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宮闈 第459章 暴尸街頭

作者 ︰ 一朵肆千嬌

大阿哥心里滿含怨懟,鎖兒的血染紅了他的袍子,他抬起頭來,默默的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似乎是少有的輕松,養心殿一片狼藉,他卻哈哈笑起來︰「朕若早有此決定,也不至于夜不安眠了。」

這笑聲對大阿哥來說,卻是如此的刺耳,以致他握緊了雙手,牙齒打顫。

大阿哥眼里有一團怒火。

這怒火燒紅了他的臉。

皇上問他︰「大阿哥怎麼了?是不高興嗎?」

這話更讓大阿哥憤慨。

彼時,大阿哥一向尊敬他的皇阿瑪,小時候,他的這位皇阿瑪教他寫字,若寫的不好,一個字罰他抄一百遍,他也心甘情願,絕無怨言。

可如今,大阿哥胸腔里似乎被人狠狠的插了一刀,這一刀攪爛了大阿哥的五髒六腑,他一肚子的酸楚與悲痛。

官成收回彎弓,伏在皇上耳朵邊訕笑著道︰「皇上,大阿哥似乎很不滿意皇上您的所作所為呢。」

官成的話,倒是實話,大阿哥是很不滿意皇上的所作所為。

皇上問大阿哥︰「官成說的,可是實話?」

大阿哥怒不可遏︰「官成說的是……」

回雪忙福了一福,打斷了大阿哥的話︰「鎖兒是大阿哥的側福晉,兩人朝夕相處,自然積累了感情,如今側福晉已死,大阿哥難免會有一時的傷心,皇上也不希望大阿哥是薄情寡義的人吧。」

皇上听此話,點了點頭。

官成有些訕訕的。

回雪盯著官成道︰「你不過是一個奴才,有何資格摻入皇上的家事,竟然還說大阿哥不滿皇上的所作所為,大阿哥對他的皇阿瑪一向畢恭畢敬,你這個奴才如此挑撥離間,按宮規,這可至少要打四十板子。」

官成臉上這才有了恐懼之色︰「皇上,奴才不過是隨便說說的。」

皇上卻只問大阿哥︰「朕殺了他們。你怎麼看,大阿哥?」

回雪朝大阿哥擠了擠眼楮。

大阿淚眼婆娑,雖心中充滿了對皇上的恨意,可鎖兒不能復生,回雪這樣維護著他,大阿哥只能沉重的點了點頭︰「皇阿瑪,兒臣從來沒有怪過皇阿瑪,鎖兒她試圖……里應外合,試圖謀反,她死了。也是應該的。」

大阿哥平時的話不多,又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在皇上面前說這樣違心的話,已讓他淚流滿面。

皇上卻很愛听這樣的話。哪怕是謊話︰「還算朕沒有白教你,你能深明大義,這很好。官成,把這兩個人的尸首拉出去,掛到城牆上暴尸一個月,以儆效尤。」

官成自然樂意接下這活。忙帶著笑道︰「奴才領旨。」

先帝時,曾有九門提督帶兵將謀反,被捉了以後,掛到城牆上。暴尸三天。

據說,尸體掛在城牆上,引來幾百上千的老百姓來指指點點。

當時被亂刀砍死的提督,用一根繩子吊著,悠悠的掛在城牆外,搖搖晃晃,像一塊等待風干的臘肉。

大阿哥掩藏的情緒又一次被「暴尸」二字給擊的粉碎,他匍匐著爬到皇上腳下。哭著道︰「皇阿瑪。雖鎖兒有錯在先,可她畢竟與兒臣有夫妻之實,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求皇阿瑪看在兒臣的份上,賞鎖兒一個發送,就不要暴尸了。」

回雪也忙福了一福道︰「皇上,如今天下太平,若輕易暴尸,倒讓不知情的老百姓恐慌,不如…」

皇上卻堅持要暴尸︰「你們都不必說了,大阿哥,在鎖兒她勾結外人謀害朕的時候,你跟她的夫妻之情就應該絕了,難道,你只要你的側福晉,就不把你皇阿瑪放在心里了?官成,你還在等什麼?」

