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宮闈 第379章 紅色的窗紙(一更)

作者 ︰ 一朵肆千嬌

延禧宮還一片寂靜,江答應還在睡著,而上官月因為當日不需要去養心殿伺候,所以房間的門也關著。《》

院子里的幾個大水缸,原本移栽了不少荷,因天冷的緣故,那些荷早已破敗,又黃又軟,被太監撈去扔了。

只有黑  的水缸,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因落了雪的緣故,水缸表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而冰面上又堆著些雪,看著晶瑩剔透,一塵不染。

回雪輕輕模了一下缸沿,很涼。涼的刺骨。煙紫忙扶著回雪走開︰「主子,眼瞧著天越來越冷了,這水缸滿滿都是水,你看,還有細碎的冰在里面飄著,若是水缸被凍裂了,水就會噴涌而出,咱們還是離遠些吧。」

延禧宮里的雪還沒有掃,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草,只有一排灌木蜿蜒而去,常綠的灌木也被雪給埋住了,像一朵朵大蘑菇似的,又胖又女敕。笨笨的立于宮牆下方。

廊下的雪堆的很厚,抬頭看,冰凌森森的懸在頭頂,煙紫先走上去,把雪給踩實了,然後才扶著回雪上去。

雪天路滑,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何況延禧宮里,還沒有清理這些殘雪。

上官月的婢女見回雪來了,慌忙行禮,一面迎了上來,也扶著回雪的胳膊,回雪認出她來︰「你是那一夜到相印殿的婢女。」

婢女點點頭︰「難得娘娘記得,難得娘娘來看我家主子,延禧宮里的太監還沒有清掃宮院呢,怕驚擾了江答應。所以還請郁妃娘娘腳下小心些。」

「江答應最近都起的很晚嗎?」

婢女點點頭。

也難怪,廊下的太監都垂手立著,見了回雪,行禮時也沒發出一點聲音。♀

「你主子也在睡著嗎?」煙紫問。

婢女搖搖頭︰「我家主子最近晚上睡不著。白天也醒的早,天不亮,就讓奴婢點了蠟燭,主子坐在被窩里望著蠟燭發呆呢。」

婢女掀簾子,推門請回雪進去。

隔著帷幕,倒看不清上官月在做什麼。

內室里燻著檀香,檀香從四腳銅鼎里裊裊娜娜的冒出煙來,這煙在內室里漂浮,跟銅盆里的炭火融入一體,又香又熱。

婢女伺候回雪坐在暖榻上。見回雪抱著暖爐,便放心些,轉身出去。親自端了幾塊炭進來,小聲道︰「郁妃娘娘可覺得冷?如果再加幾塊炭,想來更暖和一些,只是新加的炭有些灰煙,怕嗆著郁妃娘娘。」

回雪笑笑︰「不冷的。把炭端出去吧。」

婢女點頭。

雖延禧宮還一片沉寂,但天已然大亮,院子里亮的刺眼,上官月的房里卻顯的影影綽綽,每間宮室,都有一扇不小的窗子。冬天關上可以保暖,夏季打開會有涼風,平時窗紙都是素色的。太陽光透過素色的紙直照到內室中央,如今雖沒有太陽,被一地的白雪映照,也應該明亮才是。

回雪轉頭一看,也難怪。上官月房間里的窗紙,跟別宮的不一樣。她的窗紙是紅色的。

紅色很厚重,不易穿透,隱隱約約看到廊下,卻又看的不真切,而外面的光線,卻被這紅色給擋的一干二淨。

暖榻很熱,最下面一層放著羽毛軟墊,而羽毛軟墊上又擺了幾個棉蒲團,蒲團上用灰色的布包著,上面還繡著含羞草,倒是精致小巧。♀

回雪坐在暖榻上,隔著帷幕听到對面有翻身的聲音。帷幕是墨綠色,花紋是蝴蝶繞花飛,帷幕從房梁上一直垂下來,垂到地上,還拖著一大截子。

屋里不進風,帷幕死氣沉沉的懸在那,邊上的粉色紗帳,也一動不動。

婢女端了一碗龍井茶進來,輕輕放在桌上︰「郁妃娘娘請用茶,奴婢這就去叫主子起來。」

回雪擺擺手︰「屋里沒什麼動靜,想來你主子又睡著了,你別去打擾她。」

上官月顯然听到了這話,只听到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接著便是珠翠叮當的響動。

上官月著綢緞小襖,月色裙子,頭發還沒有梳,軟軟的披在她背上,剛才叮當的響動,是她的耳環。一對銀質雕梅花耳環。

「不知郁妃娘娘來了,有失遠迎,還請郁妃娘娘見諒。」上官月在回雪前面幾步遠的地方伏身行禮,煙紫忙攙扶她起身。

「地上很涼,上官貴人又何必行此大禮。」回雪含笑道。

上官月這才起了身,回雪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上官月也欠著身子坐了。

窗紙太暗,看不真切,回雪笑說︰「听說上官貴人休息不好,更應該把這紅色的窗紙給扯去才是,紅色,讓人瞧著容易激動,定不下神來,雖說屋子里暗,但一天到晚都是暗的,倒讓人心里壓抑,不利于睡眠。」

