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妃這回好好的過了一次六宮之主的癮,葉赫那拉皇後當初主理六宮時,不是有太後壓著,便是有皇上壓著,如今太後死了,皇上出宮,葉赫那拉不得天日,榮妃便唯我獨尊了,她從在王府時就跟著皇上,到如今算來,風雨幾十載,從沒有像這些天一樣,揚眉吐氣。♀風光耀眼。
先是收拾了幾位平時沒事愛出風頭,愛耍狐媚子的妃嬪,然後是把承乾宮里里外外打理了一遍,又從宮外運進了批什麼綠檀木的博古架,明朝定瓶,景德鎮的官窯,十二張一扇的屏風等,把一個承乾宮塞的滿滿當當,放眼整個後宮,再也沒有哪個宮殿可與其相比擬。
除了運這些價值不菲的物件,榮妃又叫了歌舞姬到承乾宮里助興,說是大阿哥天天讀書,傷腦的很,如今天涼了,得了風寒,正好歇一歇。當天除了大阿哥在座,另外也有青嬪等人,關鍵是榮妃要叫承歡殿里的管嬪來舞一曲,說是許久沒見管嬪的舞姿,怕她生疏了,又說是正好教導教導這些不入流的歌舞姬,管嬪自入宮以來,除了給皇上獻舞,在妃子面前單獨跳倒是從未有過,榮妃叫了一幫奴婢去跳,竟然又點了自己的名,對管嬪來說,這就像一記耳光,狠狠的打在她的臉上,若隨了榮妃的意,自己真跟賣藝的下人一樣身價了,于是推說身上不適,並不去承乾宮里。
榮妃臉上掛不住,便讓錢太醫去承歡殿給管嬪看診,管嬪不讓他把脈,錢太醫吃了個閉門羹,因一直有榮妃撐腰,說話便有些沖,管嬪又是小炮一樣的脾性。上去就給了他一耳光︰「不讓你診,你回去就是了,哪里來這麼些廢話。」
錢太醫在榮妃那里都甚少挨打,如今在承歡殿里踫了釘子,心里積壓著一團火,回承乾宮去,把管嬪如何虐待自己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宮里行走的奴才一向是主子們的臉面,錢太醫在管嬪那里受了委屈,在榮妃看來,就是管嬪不給自己面子。于是讓凌雲去叫了管嬪來問話,管嬪到了後,見其他妃嬪正坐在一側喝茶。屋子中央的歌舞還在繼續,便給榮妃福了一福算是行禮。
榮妃的手拍在小幾子上,震的小幾上放的茶碗叮當亂晃,一眾歌舞姬趕緊退了下去︰「太醫去給你看診,是本宮的一片心意。你不識好歹也就算了。怎麼倒還打上人了,皇上在宮里時,你也是這樣的放肆?」
管嬪心里一直記恨榮妃,見她在這麼些人面前一點也不給自己留面子,自己又是獨身一人,不比蘇答應有三阿哥為牽掛。于是還嘴道︰「是錢太醫放肆在先,我不讓他診他走就是了,為什麼還在承歡殿里磨磨唧唧。說三道四?我不濟也是皇上的嬪妃,他算什麼?」
錢太醫站在榮妃一側,用一听手扭著半邊臉,因管嬪下手很重,如今他的臉上還有紅紅的印記。榮妃見錢太醫這樣心下不忍。于是加重了聲音道︰「那你到底是舒服還是不舒服?如果不舒服,今天就讓錢太醫看診。如果舒服,那你就獻舞吧。」
榮妃這話算是把管嬪逼到了岔路口,說身上舒服,或是不舒服,如今都有丟面子的事等著自己,管嬪一時有些猶豫,便站著不說話。
「進宮前你應該讀過宮規吧?榮妃娘娘問你話,你站著不答,可是犯忌諱的。」青嬪一面咬著果子,一面冷冷的看著管嬪。她倆一向不和,在這個時候,青嬪落井下石再正常不過了。
管嬪無法,只得說道︰「我身子沒事,但不能獻舞。」
回雪本是沒看完歌舞就要回相印殿的,只因錢太醫這事發生了,才久坐了一會兒,見管嬪如今勢單力薄,也沒人幫著她說話,其它挨過榮妃訓示的妃嬪此時正好看看管嬪的熱鬧,一個個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模樣,于是說道︰「管嬪不能獻舞,或是有其它原因,如今我們已看的盡興了,不如娘娘就把管嬪放回去吧。」
榮妃听回雪這樣說,便望了望一圈人,低下眉眼問道︰「你們都看盡興了嗎?」
榮妃是妃位,回雪也是妃位,宮里聰明的女人,誰也不會這個時候亂說話,不管是得罪了榮妃,還是得罪了回雪,都不是一件小事,于是只裝做听不見,或是喝茶,擋了回去,青嬪卻最是牙尖嘴利,把吃剩的果子扔回到白瓷盤里道︰「盡興了。」說完,又覺得不對,馬上改口道︰「當然……當然沒有盡興。」
「既然郁妃說盡興了,那就算了。」榮妃听了青嬪的話,臉上有怒轉喜,卻又有喜轉陰︰「可你剛才說身上沒事,一開始去承歡殿請你的時候,你不是說身上不適的嗎?怎麼,你欺騙本宮?」
