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一向知道青嬪嘴下是不饒人的,倒也不跟她爭辯,依舊跪在地上給葉赫那拉氏捶著腿,四齊從另一間屋里端茶進來,見青嬪,榮妃二人也在房里,便福了一福行禮,又走到小方桌邊,把裝著白菜的碟子往邊移了移,把茶碗放下,這茶碗或是許長久沒有人用,上面斑斑點點黑色印子,像是油膩,又像是泥垢,有只茶碗上面竟然還有了一個豁口,像極一個松了牙的老婦在肆意的咧著嘴,青嬪見了不免撇嘴諷刺道︰「這些個下賤奴才用的東西,也是能上台面的嗎?」
「你……好大的膽子。♀」四齊似乎忘記了葉赫那拉氏如今已不是皇後,見青嬪如此放肆,便開口道,葉赫那拉氏見狀,低眉咳嗽了一聲,示意四齊收斂著點。
「青嬪,你也太不知規矩了,不管怎麼說,大家總也是皇上的女人,你如今是承歡殿的主位,別跟不入流的婢女一樣,說話沒個長短。」榮妃說完,又扭過頭冷笑著對葉赫那拉皇後道︰「論理臣妾也應該叫您姐姐的,讓您住這地方真是委屈了,今天我們來,就是探望探望。♀」說完這話,榮妃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良妃,自己走到葉赫那拉氏對面坐下了,看著小方桌上的吃食,無比憐惜般的道︰「姐姐的日子是清苦了些,讓臣妾好心疼。也可憐二阿哥那孩子了。」
「你不用惺惺作態。」葉赫那拉氏听著榮妃笑里藏刀的話,心下有些不爽快,于是說道︰「我一個廢人,也難為你叫聲姐姐。事到如今,我已不復昔日,你也不用在我身上花心思。」說著,端起粥碗喝了兩口,又拿起筷子來夾起白菜嚼的咯吱咯吱的響,葉赫那拉氏知道,青嬪,榮妃二人,此時怕是來看自己的笑話,自己越是難過,越是讓她們心里歡暢,果真這樣,倒不如裝的從容一些。
「果然之前是住景仁宮的。」榮妃的笑僵在臉上,看著葉赫那拉氏自顧自的大嚼,便冷冷的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如今怎麼清苦呢,我看倒未必,這良妃跪著伺候,內務府剛分配的木炭也堆在門口,別人有的,這冷宮倒也周全了。」說完,又瞧了良妃一眼道︰「是吧,良妃。你要真是個貼心的,又何必跟太後揭發那針扎小人的事呢,平日里看你往景仁宮跑的密的很,原來是伴豬吃老虎呢吧。♀我就自愧不如了,唉。」這些話說的良妃臉上又是一陣掛不住,見葉赫那拉氏臉也陰著,便自己站起來,立在葉赫那拉氏一側,自己雖跟榮妃都是妃位,但地位跟榮妃比起來,那可真是否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因此榮妃說什麼,良妃倒也並不敢回嘴。
坐了一會,榮妃見葉赫那拉氏只管吃飯,並不留意自己說什麼,于是招呼青嬪上前,扶了青嬪的胳膊道︰「咱們回吧,我看有人在這冷宮里,倒是住的慣的很,是咱們多操心了。」說著,二人便欲出門。
「本來就不用你們操心,我們活的好好的。」四齊在門邊多了一句嘴。
青嬪拉住榮妃,站在四齊面前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道︰「你家主子入了冷宮,我們不來看看,皇上心里豈不會覺得我們冷酷,來也不就是走個過場,你還真當我們很掛念你家主子吃什麼睡的好不好,這是冷宮,不是景仁宮,別太把自己當回事。」說完又冷笑道︰「還有你,住了冷宮話還多起來了,小心哪天被人掰掉滿嘴牙。♀」說完這話,二人便帶著各自奴婢,揚長而去。
葉赫那拉氏听到二人離去,放下粥碗,眼里升起一團霧氣,良妃本見她臉陰著,倒也不敢說什麼話,立在一邊顯得氣氛有些尷尬,只用手搓著自己的衣袖,心下懸的緊緊的。
「把你的木炭抬回去,這里不需要。」葉赫那拉氏終于說了句話,卻比剛才都冷,良妃待要解釋。卻被走上前來的四齊拉住胳膊。良妃想求她把炭留下來,葉赫那拉氏卻加重了語氣道︰「把你的炭抬回去。」
良妃听了,心下知道這炭的事又讓榮妃,青嬪二人有了說頭,怕是給這冷宮又添了亂了,于是也只好嘆了口氣,轉身來到了院子,四齊又交待兩個小太監道︰「都抬回去,這里用不著你們的東西。都走,都走。」
良妃見此,只好叫小太監又抬上筐子,本想交待四齊多留意著葉赫那拉氏,可看著四齊眼里似乎能噴出火來,便又把話吞了回去,院子里此時霧色已散盡,只見牆邊那堆木柴旁,蹲著葉赫那拉氏的貓︰雪球,只是如今它身上髒亂不堪,怕是剛進這種冷宮,葉赫那拉氏心情不好,也沒顧的上給它打理,而雪球的眼神里,也像它的主子一樣,蒙著一層霧氣,不如在景仁宮時那樣的歡暢了,灰蒙蒙的太陽升到了半空,良妃深吸了口氣,又嘆了口氣,便帶著婢女回永和宮去了。
東西六宮的甬道這個時辰早已被打掃的宮女們撒上了水,加上這秋日濃重的露水,青磚濕滑,腳踩上去,噠噠聲不絕于耳,良妃慢慢的走著,把自進宮以來,葉赫那拉氏對自己的好處,又一一想了一遍,不禁覺得一陣鼻頭發酸,吸入一口這秋日的涼氣,像是嘴里吞下了一把刀子,脹脹的難受,或許太後當日逼自己嫁禍她,如果自己跟她商量一番,未必太後就能得逞,只是太在意承熙,才會亂了分寸,太後說什麼,自己便惟命是從了,一時想的入神,不覺腳下有些放松,只听嘩的一聲,良妃的旗鞋一歪,自己重重的摔倒,想抓住些什麼,掙扎間卻倒在了身後小太監抬著的筐子上。婢女驚的喊了起來,兩個小太監一驚,手下一松,筐子倒了,圓滾的木炭散落一地,三人一起把良妃扶了起來,良妃從地上起來後,身上的衣服已是粘上了不少髒水,頭上帶的簪子從發間月兌落,摔在離自己兩丈遠的地上,在髒水里翻滾了兩下,才算停了下來,手上因劃過青磚,也留下了幾絲血紅的印跡,婢女跑上前去把簪子撿起來,用手帕子抹干淨了,又給良妃插回發間,見良妃臉上已是沾上了不少炭灰,連嘴上都是黑的,嘴上又一個勁的說著︰「奴婢該死,沒有扶好娘娘,讓娘娘受了驚。」一邊又輕輕的給良妃試著臉上的炭灰,小太監見良妃無大礙,才松了口氣,蹲在地上,把筐子扶正,把滾落的炭一一撿回了筐里。
幾個別宮的婢女迎面走來,顯然是看到了剛才的一切,努力的憋住笑,站在靠牆一邊的位置給良妃請了安,才低頭垂手的走了,良妃看著自己一身的狼狽,又抬頭望了望這四角的皇宮,宮牆上是新粉刷出的漆,顏色還是艷的,只是自己的心,卻已然斑駁了,葉赫那拉氏如今在冷宮,太後跟前從來也沒有過自己的地位,^H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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