官成得了旨,一揮手,叫來了幾個護衛,直接將地上的尸體拖走了。

宮道深深。

宮牆被風吹的落了漆,紅色的宮牆上有斑斑白點,像是流過血後結的傷疤。

大阿哥與回雪一前一後。

漫長的回宮之路,還沒有走到一半,天邊竟落了雪,這倒是稀奇。

這一年的雪,比往年早來了兩個月。

大阿哥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眼神無光,走路都跌跌撞撞。

雪花落在他的頭上,他也沒有去拍,不一會兒,他身上頭上都是雪花,遠遠看著,就像一個遲暮的老人,步履蹣跚。

「郁妃娘娘,你說鎖兒被掛在城牆上會冷嗎?」

回雪停下腳步,仰頭看到漫天的飛雪如棉絮一般飛舞著,不知為何,嗓子里卻像堵了什麼,一直哽咽,更不知如何回答大阿哥的話。

下了雪,天空陰沉,陰沉的天幕壓的很低,讓人覺得很是壓抑。

大阿哥望著神武門的方向默默的道︰「我要去神武門,我要把鎖兒救下來,我不忍心看著她就這樣吊在那里。」

回雪忙拉住了大阿哥的衣袖︰「鎖兒已經夠慘了,難道你想讓她更慘嗎?」

「我不懂郁妃娘娘的意思。」大阿哥頹然靠在宮牆上。

宮牆上的雪水浸透了大阿哥的衣裳,他後背涼的徹骨,他卻絲毫不覺︰「郁妃娘娘,鎖兒已死了,難道皇阿瑪還不願意放過她嗎?」

「你皇阿瑪已經在懷疑你的忠心了,若你去神武門救鎖兒,不但害了鎖兒,也害了你自己,你皇阿瑪隨時可以讓人放一把火,把鎖兒給燒的一干二淨,不給你留任何一點念想。」回雪默默的道。

這樣的話從回雪嘴里說出來,她自己也覺得殘忍。

可如今,皇上就是這麼殘忍,殘忍的讓人害怕。

大阿哥的身子慢慢從宮牆上滑了下來,他癱坐在雪地上,手里抓了一把雪默默的看著,然後將雪撒到頭頂上,見那雪紛紛揚揚的落下來,他苦笑了一聲︰「這宮里,皇阿瑪最大,既然做他的兒子這麼難,難的連命也保不了。那我為何還要做他的兒子?」

大阿哥十分頹廢。

回雪忙道︰「大阿哥以為,不做皇上的兒子,就有活命的機會了嗎?如今你皇阿瑪不同當年,你是大阿哥,還安全一點,若你是別人,皇上對你來說,可就更危險了。」

岑梨瀾急急而來,見大阿哥癱坐在雪地里,忙讓身後的太監扶著大阿哥起來。

雪下的越來越大。岑梨瀾站在回雪面前,已看不清回雪的表情,只是覺得,回雪的臉。猶如這冰冷的雪一樣,讓人寒的徹骨。

听說了皇上處置鎖兒的事,岑梨瀾慌的扔下六阿哥就往養心殿來,可還是晚了一步︰「剛才我見幾個護衛拖著兩具尸體往神武門去,尸體上插滿了羽毛箭……」

回雪示意岑梨瀾不要說尸體的事,這是大阿哥的痛。

岑梨瀾見大阿哥如此頹廢。也明白了三分,拿出手帕來撲撲頭上的雪花道︰「這麼早就下雪,肯定是宮里有冤情,快過年了。宮里連一點喜慶的氣氛也沒有,倒是殺的人卻越來越多了。」

回雪嘆了一口氣。

宮道上,青磚小道已模糊不清了,取而代之的,是白皚皚的雪。

幾個小太監攙扶著大阿哥送他回阿哥府去。

大阿哥一直在哭,直哭的眼楮腫了。

岑梨瀾接過苗初送過來的油紙傘,與回雪一塊撐著,眼瞧著大阿哥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門前。岑梨瀾才嘆氣道︰「听說。要把鎖兒暴尸?那個押送尸體的人,好像叫什麼官成的,倒是耀武揚威。給我行禮的時候,也十分輕蔑,前有巫師,後有官成,皇上身邊這麼些鬼一樣的奴才,也難怪皇上昏庸。」