回雪沒想到,免了管嬪的獻舞,榮妃卻依然抓著了管嬪的小辮子,身上好不好,是管嬪自己說的,其它人也听見了,此時倒無法替她開月兌,只得暗暗替她著急。
「榮妃娘娘就是覺得我礙眼,你想怎麼整治我,盡管來就是了。不用拐彎抹角。」管嬪瞧出了榮妃這點子心思,這些天來,宮里好幾位妃嬪受懲罰,今天才輪到自己,已經算是晚的了。說這話時,管嬪臉色鐵青,頭抬的很高,她不能在榮妃面前失了氣勢,她也不是蘇答應那樣的,榮妃讓跪就跪。
榮妃看著管嬪,心中覺得她就像草原上一頭無法馴服的小野驢子似的,可別說是小野驢子,就是一匹馬,自己今天也要改改它的烈性子,于是拿出手帕子擦了擦手,又看了錢太醫一眼,然後目光落在青嬪身上︰「我記得,宮規里寫,嘴上亂說話,結果便是被掌嘴,我一向心軟,又沒什麼手勁,不如這功夫就交給青嬪你來做吧。」
青嬪听了這話,一時間心花怒放,本來管嬪住在承歡殿,已經讓她覺得好像吃了個蒼蠅似的,管嬪又不是省事的,也常常跟她有些小摩擦,今天能借此機會掌管嬪的嘴,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于是拍落手上的果子渣,又對著雙手吹了口氣道︰「管嬪,你可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那張嘴,亂說話。」說著,便站起身,轉身走了幾步,來到管嬪面前。
管嬪卻後退幾步,今天落到榮妃手里,無論如何逃不掉了,但見青嬪滿臉得意的,也不能讓她太過囂張,于是自己抬起手,對準自己的臉 里啪啦,一口氣打了一二十耳光,直打的臉上烏青,嘴角出血,回雪忙讓煙紫上前去拉住,管嬪卻是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道︰「榮妃娘娘,這耳光可夠了?」
榮妃雖進宮多年,卻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後宮的女人能對自己下如此的狠手,見管嬪的臉漸漸腫了起來,心里也有些忐忑,本想讓青嬪打她,給她治個難堪,如今她自己打了自己,倒讓榮妃有些尷尬,只得揮手讓她回去,嘴上說道︰「你們也看見了,我雖罰過幾個妃嬪的份例,但都是輕罰,這管嬪的臉,可是她自己要打的,怨不得別人。」
青嬪訕訕的回去坐了,剛才管嬪面對著她左右開弓時,倒是把她震驚了,回過神來,管嬪已經出承乾宮而去,只得默默的說道︰「說她虎,她還真虎。」
回雪雖見慣了後宮的女人爭風吃醋,爾虞我詐,但這些天靜養著習慣了,陸續見這些打斗懲罰的場面,倒讓她有些反胃,走回去的路上,幾次都要嘔吐出來,還好煙紫備了清涼的藥粉撒在帕子上,回雪用帕子捂住嘴,才算止住了。
晚間掌了燈,相印殿里燈火通明,因晚上涼意很濃,內務府給各宮太監,宮女都分發了秋季的棉料子衣裳,相印殿的奴才們換上後,卻依舊站在廊下瑟瑟發抖,回雪用過了晚飯,本想看一會兒書,卻被一陣敲門聲給吵著了,王方跑出去開了門,又跑進了內室告訴回雪,是皇上來了信,專門給郁妃娘娘的。
回雪見天這麼晚了,信又送的這麼急,怕皇上出什麼事,趕緊的打開了,對著搖曳的燭火速速看了一遍,還好沒什麼事,不過是皇上還得過幾天才能回來,擔心回雪的肚子,又怕回雪擔心自己,所以讓快馬送了封信來,問問情況。
煙紫收拾著桌上的殘羹剩飯,透過昏黃的燈影道︰「主子,皇上對您真好,這麼迫不及待的就寫了信來。」見回雪拿著信愣神,便又接著道︰「可皇上在外面的安危,又有幾個人在意呢,這外面災民遍野的,宮里倒歌舞生平,您也看到了,這些天宮里斗來斗去,好像皇上本來就不存在似的,倒沒誰說掛念皇上了。」
回雪來回的折著那信道︰「後宮看似溫情,實則最是薄情,你若當真,那你就輸了,榮妃此時正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好像誰都要奪她跟大阿哥的將來似的,這個時候蹦出來說掛念皇上,是想讓榮妃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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