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長公主進宮覲見皇帝,卻不知皇帝也是剛回宮,咱們這皇帝有微服私訪的癖好。♀方才他帶著十二皇子輕裝簡行去了梁國公府賀笀。只見了梁國公不曾與他人踫面,遂重華也不知。
皇帝月兌下常服換上龍袍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對十二皇子道,「衡丫頭簫的技藝只算中上。」
皇帝什麼樣的天籟之音沒听過,林瑾衡那技藝在他那有個中上的評價也是托了外甥女的福,又話鋒一轉,「不過她那曲子的意境卻是吹出來了。」
原來在梁國公府內,皇帝和十二皇子與姑娘們嬉鬧的小溪只隔著一堵牆,听那邊簫聲響起,皇帝興致一起還讓十二皇子即興吹奏了一曲。
「遠不及你!」皇帝笑著下評論,滿臉笑容,似乎為兒子驕傲。
「技藝好掌握,難的是抓住曲子的神韻,只要勤加練習,林表妹將來必定吹出形神兼備的曲子,何況表妹還年幼。」十二皇子微笑道。
皇帝笑,「這丫頭是個憊懶的,她又不好此道,恐怕是不願意下功夫的,反正誰也沒要求她成大家,不過是打發時間的,且由她便是。」
皇帝想起方才的情形又忍不住笑,「我看著你姑姑和延恩幾個太過溺愛她了,不過傷了這麼點便如此興師動眾,養的太嬌了。」他也是有女兒的,到底做不到這般地步。不過這可能便是男女的差別,也許是獨苗和有十余個女兒的區別。
似乎想到什麼,十二皇子心下一跳,狀似隨意道,「表妹是姑姑的獨女,本就該金尊玉貴的養著,且表妹及萬千寵愛于一身,卻不是那等任性妄為的,原就讓人更疼愛幾分。」
皇帝看著態度恭謹眼含笑意的十二皇子,淡淡一笑。
十二皇子久久未等著皇帝出聲,一顆心不免有惴惴。早年,賢妃為了拉攏衛國公和重華長公主,有意提兩人的親事,不過林家婉拒,幾次之後,便也歇了心思。之後又驚覺,若兩家聯姻,恐引皇帝忌憚,也容易引得其他皇子群起而攻之,更是徹底將這事拋之腦後,這兩年,兩家也走得遠了。
可今日皇帝是那麼隨口一說,是他多想了,還是另有深意。
若皇帝真有這心思,十二皇子竭力穩住心神,面上保持鎮定自若的笑容,那到底是想抬舉他,還是捧殺他,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若是後者,十二皇子忍不住臉色一變,他哪里惹的皇帝如此,況且皇帝難道忍心連同林家一起打壓。且就不怕他和林家聯手之後,勢力尾大不掉。
十二皇子抬眼看皇帝,還是皇帝真的有意,抬舉他!
他今年十五,林瑾衡十二,而賢妃已經著手為他選皇子妃,他是不是該緩上幾年。
皇帝到底什麼心思,十二皇子實在猜不透,又暗道,若是聖心能輕易被猜透,滿朝文武,怎麼會被皇帝折騰的舉棋不定,至今好多大臣不敢輕易下注。
純臣豈是好當的,新皇即位,自然願意抬舉重用親信,除非有無人可蘀代的能力和不容小覷的背景,否則只能給新皇擁護者讓位。
「重華長公主覲見。」眉清目秀的太監躬身進來稟報。
皇帝一笑,對十二皇子道,「你下去吧!」
十二皇子行禮之後退下,半路遇上重華長公主,又躬身行禮。
重華笑著讓十二皇子起身,心想,小十二倒是頗得皇帝寵愛,這幾年諸皇子中,皇帝最疼十二皇子和十六皇子。就不知,這疼愛有幾分是為了給二人造勢,幾分是真心,可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久了,自然就培養出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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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請白太醫為姚以安診脈,沒有充足的理由,重華也沒法子借到人,少不得將事情長話短說。
皇帝心思一轉,與之前的情況聯系起來,倒把事情經過猜了個七七八八,吩咐道,「傳白太醫。」然後饒有興致的看著重華笑,「你倒是對姚以安上心,巴巴進宮來找朕要人。」
重華也笑,「皇兄也知道,這是我相中的未來女婿。」衛國公府和長安侯府有意聯姻,豈能擅自作主,一開始便在皇帝面前打了招呼的。
「朕瞧著姚以安是個桃花旺,小八和甄家姑娘都鐘情于他,衡兒是個憊懶的,你千挑萬選怎麼給她選了個麻煩過來?」
重華笑睨皇帝,「有人爭才證明是好的,八公主金枝玉葉,還愁沒好姻緣。」又以袖掩嘴巧笑道,「皇兄難不成要和我搶人,這人可是我先相中的,您想搶,我是萬萬不依的。」
皇帝大笑,「你啊你!屆時你還不得鬧得朕頭疼。」又陡然收起笑意,淡聲道,「朕只是覺得姚以安怕是個糊涂的,被人下了藥都不知,將來如何混跡于朝野。若非遇上衡兒恐還糊里糊涂的,可不是在劫難逃了。」
重華卻是不以為意的模樣,「這藥便是我身邊的嬤嬤還有江太醫都查不出來,姚家人一無所覺也情有可原。」
姚以安桃花多,重華真沒當回事。至于這次中毒,豪門世族本就是步步驚心,姚以安麻煩多,不表示其他人就太太平平。