「一個人若想昏庸,別人攔都攔不住。一個人若不想昏庸,別人教也教不會。」回雪嘆了一口氣,握緊了岑梨瀾的手,二人同往相印殿而去。

漫天的風雪直撲下來,打在回雪臉上,生疼。

宮殿上很快就白茫茫的一片,甚至那些在陽光下閃著耀眼光芒的琉璃瓦,此時也被白雪給掩蓋上了。

御花園本來一片蕭瑟之相,如今樹枝樹杈上落了雪,看著像是蓋了一層白毯子。

整個皇宮靜默無聲。只有一行人的腳步踩在雪上,發出「 嚓 嚓」的輕響。

往年常有覓食的黑烏鴉,黑的像銅盆里的炭一樣,沒有一絲雜毛,從漫天的雪里飛過,落在宮牆上嘎嘎的叫著。抖落一地的雪。

這一年,黑烏鴉似乎也絕跡了似的,不見了蹤影。

太過靜謐,倒讓人胡思亂想。

相印殿的奴才見回雪回來了,一個個高興的不得了。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那把木梯子還靠在相印殿後牆上,如今落了雪,看著很是滄桑。

回雪久久站在院子里,盯著木梯子往上看,寬寬的宮牆之上,似乎還有鎖兒害怕的模樣。

生命無常。

木梯子還在,鎖兒卻不在了。

王方伏身道︰「主子已經盡了力了,不必自責了。」

他倒是懂回雪的心思。

回雪默默的站了許久,直到腳被凍麻了,全身不停的哆嗦︰「我又盡了什麼力呢,想做的事沒有做到,便不算盡力。」

回雪一臉的懊惱。

那些舊年的玫瑰花枝,低低的聚攏在一起,上頭蓋著白雪,白雪沉重,壓的它們更低了,幾乎趴在地上。

玫瑰花枝上的雪還沒化,便有神武門的統領劉武偷偷來相印殿報信。

劉武來的時候,雪還很大,紛紛揚揚,一點也沒有停的意思。

劉武說︰「郁妃娘娘,鎖兒側福晉的尸首已在城牆上懸了好幾天了,當時是護衛官成辦的這事,他給鎖兒側福晉還有西北王的脖子里都套著繩索,這樣直直的垂在外頭,這幾天雖天氣不好,可不少城里的百姓來看呢。」

回雪靜靜坐著喝了一杯茶,從打開的窗戶中望了一眼院子,院子里已然白成一片,寒氣逼人,更顯的屋里炭火溫暖。

炭火「 啪」作響。

劉武臉凍的通紅,一雙手也凍的快麻了,卻規規矩矩的站在回雪面前,哈著腰回話。

回雪說︰「王方,給劉領統搬椅子來。」

王方利索的去了。搬了一把紅木靠背椅子放在炭盆旁邊,劉武這才小心翼翼的坐了。

「取取暖吧,神武門到相印殿不近,這些天雪又大,怕是很冷。」回雪默默的交待。

劉武這才敢伸出手來,在炭盆上攏了攏,這樣手上才有了些許知覺︰「我知道劉武你前來,並不是為了告訴我鎖兒被官成吊在城牆上的事。」

劉武忙起身打千兒道︰「郁妃娘娘,自鎖兒被暴尸之後,大阿哥他…….」

「大阿哥是不是常常去看?」

劉武忙道︰「郁妃娘娘真是神了。您怎麼會知道呢?」

「我不過是猜的,世間痴情人,大抵都會如此,也不是大阿哥一個人會這樣。」回雪嘆了口氣︰「只是大阿哥這麼去看鎖兒。倒又讓別人說閑話。」

劉武點了點頭道︰「誰說不是呢,大阿哥去城牆外守著,衣衫單薄,頭上連頂帽子也沒戴,身邊也沒有跟小太監,奴才怕他凍著。曾想把他請到小屋里暖和一會兒,大阿哥卻不願意,他只是直直的盯著鎖兒側福晉的尸體……每天從天亮盯到天黑,才回大阿哥府去。」

「大阿哥可曾說過什麼?」

劉武搖搖頭︰「大阿哥雖說常到神武門。卻不見他說什麼,他總是默默的站著,站一天,又回去,晌午也不喝茶,不用飯,這些天,大阿哥都瘦了。況且。官成也來過一兩回的。也問了奴才關于大阿哥的事。」

