里來吃飯。」今天李睿的態度很端正,李文駿也很高興,拍了拍李睿的肩膀,打開車門下車。
李睿讓司機把自己直接送回了市政府家屬院。李睿平時上班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再說早上就已經跟處長駱新打過招呼了,也就懶得再去單位。
回來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早上匆匆出門,早飯沒吃,原先神經繃緊還不覺得,人一旦松弛下來,就感覺肚子咕咕叫。
家屬院門口對面有家叫客再來的小飯館,這家飯館的老板手藝不錯。李睿平時不開伙,又嫌食堂里飯菜不合胃口,一般沒什麼應酬就在這里解決一下。
兩個涼菜,兩葷一素三個熱菜,上來先干完一碗手 面,再要兩瓶冰鎮啤酒,然後慢悠悠地小酌起來。
這里的客源大部分來自對面的家屬院,中午大家基本上都在食堂解決,只有到了晚上人才會多起來。
今天中午的生意格外清淡,店堂里空蕩蕩的只有李睿一個人。因為是老顧客,老板不計成本地特意打開了五匹的大空調。
涼風呼呼地吹著,呷著清涼的冰啤酒,原本放松的情緒開始慢慢地攏回來。將來的路該怎麼走?這是李睿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小舅的危機渡過了,如果和原來一樣辭職經商,賺個幾億甚至幾十億應該很容易吧。但這真是自己想要的嗎?李睿自己給自己一個否定的答案。這樣的人生已經有過一次了,何必再重復。或許應該走另外一條路。
對于張家,李睿的心情很矛盾,當年他恨張建國拋妻棄子,恨張家在小舅的問題上冷血薄,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哪怕是張家的棄子也沾他們不少的光。
從政,原來張家為自己設計的就是從政這條路。
作為這個國家頂尖的政治豪門,張家很注意權力的傳承。老爺子作為有數的幾位元老之一,只要活著,影響力還在那里。
第二代個個都發展的不錯。大伯張建新目前已是國家計委正部長級的常務副主任;二伯張建中燕京軍區聯勤部副部長,副軍級,少將;老三張建國江東省委常委兼副省級城市陽明市委書記;四十出頭的小姑也已經是教育部人事司副司長。
至于第三代除了經商的大堂哥張卓陽和自己外,其他幾個也顯得後勁十足。尤其是二伯的長子張卓慶,二十八歲就已經是國家經貿委的處長,實質正處。目前是張家主要的培養對象,過個一年半載下放鍛煉,一個副廳板上釘釘。
李睿想想自己早已淪為張家的棄子,目前不過是一個掛著正科級牌子的科級部門副職,這一比,真是貨比貨得扔啊。
如果自己選擇繼續從政,在還未出人頭地之前,想從張家獲得政治資源,恐怕還比上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小兄弟張卓杰。
這小子自小就聰明過人,剛滿十五歲,就已經是燕京四中學生會的干部。爹疼媽愛不說,就是老爺子也對這個ど孫寵愛有加。
殊不知將來張建國因站錯隊下台,就是在這小狗日的身上被人抓到了不少的把柄和借口。
「呸!」李睿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罵這小子狗日的,不是自己同樣也成了狗日的了。
算了,沒什麼好抱怨的,即便淪為張家的棄子也是自己弄出來的,自作自受吧!就在彭城混吧,至少這里還有郭文丁罩著,好好混也不是不能出人頭地。再怎麼著,起點總比那些平民弟子高吧!
一口氣喝光杯中的啤酒。這一刻,李睿想透了,自己已經改變過一次歷史了,又何嘗不能改變自己的人生。
李睿暗暗的告誡自己︰該跟自己以往的人生告別了,振作精神,刻苦鑽研,爭取早日在官場上混出名堂,出人頭地,好好讓張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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