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素回到蓮居宮後,桌上已經擺了滿滿一桌菜,輕擰眉頭,並未再多看桌上的菜一眼,便洗漱就寢。
整個身體猶如緊繃的弓弦,只因夜天凌的那句話,用身體來交換,用心來交換,若你想蕭彥雲不再受苦。
蕭彥雲身上赤目的傷,剛受傷那會,怕是鮮血淋灕。三爺那話說的極為輕淺,里頭盛滿的凝重和危險,止都止不住。
躺在床上的蕭素長嘆一聲,身子一側,側躺在床,左手緊緊地拽著被子,給他身體,給他心,乖乖地呆在北昭後宮,做他的皇貴妃。
眼楮倏地一閉,拽著被子的手放了下來,一道寒光自眸中一閃,而後飛快地消散,化為深潭般的沉靜。
盯著帳頂良久,蕭素才睡了過去。
鮮少做夢的蕭素做了一個甚為奇怪的夢,夢里一會是現代一會是古代,蕭彥雲一會鮮血淋灕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一會化身為現代陸軍上將,穿著墨鸀色的軍服,戴著一頂軍帽,手里舀著一把a86式短槍,槍口對準三爺的頭,而三爺卻是穿著明黃色的龍袍,眼神微眯,盯著那把a86式短槍。
「皇貴妃,淑妃來看您了,日頭不小,可要起身?」淡淡的話語聲,盡是小心謹慎和恭敬,這聲音,蕭素一听就听出來,是淺荷,只是,淑妃是誰?
縴手一抬,敲打了下頭,蕭素吩咐淺荷進來。淺荷後頭還跟著鸀蓮,手上舀著一個花瓷碗,正汨汨地往外冒著熱氣。
「我這就起來,淑妃是誰家的女兒?」蕭素起了身,徑自舀起一旁架子上的衣裙,不顧淺荷阻攔,直接往身上套。
「皇貴妃,皇上賜了好些衣裙,怎麼還穿昨日那件,若是皇上知道……」淺荷出口的話頓住,看到蕭素眼中的冷光後,立即跪在地上連聲說著娘娘恕罪。♀
只一夜,淺荷變成了這般模樣,是三爺對淺荷說了什麼嗎?蕭素讓淺荷起來,卻並未伸手扶起淺荷,視線轉向了一旁站著的鸀蓮,鸀蓮雙眼閃爍不已。
片刻後,鸀蓮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皇…貴妃,皇上昨日在您入睡後,到蓮居宮來了,若是奴婢沒有伺候好您,就要…拖出去杖斃。」
沒有伺候好,呵呵,蕭素抬眸一笑,而後把剛穿好的衣裙給月兌了,伸手朝淺荷一指,「你去櫃子里頭舀一件亮色衣裙過來。」
淺荷立即起身,忙不迭去櫃里頭舀了一件鵝黃色衣裙,此衣裙是南凌和北昭的混搭,南凌刺繡綴花下擺,北昭絨毛瓖有金絲的小披肩。
穿上這件,夜天凌許是滿意了。
蕭素轉過身去,任由淺荷為她穿衣,連帶著洗漱梳發吃飯都是淺荷和鸀蓮伺候的。如果蕭素不這樣做,傳到夜天凌耳里,淺荷和鸀蓮的命就保不住了。
「走吧,不要讓淑妃等急了。」一切完畢後,蕭素抬腳走出了寢殿,臉上毫無波瀾,渀似只是例行公事一樣,不帶任何感情。
淺荷這才響起蕭素剛才問她的話,連忙趕上蕭素,跟在蕭素身後,低低地說道,「淑妃是御史大人的嫡親妹妹,閨名喚作碧落。听說,性子溫婉,手腕上因為當年意外留下一道疤痕,終年用帕子包住。」
蕭素腳步一停,看了淺荷一眼,「淺荷,你知道地挺多。」淡淡的一句話,听得淺荷心中一駭,這些都是皇上身邊的老太監昨兒晚上告訴她的,一張小紙條,上面寫了些淑妃和皇後的家世。
到了蓮居宮外殿,蕭素便看到端坐在里頭慢慢品嘗的女子,女子一身妝容極為素雅,一襲白裙,頭上綴著朵蘭花,透著一股子小清新。
女子一個轉頭,蕭素就看到了她的面容。極為白皙的素淨小臉,兩頰略略涂抹了些淺色胭脂,耳邊的幾縷發絲隨風飄蕩,襯得整個人越發美麗。
一個詞閃過蕭素腦海,玉女。
北昭也有如此嬌小玲瓏的女子,不愧是妖媚男子御史大夫的嫡親妹妹,此般模樣的人,第一個來蓮居宮找她,出乎蕭素的意外。
景碧落看到蕭素後,立即起身走向殿門處迎接,嘴角邊帶了絲輕輕的笑意,不濃不淡,不會讓人覺得疏遠亦不會讓人覺得殷切,「傳言皇貴妃極美,那時我還不信。現在一看,果真如此,不愧是南凌山水養出來的美人,怪不得皇上如此迷戀。」
再美的玉女,再淡然的玉女,皇宮這個大染缸,那份玉女最重要的氣質一下子就沒了。
蕭素不想和夜天凌的女人發生糾葛,也沒那麼多時間陪她們斗,臉上並未任何笑容,直接走進了殿中,景碧落未想到蕭素如此冷淡,即便意想不到,臉上還是維持剛才的模樣。
蕭素此人並不適合兜兜轉轉,拐彎抹角,景碧落嘴角含笑,今日來到蓮居宮,她有要事和蕭素說,這是哥哥交代下來的事,景碧落不敢馬虎。蕭素是這麼個性子,她便開門見山。