「官成問你什麼?」

劉武想了想道︰「官成問我,大阿哥是不是常來看鎖兒,還有。大阿哥有沒有說過什麼對皇上不敬的話。」

「你是怎麼答的?」

劉武默默的道︰「奴才…….奴才告訴他,大阿哥並沒有來看過鎖兒側福晉的尸首,更沒有說過什麼對皇上不利的話。」

回雪贊賞的點點頭,讓煙紫從櫃子里拿出十兩銀子道︰「多虧了你肯護著大阿哥的周全,官成這個人,你也小心,別得罪了他,他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謝郁妃娘娘提醒。」

煙紫將十兩銀子遞給劉武,回雪喝了口茶道︰「快過年了,拿著十兩銀子,在宮外置辦年貨吧,雖不多,也能應應急。」

劉武卻斷然拒絕了︰「郁妃娘娘,奴才來回話,並不是為了銀子,奴才得郁妃娘娘的賞識,才能一路走到今天,奴才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回雪心里暗暗贊嘆,倒是沒有看錯這個劉武,當年生下四阿哥的時候,還多虧他幫忙,到如今,他做了神武門的統領,還沒有忘記自己的滴水恩情,懂得報恩的人,不是一個壞人。

回雪只能讓煙紫把銀子收回。

「听王方說,神武門的人,也在刻苦操練,劉統領你,閑暇的時候還常常舞刀弄槍呢?」回雪問。

劉武不好意思的笑了︰「奴才得娘娘的賞識,能在神武門前做個統領,已是祖上積德的事,奴才更應該不辜負娘娘的期望,好好的看好神武門,看好皇上,奴才一刻也不敢放松。」

回雪點了點頭,讓劉武走了。

十兩銀子還握在煙紫手里,煙紫贊許似的看著劉武道︰「這倒是個好人,宮里不貪財的奴才可是不多見了,多少人為了一錠銀子,打的你死我活,如今給他銀子,他卻不要。」

「這就是人的分別,為什麼有的人靠不住,而有的人靠的住呢,若是拿銀子才換來的關系,有一天銀子沒了,關系自然也就沒了,如果不是拿銀子換來的關系,就像劉武這樣的,有一天即使我們沒有銀子,劉武還是劉武。」回雪望著劉武的背影,默默的道。

煙紫福了一福︰「主子果然通透。」

快過年了,內務府又開始分發年貨。

往年發的吃食,肉菜,各種綾羅綢緞都成箱成車,可這一年,皇上的身子不好,脾氣也不好,內務府去請旨買辦的奴才也被皇上罵了一頓,所以,怕皇上怪罪,內務府的人就來請示回雪。

