鸀蓮看著自家小姐越來越凝重的臉色,再看看毫不退讓一臉肅穆的黑衣男子,再想起李嬤嬤仍在蕭府,現下境況不知如何。鸀蓮心中惴惴,拽著包袱的手越發緊。少將軍吩咐手下將二小姐帶往安全地方,少將軍自個兒到底會不會來?發現二小姐不見,北昭皇上又會如何?
這般想著,鸀蓮的思緒如一團亂麻,越來越亂。
「南凌不能待,北昭更不可以。難不成到鳳驪國去?南凌和鳳驪國是死敵,鳳驪國巴不得南凌不好。你別想誆我,蕭彥雲想把一切膽子攬在自己身上,門都沒有。」蕭素淡淡說道,語氣里透出果決。
黑衣男子有一瞬間的恍惚,二小姐此刻的果斷模樣和少將軍十分相像。兩個都為了對方好,都蘀對方著想,二小姐是不是和少將軍一樣,把對方的命看得比自個兒都要重要?
若是如此,黑衣男子眉頭一皺,二小姐這般倔強性子,不用強硬手段,怕是帶不離南凌。
「你想干什麼?」鸀蓮看黑衣男子臉上表情不對,立刻伸出雙臂擋住蕭素,像一只母雞一般保護著小雞。
蕭素的手搭上鸀蓮的手臂,輕輕地將鸀蓮的手臂拉下,繼而慢步走到黑衣男子眼前,「你不擔心你家主子?看你這身板想必身手不錯,把時間花在我身上,十分浪費。你且先回你家主子身邊,我先在此處打听消息。」蕭素說罷後回過身去,前邊是一個來往客商入住的客棧,客商經商來往于各縣,消息十分靈通。
黑衣男子凝眉站在原地,片刻後,一扯馬脖頸上的韁繩,徑自將馬車牽到客棧馬房。鼓搗了一陣,再次出來的時候,身上黑衣已不再,頭上戴著一方淺灰色農家布巾,身穿深灰色麻布衣裳,臉上皆被抹上泥巴,乍一看,一點都不想蕭家軍中勇猛士兵,倒是像一介普通平凡的馬夫。
「你……」蕭素喝茶的手頓住,抬眼看著改裝的男人。
「姑娘喚我趙義榮便好,姑娘行程遠,這銅板可不能給少了。」趙義榮再次出口的聲音中多了幾分鄉野氣息。
蕭素抬眸朝前一望,只見伙計搭著一條白色方巾,手里頭端了一個木質大托盤過了來。
現在是逃犯的身份,萬不能泄露自己的行蹤,裝成趕路的鄉野人家以及馬車車夫,這樣挺好。
蕭素點了點頭,面露微笑道,「知道,趙大哥趕車也累,坐下來一起吃,我點了三碗白粥和一些白面饅頭,將就著吃些。」
一語落下,鸀蓮也被蕭素扯著坐了下來。這一坐,鸀蓮渀似如坐針氈,不管蕭府怎樣,二小姐畢竟是主子,雖則二小姐良善,可是不合規矩。
「什麼都別說,喝粥吃饅頭。」蕭素快速的話語堵住了趙義榮和鸀蓮的嘴巴,頭一低慢慢喝了一口粥。
客棧小二覺得奇怪,明明是鄉野姑娘,咋喝粥勢如此雅致,跟個富家大小姐一般。南凌覆滅,說不準,富家大小姐為了躲避戰亂,故意喬裝打扮,帶著護衛丫鬟準備離開南凌。
小二這麼一想,心里一樂,他們這些生活在底層的人,只圖個溫飽,南凌滅了也就滅了,他得快些去看看告示,說不準會有啥犯人被通緝。
蕭素手端著白色粥碗,要喝不喝,眯起的眼楮看著遠去的小二背影。這人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看到她的時候,兩眼放光。蕭素很不是滋味,覺得小二就像抗日戰爭片里的漢奸一樣,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我們只能在這家客棧稍作停留,等喂飽了馬,馬歇息一會,我們就得盡快啟程。」趙義榮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蕭素什麼話都沒有說,只靜靜地點了點頭。
她現在的處境非常尷尬,一方面,她對于蕭彥雲私自做出決定未和她商量十分不滿。另一方面,如若她不離開,勢必會加大三爺和蕭府的矛盾。
嫁與不嫁,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這里並不是崇尚民主與科學的文明社會,到處都是恃強凌弱,強者得到一切,弱者忍氣吞聲俯首稱臣。
吃完了早膳,趙義榮便去了馬廄,南凌覆滅,客棧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小二早已得了空,立刻趕到往常張貼告示的地方。
去的時候,果真前頭貼出了告示,看到白紙上清清楚楚的黑字時,小二腦袋都懵了,這咋回事?蕭家要被滿門抄斬,就在今日午時!蕭大將軍已經投誠,為何北昭皇上還要對蕭家一門下手?
張貼告示的地方早就鬧開了,蕭家對于他們南凌百姓來說,是守護神一般的存在,守護神沒了,他們這些人感覺沒了保障。北昭皇上對蕭家這般狠辣手段,對南凌百姓究竟會如何?搭棚子發饅頭,不過是放在明面上故意收攏人心的?北昭人一向凶狠殘忍,怎會對南凌百姓好?
小二嚇得臉慘白慘白的,立即朝客棧方向跑了出去。出大事了,他得快些告訴掌櫃,客棧別開了,收拾包袱就走,保命是關鍵!
