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夜長夢多,冷卿回到客棧跟老板娘打過招呼後,就叫車隊收拾行裝準備上路。
他跟桃夭先帶著一部分金粉回京城,太後壽誕在即,制作坊還等著原料耽誤不得。而張管家就跟余下的人一起回去,他們除了護送金粉,還有沿途采購的任務。
冷卿說這段時間雖然太平,但為了防止意外,他跟桃夭還是扮作兄弟駕板車走。
一切安排就緒後,他踏上板車,卻不見桃夭身影。在問及桃夭哪兒去了的時候,張管家笑著用眼神指向他的身後。就見鋪得厚厚的稻草堆上,桃夭沉沉地睡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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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醒來的時候,頭上正蒙了件衣服,這會兒也睡飽了,她掀開衣物起身,差點被陽光刺瞎了眼,好一會兒才看清楚東西。這好像是在回京的路上了,偶爾還能看見幾個背著包袱的路人。
「還有多久才到啊?」她邊揉眼邊問道,肚子沒由來地發出咕咕聲,看天色這會兒應該是大中午了,正想問冷卿要些吃的,剛一轉身,兩個雪白的饅頭就遞到了跟前。
「餓了吧。」
順著饅頭看向冷卿,此刻的他正帶了個斗笠,粗布麻衣裹身,翻卷的袖口露出潔白的衣料,要不是那張俊美的臉,桃夭差點沒認出來。
「噗……」她忍俊不禁地接過饅頭,邊笑邊啃了起來。其實,手里的饅頭已經冷了,還有些硬,卻越嚼越甜。
對此冷卿也沒說什麼,他只是拿起那件外袍蓋到了桃夭的頭上為她遮蔽日光,接著又轉過身默默地駕起車來。
回到京城後,冷卿先去了制作坊,把金粉交給掌櫃後,他才帶著桃夭回了府。
剛扶著桃夭跳下板車,一個女人的聲音就從大門那兒傳了過來。
「夫君。」前來迎接的,竟是大夫人。
大夫人本就端莊,這會兒見到冷卿回府卻是一改往常,只見她急切地小跑過來,連丫鬟都跟不上。當她看清冷卿身邊陪同的人居然是桃夭也沒功夫驚訝,先說道,「夫君不在的這幾日,家里出大事了。」
「夫人切莫慌張,有話,還是進去說吧。」冷卿發現周圍有眼線,連忙用眼神朝大夫人示意道。
大夫人是個聰明人,經過冷卿滇示,她也瞧見了那些神色不對之人,立刻擺出大夫人的架勢,大聲命令道,「既然是送貨的,趕緊把東西搬進去吧。」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冷卿與桃夭交換眼神後,壓低了帽檐,跟著就和桃夭兩個人抬著板車上的空箱子隨大夫人進了府。
大伙兒都去了冷卿的書房,丫鬟麻利地上完茶後,就听見大夫人又繼續剛才的話題說道,「老三被杜大人接回府了。」
冷卿坐在椅子上,拿起杯盞的手頓了頓,很快又端到唇邊啜了一小口,「這事兒也是意料中的,紙包不住火。」他又放下了杯盞。
「話是這樣說,但杜大人這回可真是跟咱們冷家結怨了。他把閨女受害的事全部歸結成我們的過錯,不僅如此,前些日子在朝堂上還為冷家攬下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活兒。我跟娘這些日子也沒少去杜府,這禮也送了,面子也給了,但人家始終不願息事寧人。」
頭一次見到大夫人會發愁至此,冷卿起身將大夫人的手握在手中並予以安慰了拍打了兩下。
「這些日子苦了你跟娘了,現在為夫回來了,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被自己的男人這麼柔聲一安慰,饒是矜持如大夫人,也忍不住靠在了冷卿的肩膀上,似是撒嬌似是卸擔,眼角泛出了欣喜的淚光。
桃夭自覺地為二人關上了門,默默地從書房里退了出來,仿佛那里的空氣已不允許第三者呼吸。
「哎~人家這才叫真正的夫妻,我這個第三者到哪里都是多余的。」她回到自己的住處,換了衣服後就用梳子打理著多日未整理的長發。
話說,古代的女人就是麻煩啊,要那麼長的頭發干嘛?不好洗不說,養著還浪費血。
她把一撮頭發撈起在腦袋換了好幾個位置,總覺得怎麼梳都梳不起來,這個時候要是小悅在就好了。
想起小悅,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還有她的哥哥小寧……
「嗚嗚嗚……」
這時,屋外傳來了哭泣聲,桃夭隨便用簪子綰了下頭發就跑了出去。
剛出院子,就見到碧綠的池塘邊上,身穿麻衣的一大一小手捧靈位,淚流滿面地走了過去。
她拉了一個掃地下人,問道,「他們是什麼人啊?」
下人朝那二人看去,嘆了口氣道,「還能是誰,不就是湯祥的家人嘛。這次過府就是來拿撫恤金的,听說老太太听到兒子死訊時,一下就昏厥在地,到現在都還沒醒呢,大夫都說回天乏術了。這下他們湯家只剩下這兩個孤兒寡母了,真是造孽喔。」下人同情地搖了搖頭,說完又繼續掃地去了。
桃夭看著遠去的兩個背影,想象著今後這母子二人生活一定會很艱苦。但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並不只是小悅一個人的錯。
如果當年湯祥沒有隱瞞自己有家室,小悅也不會跟他在一起;如果老太太沒有松口同意,湯夫人也不會告到府里;如果湯祥不臨時倒戈說是小悅勾引他在先,小悅也不會萬念俱灰到殺了他。
如果,如果,世間的因果循環就是如此得奇妙,它們一環套一環被命運擺弄走向最終的結局,那麼我的呢?
如果,我選擇留下,那麼等待著我的結局又會是怎樣的呢?