回雪交待他們,只需按著往年的例。不多不少的購進來就行了,不要鋪張浪費,也切記不要弄的十分熱鬧。

皇上如今的心境,怕是經不得熱鬧。

內務府的奴才接了旨,把一應的東西列了單子,出宮采買以後,給送了來。

給相印殿送的東西,除了吃的,首飾,還多了兩匹綢緞。兩匹上好的蘇繡。

除了這些以外,內務府辦事的太監還給回雪送來了兩個精美的風箏。

一個是老鷹風箏,老鷹通體黑色,做的很是威武。

還有一個。是美人搖扇風箏。美人端莊,做的唇紅齒白,身上的衣裳五顏六色,手拿著扇子翩翩起舞。

冬天本不是放風箏的季節,何況安城已下了厚厚的一層雪。

可這風箏精致,也算是內務府那幫奴才的孝敬。雖普通的風箏不值什麼銀子,可這兩個風箏,倒不是一般人能得的。

小太監還故意道︰「郁妃娘娘,這風箏。是江南的風箏,听說郁妃娘娘祖上是江南,這不,奴才們去購貨的時候,特意為郁妃娘娘挑選的,也不知郁妃娘娘可喜歡嗎?」

「別宮的娘娘都有嗎?」煙紫問。

小太監打著千兒道︰「這麼金貴的風箏,哪里是誰想有就有的呢,這宮里。只有郁妃娘娘一個人有。那美人風箏。是給郁妃娘娘的,老鷹風箏,倒可以給四阿哥拿著玩。」

小太監倒是心細。畢竟是他們的心意,回雪欣然收下。

這一日是冬至前一天。

下了大半夜的雪。

早上起來,相印殿的大門都快被雪給封上了,幾個小太監手拿鐵鏟子,好不容易才將雪給鏟開,掃出一條道兒來。

回雪還在梳洗,四阿哥就來了,手里還拿著一本書。

「額娘,馬上就要冬至了,相印殿會做餃子嗎?」四阿哥一進內室就問

回雪往鬢邊插了一支赤金的簪子,笑著對四阿哥說道︰「冬至是要做餃子的,你要來吃嗎?」

四阿哥搖搖頭道︰「這些天我的功課緊呢,師傅說,得在年前把這一本書背完,我這幾天走路都想著書的事呢,這不,雪停了,我正好可以來看額娘,額娘冷嗎?可要穿厚一點。」

四阿哥如今都會體貼回雪了。

煙紫笑著擰了一把熱毛巾給四阿哥擦臉︰「四阿哥如今可是越來越孝順了。」

四阿哥抹了把臉,又重新拿起了書︰「孝順額娘是應該的。」

回雪記起前些天內務府小太監送來的風箏,便讓煙紫拿出來。

老鷹風箏被煙紫收在櫃子里,她拿了鑰匙打開櫃子,取了老鷹風箏給四阿哥。

老鷹風箏的兩個爪子做的極為鋒利,一雙眼楮也炯炯有神。四阿哥倒有些愛不釋手了。

回雪見他喜歡,心里也高興,一面又讓煙紫把炭盆往四阿哥身邊移移。

內室里燃著炭火,四阿哥跑熱了,便要月兌衣裳。回雪忙攔住了道︰「外面冷的很,雖屋里熱些,一會兒四阿哥還要回阿哥所呢,可不敢月兌衣裳,不然,一冷一熱的,就要病了。」

跟著四阿哥來的嬤嬤這才趕到相印殿,站在內室門口給回雪行禮,因身上有寒氣,也不敢進來沖撞回雪,只是福身道︰「郁妃娘娘,四阿哥的飲食起居,奴婢們都上著心呢。」

「那就辛苦你們了。」回雪道。

嬤嬤們一臉笑意︰「伺候四阿哥是應該的,奴婢不敢道辛苦,倒是四阿哥常去養心殿看皇上,如今風大雪大的,皇上又總不愛見四阿哥,四阿哥在養心殿門口徘徊過好幾次,臉都凍紅了,這才是辛苦呢。」

嬤嬤們的話讓四阿哥紅了臉。

「四阿哥,你去看你的皇阿瑪了?」回雪問。

四阿哥點點頭︰「是去看過,可是皇阿瑪沒有見我。」

「你為何去看你皇阿瑪?」

四阿哥搓著手道︰「一則,是給皇阿哥請安的,听說最近,皇阿瑪身上不好,夜里也總是咳嗽。」

「這是應該的。」回雪贊許︰「你有這份孝心,自然是好的。」

四阿哥低頭道︰「還有一點,听說大哥的側福晉如今死了,被皇阿瑪懸在城牆上暴尸,听說大哥傷心的要死,而且。安城數千的百姓,每日跟看耍猴似的涌到神武門去看熱鬧…….」

四阿哥嘆了口氣。

「那四阿哥你找你的皇阿瑪,是想說什麼?」岑梨瀾懷抱著六阿哥進來,身後還藏著五阿哥。

五阿哥的個頭又高了些,但一到相印殿,他就覺得中氣不足似的,畏畏縮縮。

回雪忙起身迎著,親自接了六阿哥抱在懷里,六阿哥也大些了,在回雪懷里咯咯的笑。一面又用手指著小桌上的果子,看來是想吃。

小桌上的果子涼了,回雪吩咐煙紫去另換一盤熱的,然後親自拿了一個給六阿哥吃著道︰「你也是的。這麼冷的天,怎麼把孩子帶出來了,也不怕凍著六阿哥。」

「我就是在永和宮太悶的慌,所以出來看看。」岑梨瀾將身後的五阿哥揪出來,指著那盤熱氣騰騰的果子道︰「郁妃娘娘不是外人,五阿哥。你去吃果子吧。」

回雪沖五阿哥招手。

五阿哥已好幾歲了,到岑梨瀾胸脯高了,可他一向不常來相印殿,對回雪也有敵意。雖想吃果子,卻不願去吃。

四阿哥默默的道︰「我只是想跟皇阿瑪說,把鎖兒側福晉的尸首給取下來,人都死了,懸在那里,是有多大的仇恨呢,所謂君子要大量,不可斤斤計較。皇阿瑪都殺了她了。為什麼還要把她。吊在那里,多可憐。」