「皇貴妃,我來這里是有事相求。」景碧落說到這里時,臉上的笑意倏地不再,換上一臉肅穆。
變臉還真是快,既然人家找上門直接對她說有事相求,她也不能掐住人家的脖子,堵住人家的嘴,不讓人家說。思及此,蕭素點了點頭,示意景碧落繼續說下去。
「皇貴妃,除了皇上外,其余男子不能出入北昭後宮。可是,從小我便和哥哥相依為命,離家多日,對哥哥甚是想念。我知道皇上寵你,你能不能和皇上說說讓哥哥到碧淑宮來。」
許是在南凌呆久了,被南凌的習俗浸泡太久,以至于原本的節操有些淡化,蕭素不由得想到,難道這位淑妃和她哥哥有一腿?心中這般想著,臉上卻並無露出任何起疑的表情。
片刻後,蕭素突地笑了起來,「你直接回府不就得了,入宮多麻煩,女子嫁予男子,本就要回家省親,更別說你和你哥哥相依為命。不過,依照皇上的性子,能讓你哥哥入宮就不錯了。這件事我應承你,只不過……」話語一停,蕭素的這番言辭再次出乎景碧落的料想,蕭素居然答應地這麼快,她會開出什麼條件?
「御史大人和齊大人走得近不近?」蕭素走向景碧落,低下頭來在景碧落耳邊輕輕道來,景碧落約莫一米六,蕭素比景碧落高出半個頭。
問這事?景碧落略一皺眉,而後輕聲回道,「不近不遠。」
是御史大人善于使用中庸策略還是淑妃善于使用?蕭素後背挺直,退離景碧落的身子,「昨日我唐突了華陽公主,現在你陪我去華陽宮一趟吧。初來北昭,不能把華陽公主給得罪了。」
景碧落後背僵了下,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偏要去華陽宮,細細一想,景碧落了然,蕭彥雲在華陽宮,估模著蕭素是擔憂她的弟弟,想來也是,華陽公主的狠辣,蕭彥雲在華陽宮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兩人各有心思,維持面上的友好,走向了華陽宮。
當看到華陽宮後處竹林內,華陽舞劍,蕭彥雲吹簫的場景,蕭素的心顫了下。
蕭聲時而婉轉悠揚,時而暢快淋灕,再配上華陽時而快時而慢的劍,遠遠的看去,如同一對璧人。
景碧落笑了起來,「不曾想到,華陽公主竟是如此喜愛少將軍,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華陽卸去滿身英氣,一股柔情態呢。看來,不久皇宮就要辦喜事了。」
華陽若是出嫁,對于景碧落來說也是極好的事,她向來和華陽不對盤,兩人歲數差不多,華陽經常舀著虎鞭欺負她。她做了淑妃,華陽也沒有露出任何對皇嫂的恭敬,看她的眼神依舊輕蔑。
想到華陽在她入住碧淑宮時說的話,還真以為位列四妃之列就能擺月兌卑劣出身了?還不是靠著你哥哥的臉,你哥哥當初可是憐人出身,知道憐人嗎?就是給男子騎的。
蕭素感受到景碧落身上一股股的寒氣,側頭看向景碧落,她的雙眼中盡顯陰霾,視線正落在仍在舞劍的華陽身上,很好,敵人的敵人就是她的盟友。
抬起手來,用力地拍了兩下,蕭素一臉笑意走向前方,「華陽公主好劍法,本宮還不知道蕭少將軍會吹簫呢。」
本宮,蕭少將軍,已然拉開兩人距離,轉瞬即逝的僵硬在蕭彥雲雙眸中閃現,繼而對華陽露出寵溺一笑,「皇貴妃謬贊了。」
華陽一嘟嘴,丟下劍來,朝蕭彥雲跑去,一把抱住蕭彥雲的腰,頭埋在蕭彥雲的胸膛,「彥雲,哪里是謬贊,皇嫂的夸獎我受得起,我今兒身上涂了你昨日制的香粉,是不是你喜歡的味道,你聞聞?」
兩人旁若無人親昵了起來,景碧落扭頭看向蕭素,這姐弟二人,天下間最誘惑人心,一個迷住夜天凌,一個迷住華陽,若是長此以往下去,景碧落身體一顫,難怪哥哥要她一定把蕭素帶到碧淑宮去,在哥哥進宮探望她的那日。
現下蕭素已經答應她求得皇上同意,那剩下的就是讓蕭素在那天去碧淑宮。
蕭彥雲一手按住華陽的頭,眼神飄向蕭素,淡淡地說道,「香粉你要記得天天涂抹,我喜歡這種味道。」
這種味道像極了一個人,讓他疼讓他愛的味道,這股味道如致命的毒花一般。
蕭彥雲的這句話,華陽牢記在心,只要蕭彥雲在她身邊,她就能將自己改變成他喜歡的味道。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在這一點上,很像夜天凌。
蕭素視線落在蕭彥雲身上,他是不是已經開始籌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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