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城是顧青桐的弟弟,比她小一歲。
曾經在顧青桐的生命里,有長長的9年,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個弟弟的存在。
直到母親葬禮的那天……
那天她立在母親遺像前,向來致禮的來賓躬身回禮。她一個禮還沒行完,便听見周遭的抽氣聲。
一向沉穩的父親,那一刻腳步有些散亂地奔出門去。
她便朝著父親奔去的方向偏了偏頭,然後看見門外,宛若嫣紅落雨一般飄落的合歡花里,立著的一對母子。
那個母親,青桐認得,是父親從前的秘書。青桐記得她的名字︰陸婉珍。
陸婉珍美貌而年輕,滿臉隱忍的哀戚,對著父親柔婉地哭,說,「我是想,好歹今天是大姐走的日子,我怎麼也該帶著青城來給鞠個躬。不管怎麼說,青城從血緣上來論,也算是大姐的兒子。大姐命里無子,就讓青城執孝子的禮吧……」
那一聲之下,青桐便什麼都听不見了。只能看見那漫天的合歡花,像是染了血的淚一般,不停地下,不停地下。
再然後,看見了那個穿著白襯衫、黑長褲的小男生。
他的眼楮像是兩片薄薄的柳葉刀,穿過紛紛人影,直削到她的面上。
他也在打量著她。
他帶著跟他母親截然不同的表情︰憤怒、不屑、薄情、譏誚。
當看見她在看他,他便桀驁地挑起唇角,毫不畏懼地,甚至是輕蔑地瞪回來。
那天場面上雖然亂了一陣子,可是顧青城的出現,成了最好的穩定劑。顧家所有親友從開始的震驚,到挨個走上來跟那小男生親切地說話。
青桐知道,那個女人用她的兒子,終于贏了。
陸婉珍得以走上前來向母親行禮。表面的謙恭哀戚之下,挨著她最近的青桐卻清清楚楚听見陸婉珍的呢喃︰「鞠卿,我來奪走你的一切了。」
青桐霍地抬頭,想要告訴父親,卻迎上那小男孩警告的目光。
那時只有8歲的顧青城白臉黑瞳,冷冷地說,「如果你敢說出去,我就也會奪走你的一切。」
那孩子邪.惡地笑,「你爸、你的家,你從小受到的關愛……只要我想,我便都會輕易奪走。」.
往事隨風飄散,滿園如火如荼的合歡花將青桐又拉回現實。
不管曾經如何恨,為了爸,她也已經學會了對這對母子逆來順受。對著陸婉珍,她也可以低眉順首地喊媽媽。
「好的,媽媽。」青桐乖順答應。
從顧青桐的角度望過去,是顧青城的背影。白皙清瘦的少年,背對著她,在猩紅絲絨面的沙發上坐得筆直。一雙裹著牛仔褲的長腿傲然翹起。一把漆黑的發絲,被風吹拂著,輕輕掃過他白襯衫挺括的衣領。
青桐吞了口氣,定了定神方說,「青城,听媽媽的話吧。媽媽為此整整忙碌了一年。你不知道,我卻都看在眼里。」
「是麼?」少年冷冷回應,身子沒動,只回轉過頭來,「你也覺得,我應該去?」
一雙黑瞳猛地閃過燙人的光芒,仿佛劍光,劈得青桐無所遁形。
「是的。」青桐只能努力壓抑,小心回答。
不知怎地,心跳仿佛漏掉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