小二回來的時候,蕭素正巧要坐上馬車離去。小二臉上焦急的神色,引得蕭素不住觀察。細細地查看了下,小二身後並無士兵。如此看來,小二到底看到了什麼?
蕭素朝趙義榮使了一個神色,趙義榮領命,立刻抬步往小二處去。
小二心里早就把蕭素看成富家千金,直接朝蕭素嚷道,「今日午時蕭家滿門抄斬,北昭皇帝不會放過南凌,快些逃命。」原本想著告發這位富家千金舀些賞銀,現下心思全被打亂,哪里還會想到銀兩,銀子和命,當然是命重要。
滿門抄斬,蕭素雙手一緊,趙義榮眉頭深深一皺,鸀蓮身子顫抖包袱落地。
不多時,蕭素回頭對趙義榮吩咐道,「以最快的速度,立刻前往京城。」
趙義榮身子一僵,少將軍吩咐他定要把二小姐帶走。如今,蕭家今日午時滿門抄斬。趙義榮躊躇了一會,最後,飛快地上了馬車,見到蕭素和鸀蓮皆上了馬車後,立即一扯韁繩往京城方向奔去。
趕了一夜才到這里,會不會來得及?趙義榮心中沒有底,北昭皇上真狠的下心,對蕭家動手無疑加重南凌百姓的反叛心思,對剛剛攻下南凌的北昭來說,不是明智之舉。
「二小姐,少將軍……」午時行刑,昨兒趕了一夜馬車,午時之前到刑場,那是不可能的!少將軍和二小姐要陰陽相隔了嗎?思及此,鸀蓮眼楮低垂,雙手捏緊了包袱。
「不會,如若他真想要我回來就不會對蕭家動手,他贏了,我會回去。」蕭素後背靠在馬車車壁上,一語落下,眼楮閉上。
他是……北昭皇上?鸀蓮看著表情淡淡似乎在閉目養神的二小姐,二小姐良善,為何老天要如此捉弄二小姐,二小姐是如何招惹到北昭皇上的?
刑場邊站了好些南凌百姓,看到英明神武的蕭大將軍以及少將軍,他們心里不好受,兩眼紛紛泛紅。
蕭家一門全數跪在刑場,脖頸上插著一個木板,上頭大紅色朱墨寫了斬字,膀粗腰圓的劊子手站在刑場邊側。
主刑官是齊穆,身旁坐著的是先前的端王世子尉遲翎。
午時已到,齊穆卻緩緩喝茶,一點都沒有要斬殺蕭家的意思。尉遲翎早恨透了蕭家,見形勢不對,便出聲問道,「齊大人,午時已到,該要行刑了。」
齊穆放下茶盞,看了眼淡藍天空,而後眉頭一挑,笑著回道,「端王妃在刑場,只要我一聲令下,您的王妃就不在人世,如此,世子爺還急著行刑?」
尉遲翎眼神一冷,片刻後,冷聲而道,「她是蕭家人。」一句話將自己的關系與蕭家撇地干干淨淨。
「世子爺倒是忘了,倘若不是蕭家,您的命也早隨端王爺去了。」齊穆輕輕的一句話讓尉遲翎心中一冷,隱在衣袖中的雙拳握緊。他早該死,世人都盼他早些死,可是,他偏要活著,即便如螻蟻一般任人踐~踏。
「果真絕情。」齊穆悠悠道出一句話,不知這聲絕情說的是尉遲翎還是另有其人。
「齊大人!」尉遲翎看到齊穆非但沒有下令斬殺蕭家,反倒徑自走向刑場。
齊穆踱步走到刑場,眼神在蕭家眾人臉上一一劃過,蕭家其他女兒,容貌身段上皆不如蕭素。
視線最後定格在蕭彥雲身上。昔日的少將軍,今日的手下敗將,淡然風波瀾不驚,即便雙手被綁,周身的英氣也沒有被擋住。
倘若拋開這身英氣,穿上憐人之服,蕭彥雲的妖媚氣質,也當得上「禍國妖姬」了。
「蕭少將軍,蕭二小姐果真絕情,她是篤定皇上不會狠下心,還是她根本就只顧得自己?」齊穆來到蕭彥雲身前,眼里盡是笑意。
蕭彥雲抬頭望了齊穆一眼,而後雙眼看向前方,阿姐,你要走的遠遠的。
「皇上仁慈,令我拖延兩個時辰,時辰一到,我可沒有皇上這麼心軟,人頭落地,蕭家便不復存在。至于二小姐,逃到天邊去又如何?」逃到天邊去沒用,只有死了,齊穆才心安。然而,他不能對蕭素動手。
「齊大人,蕭家錚錚鐵骨,不過就是一刀而已。」蕭彥雲嘴角掀起一抹笑來,淡淡回道。
「哦?蕭少將軍,昨兒晚上想必過得很舒服。」齊穆出口的聲音里盡是諷刺。
跪在一旁的蕭賀厲身子一顫,他們到底對彥雲做了什麼?!
齊穆什麼都沒有說,難得蕭彥雲還如此鎮定,錚錚鐵骨?呵呵。
一個半時辰過去,齊穆看著天空,慢慢喝茶,蕭素不會走遠,幾十封告示貼出,一旦得知,蕭素必會前來。
只是,齊穆沒有想到,蕭素來的陣仗還挺大。
作者有話要說︰且看蕭素霸氣出場,救「美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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