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榮哥,我好象听到聲音了,外面有人咳嗽的聲音。」二狗子骨碌爬起來,側耳傾听道。
王光榮仔細听了听,並沒有听到什麼動靜︰「別一驚一乍的,咱們四十六個人都在這里哪會還有人啊!」
二狗子感覺自己好象並沒有听錯,轉頭對其他人道︰「你們都听到了嗎?剛才確實好象有人在咳嗽,就從咱們的作業面那邊傳過來的。」
「沒有。」
很多人都木然的搖著頭,他們的神情呆滯,一個個或是躺著,或是盤腿坐著,一副等死的樣子。
「我說你們都打起點精神來,別一個個有氣無力的,想想辦法咱們怎麼能從這里出去。」二狗子是他們中年齡最小的,看著這群都比自己大的哥哥叔叔大爺們不由急道。
「我說二狗子你就消停點吧!我們現在在地下三百多米,唯一能出去的巷道已經被水淹了,你說還能想什麼辦法出去?我們現在只能是等,等上面的人把水抽干了來救我們出去。」王光榮訓斥道。
王光榮是采礦隊的隊長,听到他這麼說,二狗子也只能悻悻然的坐了下來。
「光榮哥,你說外面人會來救我們嗎?」躺在王光榮懷里的田大牛虛弱的問道。他是鑽機的操作工,事故發生時他首當其沖被洶涌而來的大水沖走,同時導致小腿骨折,還是王光榮和其他兩名礦工拼著命才把他救了回來。田大牛也是他們中唯一受傷的一個人。
「會,一定會的。發生這麼大事故,不光是我們礦上,包括政府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救我們的。」王光榮輕聲安慰道。
「水……水太大了,光榮哥你說上面在抽水,但是這麼多的水什麼時候才能抽干啊?我爹當年也是挖煤的,也是因為透水事故被困在礦下,那時我還小,不過我還記得我和我娘就等在礦上看著他們抽水救人,但是水太多了,抽了半個月都沒有抽完,最後只能……只能是放棄救援,把礦填了,十幾個人就連……就連尸首都沒找著。光榮哥,你說我們會不會象我爹他們那樣根本就逃不出去啊!」田大牛嗚咽著道。
田大牛的話就象重錘一樣敲打在所有人的心頭上,大家都是在井下討生活的人,礦井里進了多少水大家其實心里都有數,而且現在水還在不斷的上漲,可能用不了兩天水就要把他們這里唯一的藏身之所也要淹沒了。
「大牛,你少胡咧咧,光榮哥剛才不是說了嘛,現在外面不管是咱們礦上還是政府都會想辦法救我們的。」二狗子一臉不滿道。
「行了,行了!二狗子你少說兩句,你可別忘了當初水沖進來的時候,要不是大牛提醒大家往這兒跑,咱們這些人包括你二狗子在內最起碼有一半人都要完蛋。」其實王光榮心里也清楚田大牛說的事實,這麼大的水想要全部抽光絕不是一朝一夕能辦成的。但是作為班組長他知道自己是這群人中的主心骨,故作輕松道︰「當初是什麼年代,現在是什麼年代,現在科技發達,我相信政府一定會有辦法的,咱們大家都要穩住神了,都別喪氣,我們一定能出去的。」
「光榮說的沒錯。」這時年紀最大的李解放也開腔說道,「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省點力氣,安心在這兒呆著,其實被困也沒那麼可怕,十幾年前我也井下被困過。當時倒不是透水是塌方,整整一段巷道全部都塌了還壓死了不少人,我和十幾個弟兄被困在井下,沒吃的沒喝的,整整困了五天五夜,最後我們還是被刨了出來。但是還是有好幾名弟兄沒有堅持到最後。所以說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堅持,大伙都省點力氣,只要是活著就一定會有機會的。」
李解放的話讓大家重新看到了一絲希望,大家都開始議論紛紛,王光榮也趁機說道︰「解放叔說的對!咱們現在就重要的就是要努力活著,還有大家都把礦燈關了,省點電,二狗子你把所有礦燈都集中起來,咱們先一個個的用,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二狗子連忙應了一聲,把所有的礦燈都集中在一起,只亮起了一盞,同時對李解放好奇的問道︰「解放叔,你都已經經歷過一次,怎麼還敢下井挖煤呀?」
李解放模了模二狗子的頭,苦笑道︰「你嬸子身體不好,得要看病吃藥,兩個小子還要上學,不下井靠什麼掙錢?靠著什麼養活他們?」
「我都差點忘了,你家大栓和二栓都是出了名的讀書人,听說今年大栓還考上了大學了?二栓也在縣城里的重點高中讀書吧?」二狗子笑著道。
說起兩個兒子,李解放的臉上頓時露出十分自豪的神色,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培養兩個小子好好讀書,只要讀的書包翻身,就不用在受我們這一輩的苦了。你小子肯定沒有好好讀書,年紀輕輕的就跑到這兒來挖煤了。」
