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紫望著玉妃濕噠噠的背影,不禁笑了︰「真是禍不單行。」
先有乾坤洗的事得不償失,這會兒又掉進了暢音閣的湖水里,玉妃自進宮起,都鮮有如此狼狽的時候。薄紗衣裳貼在身上,倒顯出了她的身段,一路上不管是宮女還是太監看到她落湯雞一般,都忍著笑行禮。
回雪將玉面笛子拿在手里,仔細的端詳,卻看不出有什麼奇特的地方,或許,它比普通的笛子要貴出許多去,一般人家,是用不起這種樂器的吧。
端詳了一會兒,回雪讓煙紫拿來一個錦盒,小心的將這笛子放了進去。然後讓煙紫將錦盒放在櫃子里鎖起來。
煙紫以為是主子太喜歡這玉面笛子,所以想好好的保存,但又不得不提醒︰「主子,這玉面笛子可是安妃娘娘的東西,過兩日,她就要拿回去了。」
回雪靠在榻上,以手支頭︰「我知道。」
煙紫只得將裝著玉面笛子的錦盒暫時放在櫃子里,收拾了屋子里的東西,又想起玉妃倒霉的樣子,便問回雪︰「主子以為,玉妃娘娘是掉湖里,受了驚嚇,才會說這樣的話嗎?且,主子為何喜歡那玉面笛子,卻又讓放進櫃子里,再不看一眼了呢?」
回雪淡淡的望著窗外,院子里的花爭奇斗艷,開的熱烈,回雪望著它們,若有所思︰「如果做人跟做花一樣,就好了,至少你看到的玫瑰花,就是玫瑰花,你看到的牡丹花,就是牡丹花,而人,有的時候。並不是你看到的,你想到的。」
煙紫放下手里的活計,仔細想了想回雪說的話,又搖搖頭︰「主子說的太深奧了,奴婢听不懂。」
回雪笑笑︰「或許玉妃說的是對的。她並不是因為掉進湖里,嚇傻了,才說那些的話。」
煙紫道︰「主子何出此言?」
回雪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想到先前王方說的一件事,那時秀女剛剛入宮,皇上沒有選儲秀宮的秀女侍寢。而是留在北安宮,由安妃陪著過夜。當時王方說,安妃在院子里吹一種溫潤的樂器。而聲音又輕又緩,然後皇上便听的入了迷,然後便進入了北安宮,一個晚上沒有出來。
而如今玉妃所說,她在暢音閣。听到這笛子的聲音以後,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要往湖里跳。這跟皇上留宿北安宮那一晚的情形,多少有點相似。
大白天的,光線明亮,屋子里被太陽照的暖暖的,煙紫額頭卻滲出了冷汗。若回雪說的是真的,那這玉面笛子,里面的故事也太讓人害怕了。
「主子。你確定安妃的玉面笛子真的有古怪嗎?」煙紫小聲問。
回雪只能搖頭,這不過是自己的猜測,安妃不認,誰也不能斷定,這里面有古怪。
日出日落。一天很快過去,玉面笛子還在相印殿的櫃子里。回雪沒有想出來,安妃與這笛子,到底有什麼古怪。
半晌午的時候,大阿哥抱著四阿哥來了相印殿,兩個嬤嬤跟在他們身後。
看來四阿哥很享受跟大阿哥在一起的時光,在大阿哥懷里,他可是比在嬤嬤們懷里高興多了,進了相印殿,四阿哥掙扎著下來,跑到回雪身邊︰「是大哥抱我來的。」
回雪擁著他︰「我知道,瞧把你大哥累的,都出汗了。」
四阿哥如今重了,抱在身上,由阿哥所走到相印殿,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回雪讓王方去準備了一盆水,伺候著大阿哥到廊下擦擦臉。
趁大阿哥不在,兩個嬤嬤便跑了進來,伏身小聲道︰「郁妃娘娘,本來是奴婢們要抱四阿哥的,可大阿哥一直搶著抱,所以……」
兩個嬤嬤是怕回雪怪罪她們伺候四阿哥不盡心,回雪當然沒有這個意思︰「起來吧,大阿哥抱四阿哥,不是挺好的。」
另一個嬤嬤隔著簾子看看正在擦臉的大阿哥,將聲音壓的低低的︰「宮里的人都說,大阿哥是個不孝順的人。」
「為什麼?」
「因為大家都說,他的額娘…….是因為相印殿才死的,可他額娘尸骨未寒,他便跟相印殿打的火熱,實在是不孝,還有人說,他故意靠攏郁妃娘娘您,是想給他額娘報仇呢。」
煙紫听兩個嬤嬤神神叨叨的,在那說著大阿哥的長短,便听不下去了,將手里的茶盤放在桌子上,厲聲道︰「都是哪里听來的混帳話。」
兩個嬤嬤不敢吱聲了。
「大阿哥額娘的死,宮里人人都看到了,跟相印殿又有什麼關系?郁妃娘娘身上的傷如今還沒全好呢,大阿哥要報什麼仇,在哪里听得這樣的話,也來回給主子?」煙紫生氣的道。