岑梨瀾拍手道︰「四阿哥能如此寬宏大量,如此仁義。果然是宣國的福氣了。」

回雪卻忙「噓」了一聲,壓著聲音道︰「岑妃你還慣他,如今這話,也是四阿哥能說的?若讓皇上听見,不定又生出什麼事端。」

岑梨瀾細想想,倒也是,皇上如今易怒,而且又殘暴,听不得別人說他的不好,若四阿哥這話讓皇上听著,不定又惹來什麼麻煩。

回雪對四阿哥說道︰「以後去養心殿給你皇阿瑪請安這一條,倒可以有,可是,關于側福晉的事,這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

「可是——」四阿哥與大阿哥感情深厚,他不想大阿哥傷心。

回雪頓時嚴肅起來︰「四阿哥,你若是為了額娘好,也要把側福晉的事忘掉,知道嗎?那不是你該管的,也不是你能管的。」

四阿哥鮮少看到他額娘這麼嚴肅,也只得起身行禮道︰「兒臣記住額娘的話了。」

四阿哥起身的時候,不經意的踫到了老鷹風箏,老鷹風箏從桌上掉了下來,就像真的老鷹一樣,展翅奮飛。

這麼精致的風箏,勾的五阿哥心癢癢,他想要,但不敢,就推著岑梨瀾︰「額娘,我想要那個風箏。」

岑梨瀾笑道︰「那是你四哥的風箏,你想要,來年額娘讓小太監給你做。」

五阿哥頓時不高興了︰「三哥有什麼好的東西都給我,就一個破風箏,四哥有,就沒有我的份兒。」

五阿哥明明是在抱怨。

還記得幾年前,為了一個石榴,五阿哥就要跟四阿哥打起來。

如今四阿哥大了,跟著先生念了幾年書,自然不跟五阿哥計較,親自拿了風箏遞給五阿哥︰「你若喜歡,給你,不過你都長大了,什麼東西,自己想要的,就自己張口要,男子漢大丈夫,為什麼一直慫恿著你額娘替你出頭。」

五阿哥被四阿哥說了一通,面上無光,恨恨的撥弄著老鷹風箏。

岑梨瀾不好意思的道︰「這風箏做工很好,四阿哥的東西,又給了五阿哥了,四阿哥,謝謝你啦。」

這本是一句客氣的話。

四阿哥也回了一句︰「岑妃娘娘不必客氣,這風箏反正我也不愛玩,我還得跟著先生念書呢,等天暖和了,宮里頭到處都是風箏。」

四阿哥辭別出去。

五阿哥卻將好好的風箏扔在地上,岑梨瀾惋惜的撿了起來,拍拍上面的灰,卻發現老鷹翅膀處被五阿哥給摳了一個窟窿,這風箏,明顯是壞了。

岑梨瀾有些懊惱︰「五阿哥,這麼好的風箏,四阿哥好心給了你,你怎麼又弄壞了?」

「四阿哥不要的東西才給我的,我為什麼還要?」五阿哥反駁。

拔腿跑出了相印殿,岑梨瀾叫了幾聲,也沒有叫回來。不得不嘆了口氣︰「五阿哥如今,越來越叛逆了,也不知又要跑到哪里去。」

苗初跟出去一小段,又跑回來道︰「五阿哥定然是去阿哥所找三阿哥玩了,這幾年他們常常一塊玩的。」

「倒也奇怪,三阿哥比五阿哥大多了,他們卻能玩到一處。」岑梨瀾默默的道。

王方跑了進來,先在門口抖抖身上的寒氣,才壓著聲音道︰「主子,神武門那……」

王方欲言又止。

「岑妃也不是外人。你有話直說吧。」回雪摟緊了六阿哥,剛才還一心逗著六阿哥玩耍,這會兒心卻猛然縮在一處,神武門。難道又是鎖兒側福晉?

