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娘的棲身之地,他要隱瞞他人,總不會隱瞞我。♀」沈卿清亮的聲音染上一抹淡淡的憂傷,眼眶也不禁有些濕潤,「這些年我每年都會來看她。」
在那座冰冷的大宅里,她唯一的依靠離開了她,她只能憑借一己柔弱之身,頂著男子的身份在沈家過活。面對利益紛爭,她不得不裝得軟弱可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每年只有在娘親忌日,她才能順理成章地離開沈家大宅,在這高山孤墳處,離自己最親近的人更近些,才能尋找到一絲溫暖慰藉和繼續堅持的勇氣。
一只大手輕輕在她腦後摩挲,溫熱的手掌貼著發絲,輕輕的,暖暖的,小心翼翼中帶著溫和安撫之意。陌生的溫柔刺激了她的眼眶,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滾落在他的胸口,打濕了衣襟,灼人。
只是一瞬,沈卿便生生忍住了眼淚,恢復了常態,一時覺得尷尬別扭,索性再不發一言。一直她認為自己內心是堅強的,可今日,面對一個外人,她卻在不經意間顯示出自己脆弱的一面,這並不是什麼好現象。
「滴答滴答」洞外開始落雨,雨勢漸漸轉大,洞中濕氣更重。
沈卿身子瑟瑟發抖,下一刻抱著她的人緊了緊手臂,某人一手按住她的脊背,緊接著一陣暖流撫過,順著脊柱流遍全身。
沈卿不想再被這溫暖的感覺所困,身子往外出溜,想要順出洞口。剛滑到某人腰際,就被人又提了上來,按在胸口。
「你干嘛?」
「下雨了,安四估計呆不了多久。」
「嗯,再等等,外面雨大,藤蔓會打滑。」
「不礙的,這山中雨來得快去得快。」
「人還沒走,你著急什麼?」
沈卿語滯,真想張嘴咬淡定的某人一口,怎奈實力差別懸殊,她只得投降,繼續乖乖地趴著,享受某人的暖氣服務。
既然走不了,有白工不用是傻子。
外面天色發暗,雨勢漸大,沈卿昏昏沉沉,竟生出了幾分睡意。
睡著睡著,沈卿覺得臉上有點癢,抬手撓了撓,卻听見一聲低笑,她睜開眼,陽光頂暈開一道光圈,只看得見其中模糊輪廓,看不清他的臉,她眨眨眼,再次入目的是那雙覆在金色面具下的藍黑眼眸,幽幽沉沉中現出自己的臉。
沈卿有些迷糊,剛剛明明是她在上他在下……不對,剛剛在下雨,怎麼會有太陽?她一骨碌坐起身,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山頂那片紫荊林,終于上來了。
「睡得可好?」某人揉揉胳膊,按按脖子。
沈卿站起身,若無其事地彈了彈衣服上的灰泥,自動厚臉皮地忽略某些帶有暗示性的動作,輕咳一聲,「還行!」
「接下來你如何打算?」
沈卿睨了眼「梁上君」,「這一來一去最快也得兩個半時辰,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說著,抱拳揖禮,「今日多謝,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不理會「梁上君」的反應,沈卿說完便急匆匆地奔著下山的路去了。
「主子,碧落至今並無線索,怎的這樣就將人放走?」「梁上君」身後不知何時竄出了一個黑衣人,目光落在山道上晦暗難明。
「碧落之事與她無關……」
「沈家遲早會發現她沒有死。」
「梁上君」唇角流瀉出一抹淡笑,「她就是要讓沈家知道她沒死,好給人家添堵。」
那三人回去報信,自然會說她不慎跌落山崖,一旦查無尸首,便是失蹤。時日短還可隱瞞,這眼看沈延年要入京,很快就會發現她不見了。人沒死又失蹤,放著可能會有的高位不要,任誰都會聯想到有人設計陷害。即便沈延年不追究,心里只怕對景安平不滿,無疑給沈玨登上世子之位加了一重障礙,同時無形中也給景安平心上添了一根拔不掉的刺。
「可要派人跟上?」
「不必了,我在她身上下了追魂。再來,她今日會回晉陽。」
果真如「梁上君」所料,沈卿擔心沈家一旦發現她失蹤,會派人四散追尋,萬一被發現就功虧一簣了。倒不如先行折返,改日再走。于是,她下山後先尋到自己藏好的馬匹,用藥水洗去臉上易容換了衣衫,戴了頂兜帽,便打馬往晉陽城方向走去。
路上,沈卿踫上了沈家派來的人馬。安四三人自然也在隊伍中,只不過三人的臉色實在不好看。待到一隊人馬從身邊絕塵而去,沈卿哼著小曲繼續晃晃悠悠地回城了。
行至城門口已近傍晚,卻見城門處進城的隊伍排得老長,兩側有晉陽武衛軍把手,隊伍里的人小聲議論著卻沒人敢大膽吵嚷。沈卿疑惑,難不成是自己失蹤鬧的?
跟著大部隊排了一刻鐘,終于輪到沈卿。
「帽子卸了,路引拿出來。」守城衛一吆喝,沈卿只得卸了幃帽,頓時又響起了一陣悉索的議論聲。
「這公子長得真俊。」
「跟前面那個紅衣公子不相上下。」
「是啊是啊,真真像畫里走出來的。」
守城衛看著沈卿呆愣了一刻,咳嗽兩聲,指了指旁邊臨時隔出的窄道,「從那邊進城。」
「多謝!」沈卿接過路引,牽著馬順著他指的方向走去。
穿過城門洞,沈卿就听見一陣犬吠之聲,下一刻腳邊多了一只白雪團子,咬住她的衣擺不松口,神情頗為凶悍。
「銀子,回來!」
「雪團」轉身,飛竄,彈腿,蹬地,跳高,一氣呵成,眨眼的功夫已經鑽進一個火紅的懷抱里,仰著毛茸茸的小腦袋,吐著粉嘟嘟的小舌頭,睜大藍汪汪的小眼楮,搖著短兮兮的小尾巴,可恥地朝某只騷包賣萌。
某騷包伸出手指點了點銀子的額頭,「銀子,別那麼凶巴巴的,小心把人嚇跑了。」
銀子回頭,小狗眼斜打量了沈卿一番,小模樣甚是鄙夷,好似在說,就你這模樣還沒我好看,還有臉跟我搶主人?鑒定完畢,小家伙轉頭不再理她,徒留一副撅抖尾巴的小背影。
沈卿望著那妖嬈艷紅懷中如無暇白雪般的毛球,額角微抽,騷包人養傲嬌狗,絕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