回雪卻淺笑著,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宮里有這樣那樣諸多的傳聞,她早已見怪不怪了,讓兩個嬤嬤起了身,輕聲交待道︰「大阿哥是真心實意對四阿哥好,以後萬不可說這樣的話來,若讓大阿哥听見,就傷了他的一片心了。」
兩個嬤嬤紅著臉,福了一福,退到了內室一角。
大阿哥擦了臉進來,身上爽快了不少,剛才他隱隱听見嬤嬤在跟回雪說話,只是听不清她們在說什麼,但回雪最後一句話,他卻听了個大概,便問︰「郁妃娘娘說什麼傷了心了?」
兩個嬤嬤身子一緊。
回雪笑著道︰「不過是說,以後四阿哥跟你還有嬤嬤更親近,就不跟我這額娘親近了,嬤嬤們是怕我傷心。」
回雪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四阿哥在屋子里亂跑,煙紫怕他撞到什麼東西,一直緊緊的跟在他身後,兩個嬤嬤也看他看的很緊,哪里有功夫站著,四阿哥一直跑,她們得一直跟著。
「嬤嬤,你們先回阿哥所吧。」回雪交待。
嬤嬤面有難色︰「可是四阿哥……」
「四阿哥在相印殿玩一會兒,不會有事,且大阿哥也在這里,一會兒玩過了,大阿哥帶他回去就可以了。」回雪交待。
四阿哥如今的年紀,正是磨人的時候,跟著四阿哥半天,常常累的兩個嬤嬤上氣不接下氣,听回雪說不用照看四阿哥了,兩個嬤嬤心中自然歡喜,只是不能表現出來,給回雪福了一福,行了退禮,出了相印殿,兩個嬤嬤歡天喜地的去了。
四阿哥真是淘氣,圍著屋子撒歡,煙紫一刻也不敢放松,不大一會兒,煙紫的額頭便一層細汗。
回雪沖煙紫招招手︰「你歇著吧,不用看他,他幾歲了,沒事的。」
煙紫卻不放心︰「屋子里桌子椅子的,萬一磕著踫著四阿哥就不好了。」
回雪淺笑︰「大阿哥站半天了,你也應該給大阿哥上碗茶水了,且哪有小孩子不磕著踫著的,四阿哥沒有那麼嬌女敕,不怕的。」
煙紫這才有些歉意的給大阿哥福了一福,請大阿哥坐下,自己去泡了一碗鐵觀音來。
鐵觀音的葉子在茶碗里蔓延開來,那些青*的葉子舒展,打轉,四阿哥湊了上來,想伸手去抓茶葉,嘴里嘟囔著︰「我要樹葉,我要樹葉。」
四阿哥尚且分不清,樹葉跟茶葉的區別。
大阿哥趕緊將茶端的遠遠的,茶水很燙,四阿哥模到就不好了。
「這是相印殿最好的鐵觀音了,每年進貢只半斤,主子自己都不舍得喝,這是特意給大阿哥泡的。」煙紫手里握著茶盤,不忘給大阿哥說這茶葉的來歷。
大阿哥當即起身,給回雪行了禮道︰「多謝郁妃娘娘的厚待。」
自從大阿哥的額娘出事以後,他外公一族已是不中用了,雖說是皇長子,但宮里人對他的態度卻一夜之間全變了,有諷刺他的,有奚落他的,全然不把他看在眼里,而這個時候,回雪卻還這麼重視他,厚待他,他心中很是感慨。
「我說了,四阿哥呢,就是你的親弟弟,你天天守著他玩,不過是喝一碗鐵觀音,也是應當的。」回雪笑著請他坐下︰「阿哥所里,因為要照顧年幼的弟妹,所以並不沖茶喝,大阿哥若是喜歡喝,以後常來相印殿便是。」
大阿哥感激的道︰「謝郁妃娘娘。」
四阿哥在屋子里歡喜不已,模模這里,看看那里,待大阿哥喝完了一杯茶,回雪跟他聊了些閑話,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示意煙紫將櫃子里的玉面笛子拿出來。
回雪想到,大阿哥好像跟北安宮的鎖兒有交情,而這玉面笛子也是北安宮的東西,會不會鎖兒曾無意中提及,大阿哥知道一些內情也未可知。
煙紫小心翼翼的捧出了那錦盒,打開盒子,里面的玉面笛子露了出來。
「好漂亮的笛子。」大阿哥驚呼了一聲,他雖然會吹笛子,但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小巧的。
听到大阿哥的驚呼,回雪便知道,大阿哥不知道這玉面笛子的來歷,若是他听說過,或是見到過,定然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果然,大阿哥靦腆的問回雪︰「郁妃娘娘,這個笛子,我可以拿起來看一看嗎?」
回雪點點頭。
「听說大阿哥除了看書,偶爾也吹一下笛子,這支笛子,大阿哥是否可以吹奏呢?」回雪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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