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還在房里睡著,嘟著小嘴,很是可愛,幾個嬤嬤見回雪來了,忙彎腰行禮,時逢過年,宮里一片喜氣洋洋,回雪給煙紫使了個眼色,煙紫便從袖里拿出七八個紅包,給嬤嬤,女乃口每人一個,交待大家,要時刻看好四阿哥,沒郁妃娘娘的允許,不許別人接近。《》
「娘娘,可是出了什麼事?怎麼突然不讓別人接近四阿哥呢?」一個嬤嬤問道。
「你們照著做就行了,不用問為什麼。」回雪並沒有給出過多的解釋,便出了阿哥所。留下一幫嬤嬤,女乃口莫名其妙的看著煙紫。
雪停了,卻結了冰,皇宮的琉璃瓦上斷斷續續都是,偶爾有一串水珠滴落下來,落在頭發上,冷的滲人。
下雪不可怕,結冰才最費事,下雪了有油紙傘,有披風,能坐轎子,可結冰路滑,稍不注意,就會翻倒地上,內務府的奴才一大早的就拿了鐵杴,耙子,錘子在宮道上敲敲打打,得趁著一些主子還沒起來,趕緊的把冰去除了,免的傷了哪個主子,又得內務府的奴才兜著了。
「主子,您怎麼不跟那幫嬤嬤說說,如今四阿哥處境很危險呢。也讓她們長點心。」煙紫跟上來,小心扶著回雪胳膊道。
「跟她們說了有什麼用?這事還得咱們自己多上心才是。奴才們不過是服侍主子的,我們相印殿強大了,四阿哥才會更安全。說一些爛七八糟的話,反倒讓她們亂了分寸。」回雪輕移腳步,盡量不踩在冰面上,那幫打掃的小太監見了回雪,個個噤若寒蟬,放下工具,垂首靠牆站立。嘴里喊著︰「郁妃娘娘吉祥。」
王福全遠遠而來,背後還帶著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的跑到回雪身邊,然後壓著聲音道︰「奴才想跟主子借一步說話。」
眾奴才都識相,垂手退到了三丈開外。
「郁妃娘娘,今兒皇上的心情,不大好,祭祀一事,早上已有欽天監帶著匆匆而過,本說是讓郁妃娘娘一塊去祭拜的。如今看來,倒省了娘娘跑一趟,所以奴才來跟娘娘說一聲。奴才給娘娘拜年了。郁妃娘娘吉祥安樂。」
「你起來吧。」回雪虛扶了王福全一把︰「可知道皇上為什麼心情不好?」
王福全聲音壓的更低了︰「是……西北的戰事敗了。如今榮妃娘娘的阿瑪年邁了以後,這宣國,再沒有他那般勇猛的將軍了,年輕的幾位將軍,哎。皇上憂心戰事,所以……吃不下睡不香的。」
「那有勞公公多開導皇上了。」回雪陷入了沉思。
「奴才不敢,侍候皇上是奴才的本分。」
「那大阿哥呢?」回雪問了一句。
「听說,大阿哥很快就回安城了。」王福全嘆了口氣。
回雪從阿哥所到相印殿都沒有再說話,四周靜的可怕,。只有蓮花高底鞋踩在冰面上時,發出 嚓 嚓的聲響。
「大阿哥去了西北,也沒有事成。看來榮妃娘娘又驕傲不起來了。」煙紫听說兵敗了,大阿哥要從西北回來,心里甚至有些高興。
「萬事不可高興太早。以後的事,誰又說的準呢,還是步步謹慎為好。」回雪喝了口茶。慢慢的咽著,炭盤里的炭燒的正旺。啪啪的跳著火星子,剛靠在榻上眯了會兒,王方就跑了進來道︰「主子,您讓打听的事,打听好了。」
煙紫還有些懵懂,這王方去打听什麼事了?
