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天色暗的早,濕氣比較重,監牢外面看門的獄卒好像早有準備,在官服里頭塞了厚厚的棉背心來御寒,這會兒一刮風,越發是覺得幸虧沒少穿衣服,獄卒把自己的腦袋蜷縮在領口里,都舍不得伸出來。《》這麼著,才感覺到了絲絲暖意。、
風吹的臉疼,可夜幕一降臨,人就容易犯困。
獄卒正處于兩眼朦朧意識迷糊的狀態,就見遠遠的走來一個人影,穿著華麗的裘皮大襖,雖然還沒到冬天,這麼穿有些搶眼的嫌疑,但當獄卒看清來人的相貌時,再也不敢評頭論足了。
"喲,這不是滄大少爺嘛,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全鎮上下男女老少似乎都知道這個混世小魔王的威名,不敢惹他這尊活佛。
滄簫是把手揣在兜里,想來凍得厲害。
身後空無一人,獄卒倒是納悶,這位爺什麼時候成了獨行俠?
平日里滄簫身後從來不少那些狗腿子。怎的今夜都去歇息了?
見滄簫不回話,獄卒也自討了沒趣,不好巴結的人,只得近而遠之。他們知道大牢要看好,更知道滄簫經常在太歲頭上動土,想必是要進去探訪重要犯人,也早已得了縣太爺批準得,于是便不阻攔,比了個手勢︰"滄少爺您請,外頭風大。"
獄卒的諂媚笑容可算是博得了滄簫一絲好感,這邊張口問話︰"那個姓楊的小子現在怎麼樣了?"邊問著,邊往大牢里去。
惡臭一陣陣傳來,滄簫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這舉動被眼尖的獄卒看在眼底,心里一顫︰"滄少爺您放心,其他的獄卒們正在好好招待那小子呢!"
這話中也听不出善意惡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滄簫跟小楊有甚交情。
滄簫走到最里間的重犯牢室的時候,那群喝酒的獄卒早就凶神惡煞的在那兒待著了,手里拿著各種刑具,有點逼供的意思。
看門的獄卒多點了兩盞油燈,牢室瞬間亮堂起來,小楊臉上黑乎乎的泥巴跟黃綠色的干草穗子,以及殘余的一些"被折磨"的痕跡都清晰可見,紅一塊紫一塊,慎得慌。
眾審問都獄卒見滄簫來了,都噤了聲。
"滄少爺,木棉她,沒事吧?"
小楊艱難地從喉嚨口蹦出幾個字,兩眼一翻,已然疼暈了過去。《》
他顯然還沒弄清楚局勢。
黎府。
"阿月,不是我這個當家主母不通情達理。"黎夫人一邊嘆氣,一邊擦著自己額邊的細汗,"現下咱家的情況你也瞧見了,老爺怕是不行了,允浩他伯父和嬸嬸又都在這住著,湘姨娘那邊也成天不讓人安生。家中正需要你……"
黎夫人話都還沒說完,就見月娘撲騰一聲跪了下去。
"月姨,你這是做什麼?"黎家大少爺看著這位母親最信任的女婢竟然這麼激動,不禁有些吃驚。
黎夫人也是嚇了一跳,立馬去扶。
"有話好好說,干嘛跪著呀!"黎夫人有些埋怨的道。
那跪在地上的月娘哪里肯罷休,硬是跪著不起來。
跟在黎夫人身邊伺候了半輩子了,月娘從沒跟這位主母如此生分過。
黎允浩就愣在那兒看著,不明白這主僕兩個鬧的是哪出。
父親一直,從皇宮太醫院請來的御醫都束手無策了。母親才從父親的臥室里出來,就見著月娘又哭又鬧的。
"夫人求您了,讓我回一趟老家吧,每年的這一天我都得回去上墳的,幾十年來您從難過我,這一次為什麼不讓我走?"
月娘好像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但是黎夫人實在不理解,"阿月,不過是上墳而已,晚個半月回去又如何?老爺正躺在病榻上,家里忙的不可開交,我正需要你,你咋就非得趁這時候回去呢?"
听了這話,月娘的眼楮更紅了,"夫人您知道我家族人的規矩,每年這個時候,我們分落在外地的子女都得回去拜祖宗吃白薯撒鹽巴的,我如今已是晚了數日,錯過了拜祖宗的儀式,若是再不回去,我族人定會將我逐出族譜的。"
黎允浩和黎夫人都皺了皺眉頭。
莫說黎夫人不理解,黎允浩這見過大世面的年輕人更是不理解。
世上哪有這麼霸道的宗族?
據說月娘的家族有個規矩,每年九九重陽節是族人祭拜祖先的大儀式,所有尚且活著的宗族子女必須在重陽節前半個月內回老家,進行跪拜禮,之後還得吃白薯,如若這一年有新生兒,還得在新生兒頭上撒鹽巴,說什麼可以得到祖宗庇佑,消災解難。死了的族人也必須葬在老家,不可別處啟墓造墳。否則就逐出族譜,說是為了維護祖宗的靈脈。
倒是有點鬼神邪說的感覺。
當然,這些也都是月娘的一面之詞,不過誰都沒有多問過。每年重陽節,月娘就會告假半月回老家去,黎老爺和黎夫人一向也都是準許的。而且沒有一個人去過她老家,因為不歡迎外族人。
只是今時今日情況實在特殊,黎夫人無暇分身,只盼著這個得力幫手能晚半月再離開,好歹把老爺的白事兒給熬過去。
黎允浩就也上前攙扶。
"月姨你別跪著呀,地上涼,你先起來,咱們好好說。"
知道黎夫人牙關緊,也知道少爺是個心地善良的,她便轉而去求允浩︰"少爺你幫我說說情吧,今晚我是無論如何都得離開的!"
"今晚就要走??"黎允浩更是吃驚。
就算要回鄉下祭祖,也犯不著這麼急,趕夜路吧!
黎允浩小時候都是月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月娘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可以說比親生母親還要親密,他嘴上喚她一句"姨",心里一直把她當作第二個母親看待。
這下子月娘哭的稀里嘩啦,黎允浩早就雄不已了,想著自家的喪事,犯不著為難人家去籌備,黎家上下那麼多奴婢小廝的,還怕缺她一個就辦不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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