「嘿嘿!」二狗子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門,「我就讀到小學畢業,我爹見我不是個讀書的料,就不讓我再上學了。在家干了幾年農活,這不看到挖煤收入多,就跑來挖煤了。」
王光榮也在一旁笑著道︰「你爹那叫目光短淺,要是換成是我的兒子,不好好讀書,就揍的他好好讀,要不然一輩子不是從土里刨食就是挖煤的命!」
「我說光榮哥,什麼要是你的兒子?你這不是佔我便宜嘛……」
正當他們說說笑笑著,突然隱隱約約傳來叫聲︰「有人嗎?有人嗎……」
這下可不是二狗子一個人听到,很多人都听到了,大家不由興奮的騷動起來︰「听,外面有人在喊,一定是救我們的人來了,咱們有救了!」
王光榮趕忙用礦燈照了照不遠處漫上來的水位,興奮的同時心里也有點納悶,照現在這個水位,從外面進來的巷道應該早就淹沒了,人是怎麼進來的?不過他馬上冷靜下來道︰「從工作面到咱們這兒的通道都淹在水里的,而且咱們這兒就是前幾天臨時開挖的,外面的人根本就不清楚,咱們得想辦法讓外面人知道咱們再這兒。」
「我出去!」二狗子第一個跳起來,「我的水性好,我鑽水洞出去。」
「這里到工作大概二十多米,二狗子,你行不行?」王光榮擔心道。
「放心吧!光榮哥,我以前一個水洞就能鑽過一條河,二十多米沒問題。」二狗子拍著胸脯,就要準備月兌衣服下水。
「二狗子,衣服別月兌,這是小窯老空水,這水毒著呢!在水里泡久了皮膚可是會爛的。」經驗豐富的李解放連忙阻止道。
「大伙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二狗子衣服穿的嚴嚴實實的,頭上戴著礦燈咕咚一聲跳進了水里。
李睿從水里鑽出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好不容易把氣喘過來,用頭頂的礦燈照了照周邊頓時傻眼了,這里的水也已經積的很深了,遠處就是透水點,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沒有半個人影,只听見水在嘩嘩的不斷涌進來。周圍都是泥土根本找不到任何通道,大柱說的那條臨時開完的工作面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李睿模索著找了一圈也沒有找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看著不斷上升的水位,李睿突然發現這時自己要出去也根本來不及了,外面二百多米的巷道此時差不多已經全部淹沒了。他突然感到一種恐懼感,難道自己會淹死在這兒?但那些被困的礦工都哪兒去了?一路上過來包括在這兒沒看到一具尸體,肯定還有出路。情急之下李睿只有扯開嗓門大聲喊,期待他們能夠听見,給點回音,找到他們。
李睿大聲喊了五六分鐘,嗓子都要快喊啞了,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正當他陷入絕望的時候,突然不遠處嘩啦一聲,冒出一個戴著礦燈的腦袋,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還在喊著︰「誰在喊?誰在喊?是來救我們的嗎?」
李睿連忙喊道︰「是我。」一邊連忙朝那個腦袋游過去。
二狗子鑽出水面找了半天才發現只有一個人游過來,詫異道︰「怎麼就你一個,其他人呢?」
李睿顧不得回答,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還有多少人活著,他們都在哪里?大聲問道︰「你們人呢?有沒有傷亡?」
「我們都在那邊呢。只有大牛的腿斷了,其他人都在。」二狗子指著自己來的方向回答道。
當他還想問怎麼才能把他們都救出去時,就被李睿打斷道︰「行了,廢話少說,趕緊帶我過去。」
李睿出來的時候就和李小栓約好,只要水沒過巷道的頂部,就讓他用力拉繩子,現在繩子還捆在他的腰上,要是找不到地方固定,被他們一路拉回去還不得活活的淹死。
「好!那你跟著我。」二狗子應了一聲,大口吸了兩口氣一個翻身鑽進了水里,李睿也緊跟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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