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前行,馬車內茶幾上的茶水卻是半點不濺,可見車夫技藝高超。
只是這車內人的心漾起層層波瀾,無法平靜。
昌華長公主低低一嘆,「那不過是意外罷了,如摔下來的是蕭紫涵,以延意的性子若在邊上也會奮不顧身的救,是你的話,他更會救。」
握著莫馨蕊的手,低聲安慰,「你們是有婚約的。」
這些她都知道,蕭紫涵、周穎和林瑾衡玩得來,順帶著與各自的兄弟都相熟,大家都是親戚,這本是尋常。
「我連馬都不會騎,延意表哥如何救我。」莫馨蕊嘴角泛起苦笑。
自從她出孝後,兩人見面的機會不少,只是每次話題局限在家人安好,飲食吃穿或者畫上,林延意態度一直都是親切溫和。
馬球場上神采逼人,眉眼生動的林延意,她從來沒見過,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和他們彷佛身在兩個世界。
見女兒眉眼間的落寞,昌華長公主眼眶發酸,摟著莫馨蕊哽咽道,「是娘不好,幼時沒讓人教你這個,現在還來得及,咱們回去就學。」
莫馨蕊重重一點頭,她也想林延意面對她的時候能夠如此鮮活明快。
昌華為女兒傷懷片刻,看著莫馨蕊的眼楮輕聲道,「多做多錯,少做少錯,這是你外祖母教我的,至今我都後悔當初沒有細細琢磨這句話。為娘今兒個就把這句話送給你。」輕輕撫著莫馨蕊胸前的頭發,自顧自說道,「你只要努力向延意靠近,其他都不要去管,你的努力大家都會看在眼里,你可懂?」
若林延意和周穎真有什麼,不提重華的態度,單說恪親王,這是個護短的,她們母女怎麼爭得過。
不爭還能多留下幾分情面和愧疚,許能給女兒後半生留個保障。
昌華忍不住濕了眼眶,若非她沒用,她們母女怎麼會淪落到事事不由己的地步。
這邊廂,恪親王妃拉著女兒笑問,「我看延意這孩子對你甚好,你和你姑姑還有阿衡也處得好,且家風清正,不若嫁到林家算了。」說罷,不動聲色的打量周穎。林延意沒爵位沒關系,有能力,人品端正就成,當然女兒喜歡最重要。
正咬著果子的周穎當場就被噎了噎,恪親王妃邊替女兒順氣,邊嗔道,「都十三的人了,還這樣,你啊,什麼時候能讓我放心。」
周穎喝口茶,才道,「您不這樣語出驚人,我會如此嗎?」又不可思議道,「我知道您喜歡姑姑家的表哥表弟,但也不至于非得弄一個回來做女婿吧!何況今天這事就是意外罷了,換場上隨便一個人都會救!之前我們玩也沒少發生這種意外啊,難不成都要成親?」她實在是沒往這個方向考慮過,忽爾笑道,「延意比我還小呢!」
恪親王妃好不喪氣,道,「才一個月罷了,就是小上兩三歲又何妨。」雖少但又不是沒有。
心里著急,她女兒再大而化之,也不會說起心上人的時候還這樣落落大方。恪親王妃忍不住嘆氣,到底哪家小子才能入了她的眼,都十三了,這一竅可以開了,再晚好少年都被圈走了。
點了點周穎的額頭,「你若看上哪家小子,與我和你父王說一聲,若差不離,我們總會順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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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孫都是債!
老太太帶著九爺和楊婉月回了燕禧堂,看著一無所覺的九爺,老太太沉沉一嘆。
滿臉慈愛的對九爺道,「也松乏了半日,現在該回去做功課了。」老太太雖溺愛九爺,對他的功課卻不馬虎,每天都要親自檢查過,比六老爺這個做爹的還盡職。
想起六老爺,老太太這臉色不覺沉下來,這兒子已經被那幾個女人攏住了,等潘穎雅生出兒子來,她的志兒豈有立錐之地。
老太太話音剛落,九爺就撅了嘴,但是好歹知道老祖母其他地方都順著他,唯獨在這兒不成,不甘不願的行禮告退,不忘對楊婉月一笑。
楊婉月為著方才九爺丟臉的事情還不安,見此,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待九爺走了,老太太見楊婉月招到身邊,慈藹的看著她,「今兒這事只怪你九哥自己學藝不精!」
「九哥只是心不定,先生也說他聰慧,過些年便好了,外祖母且等著九哥出人頭地。《》」楊婉月忙說道。
老太太苦笑,九爺的能耐,她再想自欺欺人也不成。幾個庶出的也比他才學好。如今她就想著給九爺找一個妥帖的妻子。
她是一眼瞧中莫馨蕊了,只是莫馨蕊提起林延意時眼楮都是亮的,人家怕是看不上九爺。對方是郡主,還是重華的外甥女,為了潘穎雅母子,重華都能拿九爺要挾她,她怎麼敢盤算莫馨蕊,這都是她一個人的痴心妄想罷了!