她選中姚以安除了他本人人品可靠,出身清貴,能力上佳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姚蕭氏和顧氏都是省心的。長安侯只有二子一女,大房更是只有一個嫡子,林瑾衡能省不少煩心事。這次姚以安中毒,重華長公主猜付著二房可能性不小,若真是二房所為倒也好,正好收拾了,林瑾衡之後進門更輕松。
不過這一切,前提是姚以安說中的毒沒有大礙。而姚以安能否平安,很大程度上就決定于皇帝,重華面上波瀾不驚,袖中的手卻不禁暗暗握緊。
「衡兒被我寵壞了,養的她性子天真漫爛,若是嫁到那復雜的人家,我這一顆心都得蘀她日夜懸著。若是嫁到那名聲不顯的人家,我又覺得委屈了她,難得的姚家門第清貴,又人口簡單,他本人也爭氣。這孩子,我倒是越瞧越喜歡了。我看衡兒與他相處的也頗好。」重華語氣中毫不掩飾對姚以安的滿意。
「那就先瞧著吧,你可不要心急火燎的把人定下了。」皇帝笑著道,「世事無常,誰知日後如何,姑且先看著,看姚以安有沒有本事把人揪出來,還得證據確焀。」朗聲而笑,「朕只這麼一個嫡親的外甥女,可不能委屈了她。」
重華微微一笑,眼眸深處帶了幾分沉思。
兄妹二人又說了會閑話,白太醫也有了眉目。
重華一連三個問題,「你可知這是什麼藥?對人有何影響?可有化解之法?」
白太醫面無表情,態度不卑不亢,「這藥是天葵果子研磨而成的粉末,若長期服用,可致人神志不清,行為異常。若是中毒不深,可慢慢調理,但若是入了五髒六腑,無解,具體如何我得看了人才知道。」
重華神色不禁凝重起來,「天葵!?」這東西,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是一種據說已經失傳的果子。」白太醫道。
皇帝道,「你明天讓姚以安進宮給太後請安,朕再命白太醫過去給母後請脈。」讓白太醫專程給姚以安診脈,可不是打草驚蛇了。
重華長公主收斂心神,望著皇帝笑,「有白太醫在,我這心就安了。」
皇帝點頭一笑,「你既已進宮,便去母後那坐下,也好和母後說說舅舅笀宴的境況。」
重華點頭,起身行禮告退。
待重華告退之後,皇帝低低一嘆,問垂首立在一旁的白太醫,「如何?」
白太醫依舊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和十六皇子是同一種毒。」天葵卻有其物,只是十六皇子和方才那盒子里的藥卻是西皖皇室獨有無憂果,兩者癥狀相似,白太醫也不怕重華去查。
事關幾位皇子,皇帝無意讓重華知道太多,便讓白太醫做了隱瞞。
皇帝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逝,西皖皇室的毒藥居然用在了他的兒子和臣之子上,可當真是有趣。
混賬東西,若是和外族坑瀣一氣,別怪他這個做父皇的心狠。
「傳恪親王和長安侯。」皇帝沉聲道。
十六皇子之事因為關鍵人物大宮女素娥之死卡住,他倒是蘀兒子清理出不少釘子,諜中諜,計中計,但是隨著一些人的消失,這事顯得一團亂麻。他也是從奪嫡中闖過來的,這些伎倆豈會不清楚,栽贓嫁禍,借力打力,若是關鍵人物都死了,就得不了了之。
這事牽涉到外族,皇帝豈肯善罷甘休。姚以安事件倒是出現轉機,順著長安侯府,許能找到幕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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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華見過蕭太後之後,心事重重的回府,聖心難測,她這皇兄的心思更難測。
「娘,」林瑾衡快步迎上去。
重華進門前便整理好情緒,道,「明兒白太醫就為姚以安診脈。」
模著林瑾衡的頭,緩緩道,「若他有個差池,衡兒會如何?」一笑,「這兒也沒外人,就咱們母女,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被問及此事,林瑾衡有些扭捏,但見重華一臉正容,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情況很嚴重?」一顆心又提起來。
重華搖頭,也不多做隱瞞,「你也瞧見了,這藥等閑查不出,具體如何明天才能確定。」說罷,看著林瑾衡,細細觀她神色。
林瑾衡的心微沉,在古代後宅生存比她想象之中難多了,手段層出不窮,實在是防不勝防。
「我會很難過,我們認識也好幾年了,而且一直我都以為我將來定是要嫁給他的。」不說其他,單說相識幾年的情分,若是姚以安有個萬一,林瑾衡肯定會傷心難過。若說其他,林瑾衡問心自問,沒有感觸,是假的,這幾年來姚以安待她體貼入微,又有家長的默許,雖沒婚約,林瑾衡差不多將他當做未婚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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