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岔路口,眾人分開,林延恩要進宮復命,大姑娘要回忠義侯府,林瑾衡等自然回公主府。
臨走之前,林瑾衡下意識回望一眼大姑娘的馬車,方才她在馬車內問大姑娘為何去莊子上,大姑娘只道出城外散心,無細說之意。為何散心,林瑾衡猜到幾分,想問什麼,瞥到大姑娘眉眼間的疲憊,想起今日又驚又險,便將話咽了回去,打算過些日子再問。
一行人回到府中便去正房見重華長公主,重華已得信,兄妹三人出門是得了她允許的,遇上意外也非人力可預測,且有驚無險,遂也不多說,只吩咐回去梳洗了再過來。
林瑾衡卻被重華留在正院里梳洗,剛褪了衣物進到由漢白玉砌成的浴池中,就听到門口響動,回頭一看是重華進來了。
娘兒兩一起泡溫泉是常有的事情,遂林瑾衡也沒有任何不自在,何況哪次她沐浴,沒有一群人在一旁伺候著的了。
「娘放心,我只手臂上和小腿上被灌木劃了兩道傷痕,其他都好好的。」林瑾衡主動交代,她知重華進來也多是看她傷到哪了。
重華一點頭,又問人可在水中加了藥材,得到肯定的答復,重華便坐在浴池邊,親自蘀林瑾衡洗起頭發來。
林瑾衡微眯著眼享受著母親的按摩,覺得之前的殺戮紛爭都離自己遠去了,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不覺昏昏欲睡。
重華看她神色,微微一笑,見她露在外面的肌膚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沒有半點瑕疵,視線下移,忽爾笑著道,「咱們衡兒長大了。」
林瑾衡不明所以的慢慢睜開眼,然後沿著重華意有所指的目光一低頭,頃刻間血全部往臉上涌,下意識往水里一矮身子,「娘!」她吃得好,睡得好,又勤于鍛煉,還有御醫精心調養,自然發育良好,一瞄重華,何況遺傳好。
重華噗嗤一笑,「娘夸你呢!」見女兒臉紅撲撲的似要燒起來一般也再不逗她。
林瑾衡梳洗穿戴完畢,母女二人相攜到正房,林延思和林延愈早已經坐在那等著二人了,便是林延意也被人抬了過來,他腿還固定著,行走不便,卻也不是整日整夜待在床上,每天都會出來活動一下,否則沒病也得待出病來。
重華第一句話是,「你們先吃點東西墊肚子,等你們父親回來,想吃都不成了。」說完,侍女們魚貫而入,端上各色佳肴,擺放在案幾上。
林延思和林延愈心有戚戚的對望一眼,依著林晉海的性子,定是要責罰他們的,餓上一兩頓敗敗火,抄抄家規那是妥妥的,何況挨訓也是體力活不是,遂馬上做到桌子邊,吃起來。
林瑾衡在一邊不厚道的笑,他們家的規矩,女兒歸娘管,兒子歸爹管,可沒她什麼事。一開始她提主意時也沒想兄長們參與,反正林晉海也不會狠說她,重華更不會了。只是林延思和林延愈要親自上陣,兩人估量下後果還是覺得自己親自動手更解氣一些,值了!