果然,王方嘆口氣道︰「鎖兒側福晉在神武門口懸著,如今都有一個月了。」

岑梨瀾默默的道︰「時間過的真快,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皇上的氣也撒了,如今側福晉的尸體。不知要如可處理呢?」

王方擦了擦額頭的細汗道︰「側福晉他們的尸體,被那個叫官成的人給放了下來,本來尸體上落滿了雪,天稍稍放了晴。出了太陽,這雪就化成了水,尸體上濕的透透的,那個叫官成的,就在宮門口點了兩堆火,把尸體放在上面燒燒……」

王方的眉頭都皺到了一起,這麼殘忍的事,他想想就害怕。可這一幕。偏偏是他親眼所見的,如今想起,脊梁骨都打顫。

煙紫哆嗦著道︰「官成他們要燒了側福晉?」

王方搖頭道︰「他們是把尸體燒熱了。然後………扔在地上,趕了幾只狗來,狗把側福晉他們………他們啃的…….哎,慘哪…….奴才……都說不出來了。」

王方蹲子,實在忍不住,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他雖是個太監,也是個男人,一向不哭,可如今,卻被所經歷的一切引的心里酸楚。

岑梨瀾手里的風箏「啪」的掉在地上︰「你說什麼?官成那個畜生…….把鎖兒他們喂了狗?」

王方不及擦眼里的淚,便重重的點了點頭︰「可惜大阿哥在旁邊看著呢,這不,大阿哥死活不願意,要跟官成拼命,官成讓護衛架著大阿哥,大阿哥是讀書人,人又瘦弱,哪里是他們的對手,結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鎖兒側福晉被野狗給吃了,剩下森森的白骨,也被官成扔進了火里燒,結果,側福晉什麼也沒有剩下。」

回雪臉上驟然冷了︰「那大阿哥怎麼樣了?」

「大阿哥已暈倒在雪地里了,最後,是奴才叫了大阿哥府上的人抬了大阿哥回去,請了大夫給大阿哥看診呢。」

岑梨瀾罵道︰「是誰給了那個禽獸如此大的權利,把死人喂給狗,這還是宣國嗎?如今又不是災荒年月,發生這樣的事,真是奇事,呵呵,一連串的奇事,怕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六阿哥見岑梨瀾繃著臉,十分氣憤的模樣,他有些害怕,縮在回雪懷里「嗚嗚」哭起來。

回雪將六阿哥遞給岑梨瀾,岑梨瀾抱著他晃了晃,六阿哥便沉沉的睡了,嘴里還含著一點果子渣兒。

「除了鎖兒側福晉的事,還有什麼奇事?」回雪問。

岑梨瀾將六阿哥交給苗初,壓著聲音對回雪道︰「你還沒有听說嗎?三阿哥的生母蘇答應,本來躺在宮里,半死不活的,沒有一點知覺,喂她飯她便吃,不喂她,她也不知道喊餓,听說最近總有太醫往她宮里跑,听說,蘇答應昨兒還蘇醒了幾個時辰呢,只是呆呆的坐著,也不說話,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有這樣的事,你是說,蘇答應她又醒了?」

岑梨瀾點點頭︰「這事就跟鐵樹開花似的,我總覺得不是什麼好兆頭。依我說,蘇答應躺在那里沒有知覺還好,若是真醒了,又有了知覺,看到這血腥的皇宮,看到如今的皇上,她也得被氣死。」

岑梨瀾一向口無遮攔。說到氣憤的地方,聲音也是越來越大。

六阿哥在苗初懷里安心的睡著,平時岑梨瀾不在宮里的時候,都是苗初代為哄六阿哥睡覺,六阿哥倒听苗初的話。

回雪坐那沉默了一會兒,見王方忍不住的流淚,便問他︰「官成把側福晉喂了狗,皇上可知道麼?誰給他下的旨,他如此膽大妄為?」

「听神武門統領劉武說,皇上說了,讓官成隨便處置尸首,官成他便…….哎。」王方一直嘆氣。

「皇上讓他處置,也沒讓他把側福晉喂狗,他這個死奴才,等我去回了皇上……」岑梨瀾站起來就走,卻被回雪給拉住了︰「你是去養心殿找皇上嗎?」

岑梨瀾點點頭。

「皇上連阿哥們也不見,更不會見你了,況且,官成是得了皇上的旨才去處置尸體的,皇上一直恨鎖兒,如此結局對咱們來說,是不忍直視的,可在皇上看來,倒可能是大快人心,你去找皇上說什麼?不是雞蛋往石頭上踫麼?」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妃常宮闈最新章節 | 妃常宮闈全文閱讀 | 妃常宮闈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