「原來是這個理,我一直以為,把外面的光遮住了,會睡的踏實,自從覆了這紅色的窗紙,我確實睡的更不踏實了,只是……我怕……所以……」上官月有些結巴起來。

回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一會兒會听你細細的道來,不如,把這窗紙揭了才好,外面下了雪,又白又亮,看一看無邊的雪色,倒也能使心里舒暢,比悶著的好。」

上官月點頭。

她身邊的婢女利索的走到窗外,輕輕的將窗紙揭了下來,另外糊了一層又透又白的紙上去,窗紙極薄,薄如蟬翼,糊在窗子上,耀眼的雪光便撲面而來,內室里的一切,像被過濾了一遍,突然醒了似的,墨綠色的帷幕上罩了一層光,顯的靈動不少,而炭盆里「嗤嗤」燒著的紅炭,那種紅猶如蛇口里的信子,蜿蜒起伏,高高低低。

回雪這才看清,腳下鋪的宮毯,是土色的,上面並無什麼花紋。

而屋子里的擺設,也算簡單。陳美娘的內室里,還掛著畫,上面還有幾棵白菜,而上官月內室的牆上,此時空空如也。

上官月頭發很長,一直到腰部,或許是因為涂了桂花油的緣故,有撲鼻的香氣。她臉上並無脂粉,算是素面朝天,姿色雖不是最上等,但年輕有朝氣,皮膚吹彈可破,只是眉頭緊鎖,像是有什麼心事。她身上的小襖很薄,裙子上的花紋是梅花紋,倒也常見。只是上官月好像瘦了不少,也難怪,一直伺候皇上,不管是用藥還是用飯,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想來不是輕松的活。

上官月見回雪一直瞅著自己,心里有些緊張︰「郁妃娘娘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回雪笑笑︰「並無什麼不妥。」

上官月低下頭去︰「我一听郁妃娘娘來了,想著迎接,所以也未梳頭,如此模樣見娘娘,真是罪過了。」

回雪搖搖頭︰「不妨事。」

「最近說來也奇怪的很,一到晚上,我的耳朵好像比白天靈敏似的,總能听到什麼動靜,問問婢女們可曾听見,她們都覺得莫名其妙,什麼也沒听到,而一到白天,我又困又乏,耳朵又沒那麼靈敏了,以致郁妃娘娘來了,我也沒覺察。其實我一直沒有睡,只是半睡半醒的,靠在床上發呆,後來,沒法子,我便戴了這一對耳環,這耳環雖是銀質的,並不值錢,但朵朵梅花映襯在一起,很容易發出聲音,有時候我听到外面有動靜,心里又害怕,便動動身子,耳環便能發出聲音來,擋住外面的聲音。我心里才踏實些。」上官月低頭道。

原來如此。

上官月如今講起這些,還會不自覺的縮著身子,這是害怕的征兆。

回雪輕輕的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貴人的事,我也略知一二,貴人除了能听到別人听不到的聲音,還有別的什麼異常呢?」

上官月一只手緊了緊身上的小襖,婢女很快進入內室,拿了兩方毯子,遞給煙紫一塊,又給自己的主子蓋上一塊。

煙紫小心的提起回雪的暖爐,把毯子給回雪蓋在腿上,然後才把暖爐放回去。

「走路聲,還有咳嗽聲,听著鏗鏘有力,我總能听到,但婢女都說沒听到。而除了聲音,還有人影,就拿上一次說吧,婢女伺候我洗澡,窗紙是素紙,我剛洗了一半,就覺得有人扒著窗戶往里偷看,我宮里的太監,婢女的身形我都熟悉,分明沒有這樣的人,我趕緊叫婢女去看看,外面可有什麼人,她們出去一看,卻發現什麼人也沒有。還有一回,我睡到半夜,感覺有個人在窗戶外走來走去的,時不時的還停留一下,在走廊盡頭有一個值夜的小太監,後來我也曾問過他,他說,他什麼也沒看見,更沒有什麼人在窗下停留。」上官月說著這些,更害怕了,低著頭,默默的看著自己的手指。

回雪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上官月感激的望了一眼回雪,眼里幾乎滲出淚來︰「難得郁妃娘娘肯相信我,不會說我是一個瘋子。這時候,怕是太醫都覺得我頭上出毛病了,只是沒敢當面說出來罷了。」

回雪笑笑︰「上官貴人把這一切都記得如此清此,說話也是井然有序,怎麼會是瘋子呢?我想著,也應該不會無中生有。」

上官月如遇上知音一般,顫抖著聲音道︰「就是因為我總覺得有人偷窺,時不時的在我窗前,門口流連,所以我才把窗紙都換成了紅色。想著這樣,會安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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