「你說吧。」回雪坐起身,拿了個棉芯的枕頭墊在身後。
「榮妃娘娘今早,就把她的婢女凌雲,扔到內務府干腌活去了。哎。這可是大年初一呢。」王方嘆氣。
回雪早料到榮妃會這麼做,她此時肯定是以為凌雲跟自己有勾結,所以想把凌雲扔去內務府,通過折磨凌雲來給自己顏色看,只是她想錯了,凌雲這姑娘,從來跟自己都不是一伙的。而是對她榮妃忠心耿耿。
「凌雲?「煙紫放下手里的活計瞪大了眼楮︰」榮妃平時不是很疼她的麼?她也有這一天?這宮里什麼算是腌活呢?」
「王方,你帶我去看看吧。」回雪說著,起身整了整衣裳。
「主子,這大年初一,主子去看凌雲——不好吧,再說,凌雲跟咱們相印殿也沒什麼交情,主子是何必呢。」
「既然榮妃愛看戲,咱們也得把戲做足了才好。」回雪淺淺一笑道︰「王方,前面帶路。」
穿過東西六宮,往東走不遠,跨過一個破敗的花園子,便是內務府了,內務府在宮里,是主管皇宮內務的,包括各宮人的份例分配,各宮奴婢太監的分配,各宮蔬菜果肉的分配,主子穿的衣裳,戴的首飾等,都由他們操心。這內務府上上下下少說有幾千個奴才,混的好的,能在主子們身邊長臉,比如王福全,混的不好的,只能在內務府做最低賤的活,或是做內務府奴才的奴才,宮里不但主子有等級,有規矩,這一幫子奴才,也有他們的規矩。
內務府的管事正圍著一個炭爐子吃火鍋,幾個小太監在一側侍候的很是貼心,猛一見回雪來,還以為是看錯了,揉揉眼楮,趕緊的讓小太監把火鍋端起,自己跑出來跪倒于廊下道︰「奴才不知郁妃娘娘駕到,有失遠迎,奴才萬死。」說著,偷偷的擦了嘴角的油水。
回雪也不是來看他吃火鍋的,只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便移開了,這內務府雖不及主子的宮殿,但也分前前後後好多間房,如今房上都積著雪,掛著冰,看著分外蕭瑟,只是內務府宮女太監多,走來走去的,倒顯的熱鬧。
「听說,榮妃娘娘的婢女凌雲來了內務府,如今她是做什麼呢?」回雪裝做一副關心的樣子道︰「她吃的好麼,住的好麼,可有厚的鋪蓋?人在哪里,帶我去看看。」
內務府管事一听,臉上煞白,顫抖著說道︰「主子貴體,內務府地方狹小,又陰暗潮濕,怕讓郁妃娘娘沾了腌之氣。」
「郁妃娘娘讓你帶路,你就帶路好了。」煙紫上前一步道︰「我家主子還有別的事,耽誤不得。」
內務府管事听了,也只能起了身,顫顫巍巍的走在前面,順著幾排低矮的小屋,直走到最後靠牆的一間,打開門,一股子臭味便沖了出來,回雪幾乎做嘔,如今是白天,那屋子已經點上了一小截子蠟燭,屋里沒有窗子,也沒有什麼光,味道不好散出來,顯的很是憋悶。床只有一米寬,上面扔著薄薄的一床被子。棉絮都露了出來。
凌雲正坐在一個破凳子上,身上圍著一個已看不出顏色的圍裙,借著蠟燭昏黃的光,手里拿著一個小掃把,在那一遍遍的刷著馬桶,原來這屋里是存放各宮馬桶的地方,且馬桶堆積如山,她刷個三五天也不一定能刷完。難怪,剛才就聞著一股子味讓人很受不了。
內務府的太監,在每天早上,會推著平車,去各宮門口收隔夜的馬桶,然後把新的馬桶放過去,這舊馬桶,就會倒了糞水,然後統一收到這小屋子里來,由最下等的奴才刷洗,晾干,因馬桶個數有限,而每個宮里每晚都要用,所以刷洗這活就要干的又快又好,干慢了,馬桶不夠使,內務府擔待不起,沒刷干淨,有異味,主子們責罰,內務府也擔待不起。
如今正值冬天,天冷的很,早上洗臉,都得用溫水,這刷馬桶的活,確實干著很是辛苦。且馬桶都是實木做的,一個少說也有七八斤,拎久了就會手酸,何況還需要打水,打完水再轉著馬桶刷洗呢。
凌雲不過才來半日,手都凍紅了,兩只胳膊也早麻了,只是時不時便有兩個小太監過來看著,干的慢了就得挨鞭子,所以不敢放松,想著以前她在承乾宮的風光,又看看如今的模樣,便會流下淚來。
內務府管事見回雪看的入神,便哈著腰,略帶歉意的道︰「郁妃娘娘,奴才也知道,凌雲姑娘是要長相,有長相,要個頭有個頭,嘴又甜,辦事又利索,住在這里,干刷馬桶的活,是有些虧了,可是這事是榮妃娘娘親自交代的,奴才也只是按主子的意思辦事罷了。還望郁妃娘娘不要生氣。」
在內務府管事看來,這凌雲被榮妃罰來此處,定是得罪了榮妃,而郁妃娘娘這麼快就來看她,郁妃跟榮妃一向都不和睦,猜想著這凌雲是不是郁妃的人呢?自己听了榮妃的話,把最苦的差事給了凌雲,那不是得罪了郁妃?心里到底有些忐忑,便說出上面的話來,以撇清自己的干系。
「既然是榮妃娘娘決定的事,那我也不好更改了。不過,凌雲姑娘住這里,確實是辛苦了。王方——」回雪看了王方一眼,王方心領神會,立即從袖里拿出十兩一錠共二十兩銀子來交給內務府管事道︰「我家主子憐憫,管事拿這銀子給凌雲姑娘添置些東西,棉被總要有的,這麼冷的天,白天做活,晚上蓋那麼少,如何睡的著。」
內務府管事哈著腰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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