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在她七歲那年江容至和她在練功房里練嗓子其間有人來訪江容至便出去見客她練累了便下樓去喝水結果在樓道那里听到了房間里那段談話
「那個戲班一年前早就散了人員的資料都在這里」一個令她陌生的聲音
後來她才知道那就是所謂的私家偵探不管你隱瞞多深都可能被挖出來的私家偵探
「那個女人呢」
「那個年輕女人叫白芷也就是先生你要找的那個女人到戲班的時候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白芷的名字陌生的女人名字卻令江容至靜默了好一陣
「也就是說她那一年的確來了西塘」
「是的是她親手把兩個孩子帶來又把孩子留在了西塘這都是我找到以前的戲班戲子問到的」
又是好一陣的靜默
「那個女人現在在哪里」
「……三年前得肺癌去世了她的朋友把她葬在了南京」
江容至的聲音變得異常疲憊「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先生」
她趕緊跑回樓上的練功房那一天江容至都沒來
那段話她很是迷糊白芷是誰她不知道江容至突然變得疲憊脾氣也更壞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但是從此以後江容至對她越加苛刻起來如果說三歲開始便少不了鞭打關閉室那麼後來便更是殘酷他經常會掐著她的脖子眼里噴著憤怒的火光「你記著這一輩子你得唱戲嘗試你母親對我的虧欠」
或是「你這張臉就是為我而存在的你改變不了」
或是「你會不會有一天也會拋下我而去」怎麼會呢因為她一直想離開他恨不得遠遠的
她不記得自己的母親可是那樣的江容至讓她害怕
曾經有許多人夸她漂亮可是漸漸的等她長大才意識到每一次江容至看她的眼神都是看另外一個人仇恨的眼神
那種恨意像火一樣著燃
直到十三歲生日那晚她練嗓子時出了差錯江容至憤怒無比拉著她就要把她關進暗房里她一想到那樣的黑暗就恐懼第一次反抗了江容至江容至一個耳光扇過來臉上火辣辣的痛
江容至轉身出門她知道一定是去拿鞭條了
在等江容至拿鞭條的時間里她看著全身鏡里自己的臉那是一張無可挑剔的臉然而現在卻因為這張仍帶給她命運的不公平
如果她可以親手終結這種不公平的命運
如果可以的話
只有她知道她需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讓刀刻在自己的臉上一刀一刀地刻下去便痛苦一分她死死咬著唇咬出了血那些血洶涌而出
等江容至來的時候驚愕地瞪大眼楮隨即便跑過來奪下她手里的刀「靜歌」
那是第一次在江容至眼里看見絕望與傷心那是第一次在這個什麼都不在乎人的眼里看見這樣的波動情緒
當時的江容至抱著她就跑出門手里還拿著那把刀然而就在下樓時因為跑得太急兩個人一起滾下樓梯她在江容至懷里月兌手而出腦袋咚地撞向牆壁在暈過去之前她看見的是江容至滿身是血地跌向手扶欄之外
在最後一個意識里她突然想到江容至跑來練功房的時候手里沒有拿藤條
為什麼
這個為什麼在她醒來得知死亡訊息的時候便遺忘在記憶的塵埃里那一刻她就決定要忘記
將那個人所帶給她的殘酷童年忘得一干二淨
杜顯揚曾經幫她上藥時說「有些愛的表達方式過于苛刻也許你長大後就會明白」
她不會明白她現在也還是不明白別人的父親對自己的孩子疼愛不來偏偏為什麼她的父親對孩子這樣
靜歌看了一眼無力靠在身後粗大香樟樹的靜笙所有的事情說出來即使再不堪也少了那窒息的壓迫
靜笙低著頭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是可怕的沉默
良久他才緩緩抬起頭那是一種陌生的光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她然後爆發出一陣涼涼的笑聲「原來最傻的不是我不是你不是黎寫意不是我們五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原來最傻的是那個人……哈哈」
她瞬間失聲嘗試叫了一聲「哥……」
靜笙無力地揮揮手「不要叫我哥哥了我不是你的哥哥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不要再叫了」
她的眼淚流下來「哥哥」
靜笙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車子一下子奔了出去
靜歌忙推了推青陽「青陽你快去追我哥哥快去追他啊他會出事的」
青陽顧不上什麼攔了的便上車了
「你在這里等著我馬上回來接你」薜青陽上了車回頭又叮囑了幾句
她在路邊坐到許久把臉埋進雙臂里只听見不停有車子飛馳而過那種刮擦著路面的聲音就像一把利刀刺得她鮮血淋灕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這幾年的生活片斷一點一點地在她的腦海里鮮明起來
她花了十年來忘記結果反而更清晰她仍然記得西塘的樣子仍然記得江容至植入自己生命中的那種本能仍然記得西塘少年和年少的自己
那時候她想得到更多的愛就會想盡辦法讓自己得到那時候她是害怕孤獨的其實每一次小朋友欺負她的時候她都感覺很害怕想著如果有誰能來救自己就好了就像被江容至苛刻對待的時候她想要是有誰能來救她就好了
讓她不受皮膚之痛精神之疼然而誰也沒有來
誰也沒有來所以她只有自己選擇自己的方式
那些少年時期的欺騙叛逆勇敢有多少又是認真的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才站起來剛準備走的時候手機就響了青陽的聲音傳過來「靜歌靜笙出事了現在到了醫院」
她來不及听青陽說什麼關上手機就朝大路上奔去她慌慌張張地跑凜冽的寒風吹過來她才發現自己的帽子還有圍巾都丟在了別墅里她現在管不了那麼多穿著高跟鞋跑得不方便就月兌了鞋子丟了繼續跑
一輛黑色的寶馬跟過來黎寫意的臉露出來「上車」
靜歌連頭都沒動一下繼續往前跑寒風鑽進她的脖子里凍得她幾乎要失去知覺
黎寫意下了車上前幾步一把拉住靜歌厲聲說「上車江靜歌」
江靜歌回過頭來
他愣住了
兩行眼淚掛在她的臉上她瞪著他「你干脆殺了我好了讓我上你的車」
黎寫意別開臉但依然固執地握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你想送我去地獄嗎」靜歌冷笑地看著他說罷轉身就走
黎寫意皺眉拉住她「江靜歌你非要這麼無理取鬧」
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在夜色里驚飛了月色然後再啪的一聲又一耳光
靜歌連續扇了黎寫意兩個耳光哭道「你想怎樣你到底是想怎樣你十年前想毀了我現在還想毀了我你到底是想怎樣黎寫意」
黎寫意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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