林延思和林延愈吃的噴香,林瑾衡被勾起了饞蟲,雖沒到晚膳時分,且她在馬車上就用了不少點心,當下也坐下去吃了起來。重華和林延意則笑眯眯看著幾人用膳。
從衙門回來的林晉海一進屋就見到桌上還沒來得及撤掉的碗碟,立時眼皮一抽。跟在林晉海後面進來的林延恩見狀忍不住一笑。
林晉海冷冷的看了站起來的兩個最讓他頭疼的兒子一眼,對著微笑的重華,一嘆氣。再看小女兒沒精打采的站在那,想起她這一天的凶險,頓時心疼了。然後見到林延意腿上的固定架,眼中復雜之色一閃而逝。
「吃飽了!吃飽了就跟我去書房!」林晉海撂下話,便往書房去。
吃飽喝足精神奕奕的林延思、林延愈對重華、林瑾衡和林延意一擠眼,便跟了上去,林延恩搖頭失笑,也抬腳跟上。
兄弟三人一同被林晉海提溜到了書房,過了晚膳時辰都沒出來,可見重華是多麼的有先見之明。林延恩那麼精,更不用他們擔心了。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林延思和林延愈才從書房出來,然後往後院的靜思院去,祠堂在衛國公府,且林晉海也不想大張旗鼓,遂讓二人去靜夜思跪著抄家規。
「父親可說不許中途吃東西,不許燒地火?」林瑾衡笑著問來傳信的人。
來人笑眯眯回道,「國公爺只讓小侯爺和十三爺抄家規。」在只上面加了重音。
聞言,林瑾衡笑意濃了幾分,吩咐人道,「那去將屋子里的地火燒起來,再備點哥哥們喜歡的點心過去,帶上兩幅漏指手套。」十月的京城夜晚,可不是好熬的,又加了一句,「避著人,也莫讓人靠近院子。」鑽空子也不能鑽的太明顯,否則他爹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不成。
「帶一壺清酒過去,讓六哥暖身子,不許延愈嘗。」林延意補充,林延愈渣酒量。
林瑾衡笑,這還是罰抄家規嗎?
來人諾諾應了,躬身退下。
重華笑,「小心你們父親回頭罰你們!」
「爹才不舍得呢!」林瑾衡有恃無恐道,又問,「三哥不會挨訓吧!」怎麼想今天她三哥都表現完美啊,且他又不知道他們幾個小的搗亂。
重華說道,「兩人應是有朝上的事情要談,不等他們了,延意早點回去歇息,傷才好得快。衡兒也瘋了一天了,早些歇息,今兒你跟娘睡,咱們娘兒兩也有好段日子沒一起了。」
「誒,那爹又要睡書房了。」林瑾衡假模假樣的同情下林晉海。有時候重華惱了林晉海,就讓他去睡書房,偶爾她就被拉過來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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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待林延思和林延愈離開,唯余林晉海林延恩父子二人,林晉海坐在書案後面的太師椅上,林延恩則微垂著眼站在半丈遠的地方
燭火通明,林晉海卻覺得自己看不清兒子的神情,「你覺得我罰延思,延愈可過重了?」
林延恩恭敬回道,「父親如此也是為他們好。」
林晉海點了點頭,「衡兒是姑娘家,沒人會跟她較真,只當她任性胡鬧。但是延思和延愈不同,他們的行為,不缺人去猜背後的含義,更不缺人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摩。」
林晉海看林延恩的反應,沉沉一嘆,「延意傷了腿,李忠義才被揍一頓,有什麼大不了的是不是?」他知道妻兒都沒把這事當回事。
「延思延愈素來行事無所忌!」林延恩道,這事他和林晉海做不得,這二人卻可以。
林晉海看著林延恩,知道他明白輕重,「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只有別人容忍皇帝,沒有皇帝容忍別人的,再寵愛的人,皇帝的容忍也有限。他責罰二子是做給龍椅上那位看的,林家不能恃寵而驕,他更不能。「延恩,君臣有別,陛下是你舅舅不假,也是別人的父親,更是掌握天下人生死的皇帝!不要期待太多。」
林延恩神色一凜,垂下眼瞼,遮住其中晦澀的情緒。
林晉海走到林延恩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衛國公世子,做任何事之前都想一想自己的身份!」
林延恩自小深受帝後寵愛,便是一般皇子都不及他風光。這些年來看著林延恩越走越高,越走越快,當父親的驕傲之余還有說不出的隱憂,林延恩一路走得太順太風光了。