「志兒听得進你的勸,你有空就幫外祖母好好勸他進學用功。」九爺提起楊婉月的時候,眼楮也是亮的。老太太為此焦慮不已,幸好婉月沒有這個心思。其實她何嘗不想兩個她最心愛的孩子長長久久留在她身邊,只是,終究不合適。
現下為了九爺進學,她管不了許多。九爺出身好,樣貌好,人體貼,才學要是再好一些,她把要求放低一點,未必尋不到合意的人家
今兒個和那些貴婦人正巧笑談到選婿標準,九爺,難啊!老太太被澆了一盆涼水,發熱的腦子也清醒下來。
楊婉月笑容一凝,垂眸乖巧應是。
楊婉月出來的時候,遇上陶芳菲,她來古代受到的最大震撼源自于這個女人,見到她總是止不住心中發寒。
陶芳菲對楊婉月微微一笑,恭敬的讓到一旁,請她先行。
「陶姨娘!」楊婉月淡淡的一聲招呼,然後走人。
陶芳菲目送楊婉月的背影,不覺一嘆,這也是個可憐人。寄人籬下的表姑娘豈是好當的,希望她莫要走了自己的老路,被這繁華迷了眼。
又自嘲,她自顧不暇,有什麼資格憐憫別人,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前路也茫茫,只是再不濟也要將那些負她之人刮下一層血肉來。
老太太見到潘穎雅,神色歡喜,彷佛先前的齷齪並不存在,關切道,「你頭三個月,來這里做什麼?」
「您上次說那鞋穿著舒服,我又做了一雙鞋給您老人家。」陶芳菲溫婉而笑。
做工精致,紋路活靈活現,可見花了一番心血,老太太不禁內疚,總歸是她對不住她,當初眼見潘穎雅處處抬舉陶芳菲,陶芳菲又如此得寵,若生下兒子,兩人再扶持著與九爺斗,可怎生是好。她才不得不狠心下手。
後來她將那事二一添作五都推到潘穎雅身上,現如今陶芳菲和潘穎雅成了死敵,她這心也能放下一半,她將來定好好補償陶芳菲。
「這些交給下人便是,你莫要傷神,你有這份心,我便盡夠了。」老太太拍著陶芳菲的手道,「阿澤喜歡你的針線活,你若有空給他做一些。」
陶芳菲的笑容苦澀,又馬上掩飾過去。
老太太哼道,「老六是不是又被那群妖精絆住了,好些日子沒去看你。」
陶芳菲黯然垂下了頭。
「潘氏就沒安好心,一個又一個的往老六房里抬人,這是要毀了他的身子!」老太太氣憤的直拍桌子。潘穎雅不斷給六老爺送美人,偏那些人又都是安分守己的,六房賢妻美妾,她這個當娘竟是往後靠了。
陶芳菲再也忍不住趴到桌上小聲啜泣起來,「爺,便是知我懷孕也未來瞧過我,……爺如今一顆心都在太太身上,賞賜不斷往太太房里去,日後……我們娘兒倆可……」陶芳菲哭的斷斷續續,泣不成聲。
老太太听的臉色變化不斷,現如今她才明白陶芳菲再得寵,兒子生的再多,對九爺影響也不大,六老爺想寵妾滅妻,以庶壓嫡,長房和二房都不會答應。潘穎雅母子才是九爺最大的威脅。偏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肚子一日日大起來。
她後悔莫及,若是當初不對陶芳菲出手,怎麼會叫重華長公主生了防備之心,以至于她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不敢做。
陶芳菲哭泣半響也不見老太太說什麼,心中咯 一聲,老太太行事讓人琢磨不透,
自從潘穎雅懷孕之後,她一直在等老太太出手,哪怕是以她作筏子對付潘穎雅,但是老太太卻是按兵不動,且老太太還敲打她不許沖子嗣下手。
子嗣,連她的兒子都容不下,她不信老太太能容得下潘穎雅母子。
其中定有蹊蹺。
老太太回過神來,讓人給陶芳菲淨面,「你只管好好給我生個大孫子出來,這些事有我呢!」
這樣的敷衍之詞,陶芳菲听了近半年,豈會相信。
忽感伺候的丫鬟往她手里塞了個紙團,陶芳菲不動聲色收進袖口,如往常般訴苦幾句,方離去。那丫鬟幾年前在機緣巧合之下被陶劉氏施以大恩,這卻是她第一次尋她打探消息。
回了院子,屏退左右,陶芳菲才打開紙團,等看清楚那上面歪歪曲曲的字,陶芳菲忍不住霍然起身,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老太太醉後言,潘氏母子殤,九爺償。
陶芳菲將紙條投進香爐中,親眼看著它化成灰燼,臉上慢慢浮起發自內心的笑容,越發顯得她美艷不可方物。
到底是誰害她流產,她心知肚明。
潘穎雅該死,九爺該死,老太太更該死。
陶芳菲緩緩坐下,她不過是這深宅大院里一個妾罷了,謀劃主母,還是那樣精明的主母,無異于痴人說夢。
不過听說潘穎雅三日後要去上香祈福,到了外面……
陶芳菲立時想起一個人來,四老爺,她將清清白白的身子給了他,難道他不該付出點什麼嗎?和嫡出弟弟的姨娘有首尾,這樣的罪名,四老爺總是不想擔的。
陶芳菲仔細盤算起來如何傳信四老爺,利用她當初為以防萬一留下的證據逼他為自己辦事。對方是瓷器總是不願意和她這個瓦礫玉石俱焚的。
陶芳菲神情一頓,玉石俱焚,微微笑起來,她便是死也得狠狠咬上老太太和四老爺一口,若非二人,她豈會落到這般地步。起身環顧四周,眼中露出不符合年紀的死氣來,這樣的日子,她過夠了!
豈不知她這一切正中俞鈺晚下懷。
當年四老爺和陶芳菲是丑聞是被政敵爆出來,弄得他們這一派灰頭土臉,名聲大損。
這輩子,俞鈺晚豈會不做防範,早就派人看著兩人,捉奸得拿雙,否則口說無憑。
作者有話要說︰
這輩子,俞鈺晚豈會不做防範,早就派人看著兩人,捉奸得拿雙,否則說上天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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