皇恩是把雙刃劍,林晉海怕林延恩習慣這種尊榮最後迷失了自己,更怕他心大了。
林晉海看著垂首不語的林延恩,他相信林延恩能明白他的意思,「你回去吧!」
林延恩轉身之際突然出聲問林晉海,「父親,延意可能再也不能如常人,對陛下而言只是小事,是嗎?」
「陛下日理萬機,富有四海,這只是小事罷了!」所以他們不能小題大做,只是可能站不起來罷了,又不是丟了命不是,何況皇帝已經補償了不是。
林延恩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後離開。
林晉海看著跳動的燭火,心里沉甸甸的,林延意受傷,林延恩一直內疚自責,這孩子責任心重,對他而言照顧保護弟妹是理所當然的。
想起受傷的三兒子,林晉海闔了闔眼,手無意識的握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晉海獨自在書房坐了一個多時辰,收拾好情緒打算回屋就寢,卻被告知一個噩耗。
「公主今兒留郡主歇息。」意思就是國公爺您今晚睡書房吧,說話的人苦著臉,忍著笑,看來國公爺責罰兩位少爺還是讓公主惱了。然後又稟報一個好消息,「公主命人給您準備好了晚膳。」
良辰美景奈何天,孤枕難眠咯。不過幸好還有美酒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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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霸佔著林晉海床位窩在重華長公主懷里的林瑾衡繞著重華的長發玩,又黑又亮還香都可以去做洗發水廣告了。
重華瞧著女兒抓著兩人的頭發在那里認真的比較,忍俊不禁,「按著那個方子,讓他們每隔兩日給你泡一次,衡兒的頭發會比娘還好。」她這是幾十年下來的成果,林瑾衡日子尚短了些。
林瑾衡笑嘻嘻道,「我們一樣好!」
重華拍了拍她的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好了,該睡了!」
林瑾衡往被子里拱了拱身子,突然問,「十哥的腿什麼時候能好?」歇息一陣子可以當偷懶,久了以林延意的性子肯定認為浪費時間,浪費生命了。
重華心跳快了幾下,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有這麼快好的,這腿傷可不能馬虎了,寧願慢慢來,也不能落下病根。」
林瑾衡恩了一聲,盤算道,「十哥肯定煩了,看來得多給他尋幾本兵法,再找幾個老兵來給他傳授經驗。」話鋒一轉又問,「咱們把大姐姐接回來住幾天好不好?」她打听到大姑娘原來是想在莊子上多住幾天的,不過遇上那事,只得提早回去了,林瑾衡看得出大姑娘不是很樂意。那不如回娘家住著,二房都回了京,大姑娘也能和家人團聚下,
重華掖了掖林瑾衡的被子,「你二嬸嬸染了風寒,讓妍兒回來瞧瞧也使得。」見林瑾衡眼也不眨的瞧著她,輕輕一嘆,「你大姐姐心里苦!」趙家二房連著添孫子,便是大房庶子也有後了,大姑娘還膝下空虛,偏趙彥之也無二色,外面已經傳的不是很好听了。
「一群長舌婦!」林瑾衡恨聲道,那群人就是吃飽了撐的,非得說三道四,還不是羨慕嫉妒恨,自己沒本事,就看不得別人好。
「趙家不會再出ど蛾子吧!」林瑾衡擔心,外人再怎麼樣,影響也有限,內人才是關鍵。
重華淡淡道,「年過三十五無子方納妾,可是趙彥之親口說的。他想食言而肥,也得問咱們林家答不答應,名聲算什麼,實惠最重要,何況誰敢到妍兒面前說三道四。」
林瑾衡點了點頭,大姑娘性格溫和卻也不是綿軟。
「好了,有什麼明兒再問,快睡吧!」重華催促。
林瑾又累又乏,且睡在重華身邊,心中大安,幾乎秒睡,且一夜無夢直到天明。
可是其他人就沒她好運了。
公孫淼搞砸了差事,他沒被皇帝訓斥,因為他還不夠格直接和皇帝匯報,他舅舅卻被他害慘了。
回到家之後,又被他父親壓著動了家法,加上和方五郎斗毆留下的傷口,竟然半夜發起了高燒,燒的神志不清。
公孫家當夜為了這顆長房獨苗鬧得雞飛狗跳。
作者有話要說︰公孫家當夜為了這顆長房獨苗鬧得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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